第17章 第17章
“操！”屈炀匆匆赶来，看见叶知述流血的手掌，额角一跳，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他两步冲上去，抓紧那个闹事醉鬼的衣领，捏紧拳头就要挥出去。
“屈炀，”叶知述手上用力，把酒瓶从醉鬼男人的手里轻而易举抽了出来，冷静地叫住他，“先报警。”
他自己的手机落在了吧台上，没拿过来。
咬紧后槽牙，屈炀深深吐出一口气，猛地将人甩开。
那男人一副被吓懵了的表情，脚步虚浮又趔趄地后退两步，软倒在沙发上。
看看自己空着的双手，又看了一眼叶知述仍在流血的手掌，以及那半个碎酒瓶，他抖着嘴唇，瞪大双眼，深红色从脸上褪|去，慌张大喊：“我、我喝多了！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屈炀按下110，听见他无力的辩解，冷笑一声：“给老子老实待着，报警都算便宜你了。有什么话，等警察来了你再慢慢说。”
由于这突如其来的意外，酒吧被迫中止营业，客人三三两两地离开了，侍应生忙着安抚他们的情绪。刚刚还无比热闹的地方，顿时变得冷清下来。
碎酒瓶好歹算是个证物，叶知述把它轻轻放到吧台上，然后回身走进洗手间。
伤口上不仅有血，还沾上了酒液，刺刺的疼。
他想先用自来水把伤口冲一冲。
他受伤的左手垂在身侧，鲜红刺目。
宋时宜仍旧靠在墙上，注视着他的手，心里五味杂陈。
叶知述下台以后就不见人影，她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可能只是刚好凑巧经过，见义勇为。
毕竟他……还是挺善良的。
除了这种可能性，宋时宜也想不到其他更加合理的理由了。
……总不可能是因为，叶知述一直在关注着她的动向吧？
如果是以前的宋时宜，或许还会肖想一下这种可能性，然后涨红着脸，大张旗鼓地兴奋很久。
但现在，原因是什么其实也不重要。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
宋时宜回过神，笑了笑，安抚着乌岐和艾悠悠：“我没事，真的没事……那个人还没来得及对我做什么，真的。”
“你吓死我了！”艾悠悠脸上满是后怕，紧张又担忧地捧着她的胳膊，翻来覆去地查看，“还好还好，只是擦破了一点皮肉。”
乌岐站在她身边，紧拧眉头，像头愤怒的小豹子，面色阴沉，眼神里夹杂着懊恼与自责。
“姐，对不起。”他低声开口，在心里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意识到不对劲。
“什么？”宋时宜既诧异又无奈，“不是，你道什么歉？”
他刚要开口，叶知述就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乌岐警惕地看他一眼，不动声色往宋时宜身边靠了靠。
拿了张纸巾松松包着手，叶知述刚踏出门外，忽然感受到一道并不算友好的目光。
他抬睑，注意到乌岐看向自己的眼神，略带防备和警告，如同正在圈地盘的某种大型猛兽。
伤口又有血流了出来，他捏着纸巾，漫不经心地随手一擦，小半张纸瞬间被鲜血浸透，沿着纸絮的纹理，从边缘向内蔓延。
接着，他将纸巾揉成一团，右手虚拢着纸团，隔空往放在女厕门口的垃圾桶扔去。
纸团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正好当着宋时宜的面，精准地落入桶内。
宋时宜被吸引了注意力，转头一看，才发现他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没去看他的脸，只盯着带伤的左手，抿了下唇，开口道：“刚刚……谢谢你。你的手，还好吗？”
叶知述惜字如金：“不用，没事。”
他淡淡地将目光转向乌岐，短暂停留片刻，然后径直穿过他和宋时宜之间的间隔，朝吧台的屈炀走去。
警察出警的速度很快，两个穿着蓝色民警制服的男人从门口进来，掏出证件在几人眼前一晃，公事公办道：“谁报的警？”
“我。”
屈炀捏在手里的烟不知何时被点燃了，这会儿已经抽掉半根，他忙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瞄一眼他们出示的证件，迎了上去：“陈警官、方警官，大晚上的麻烦你们了，是有人在我的酒吧闹事。”
他指指被压在角落沙发上看管的那三个醉鬼：“就他们。”
“嗯，有人受伤吗？”大概已经处理过很多类似事件，陈警官连眼皮也不抬。
屈炀一把拉过叶知述，强行掰开他的手掌：“我朋友，被碎酒瓶扎了手。还有那边那个小姑娘，也受了点轻伤。”
听见有人伤到了手，陈警官才抬起头看了一眼。
叶知述手上的血迹被擦干净了大半，几道歪斜伤痕横亘在五指指腹，看着有点深。因为拿水冲过，鲜血被稀释成浅浅的粉色。
“哎呦，你这个要去医院处理一下。”方警官押着三个醉鬼，走过来搭了句话：“先去做个笔录吧，然后赶紧去医院。”
陈警官点点头，望向宋时宜：“那个小姑娘——哎对，就是你，也跟着去做笔录。”
骤然被点名，宋时宜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她走出两步，想起什么，回过头：“悠悠，你先开车送乌岐回去吧，你们俩住的地方离这儿都挺远的，去警局也不顺路。”
“不行，”乌岐提高音量，干脆拒绝她的提议，“我跟你一起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就是啊粽粽。”艾悠悠也在一旁连连点头。
“……我就去警察局做个笔录，有什么不放心的。”她叹了口气。
乌岐却态度坚决：“不行，谁知道他是什么人。”
他盯住叶知述，眼里闪过一丝如临大敌的谨慎。
听见乌岐的话，方警官笑起来，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姑娘，这是你男朋友吧？这么不放心。”
“……”宋时宜又是一愣。
不明白怎么会扯到这个话题上。
她尴尬地望向乌岐。
然而，刚刚还气势凌厉的人，对上宋时宜的视线，忽然展颜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气氛一时陷入诡异的沉默。
身为另一个被误会的当事人，尽管乌岐没说话，宋时宜也只当他是少年心性，调皮惯了。
她开口解释：“我和他……”
话语尚未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警官，走吧。”叶知述蓦地出声，没等别人回应，率先抬起步子，往门口走去。
“小方，跟上，”陈警官收起记录的本子，也出了门，“快点弄完，他俩也好早点去医院。”
宋时宜无奈，只好匆匆上了警车。
同时不忘连叮嘱带威胁地让乌岐和艾悠悠先回去，有事微信联系。
车里，两个警官坐在前排，叶知述坐在后排靠左的位置。宋时宜暗自松了口气，紧挨着右边的车门坐下。
两人之间隔了半个人的距离。
警车的车型比较老旧，车内弥漫着一股经久不散的汽油味。
宋时宜倚着车窗，胃里一直不舒服，有点晕车。她闭上眼，轻轻蹙眉，试图压制这股反胃作呕的感觉。
啪嗒。
打火机被按响的声音。
陈警官用手拢着火，将嘴间的香烟点燃，然后神情陶醉，深深地吸了一口。
烟在肺部过了一圈，从鼻腔里喷出来。
嗅到香烟刺鼻难闻的气息，宋时宜越发拧紧眉心，难受地动了动喉咙，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方警官，”叶知述忽然开口，叫了声驾驶座的人，“我有点晕车，可以麻烦您开下后面的车窗吗，我这边的锁上了。”
“哦哦，行。”方警官空出一只手按了两下旁边的按钮，两扇后窗都缓缓降下一半。
窗外清新的空气猛地窜进车内，驱散了烟味和汽油味。
宋时宜翕动鼻翼，舒舒服服地吸了一大口空气。
夜晚温度偏低，带着潮湿的凉气闯进鼻子，一路凉到肺部，沁爽无比。
令人不适的头晕减弱了些，宋时宜舒展眉眼，环抱胳膊依旧靠着车窗，闭上眼睛。
叶知述的目光停留在她的手臂上。
那里的皮肤原本光洁细腻，现在却沾上了一块带着血丝的擦伤。
垂着眼皮，叶知述动了动自己的左手。
皮肉牵扯出一阵疼痛，他却好像感觉不到一样，眼里的神色复杂不明。
终于到了警局。
宋时宜被车门关上时“砰”的一声响惊醒，才恍觉自己竟然在警车上睡了一觉。
刚睁开眼，意识还未彻底回拢，她一眼就看见坐在身边的叶知述。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的距离已经缩进不少，几乎紧紧挨着。
对方阖着眼，呼吸平静悠长，似乎也睡着了。
长长眼睫毛随着呼吸的频率微微颤动，双眼皮褶被抻平，显得右眼眼皮上那颗褐色小痣愈发清晰。鼻梁挺直，薄薄的嘴唇抿着，唇线锋利。
就连在睡眠状态中，也依旧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宋时宜的思绪仍然处于一种迟钝的状态，她呆愣愣地看着叶知述。
越看，越觉得他真是好看。
别的不说，自己当年靠颜值选男朋友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没盯上几秒，叶知述动动眼皮，忽地睁开双眼。
没来得及躲开，宋时宜毫无防备地和他的视线在半空中直直相遇。
对方的眼神里没有半分刚刚睡醒的困意和茫然，漆黑眼瞳种全是清醒，激得宋时宜在刹那间回了魂。
“醒了啊，”她压下心底片刻的动乱，淡定缓慢地眨了眨眼，“下车吧。”
说完，她侧身推开车门，走进警察局的大门。
叶知述注视着她窈窕仓皇的背影，在车内又坐了一会儿，才推开门下车。
唇角扬起一个很小的幅度，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