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57

    血。

    天内理子的血。

    夏油杰的血。

    五条悟的血。

    伏黑甚尔的血……

    最后的画面，是被死而复生的五条悟轰掉了半边身子的，眼睛失去了光泽的甚尔。

    “再有两三年，我的孩子会被卖到禅院家，随你处置吧……”他这么对五条悟说。在吉田银时不知道的时候，这个人渣父亲已经跟禅院家谈好了这笔人口买卖。

    伏黑甚尔仿佛对“死亡”的接受度异常良好，他真的贯彻了自己所说的“技不如人，死了也不会抱怨”的理念。他最后瞥了银时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事后银时想了很久，甚尔为什么不说点什么呢？是单纯的无话可说，还是怕这份言语会形成束缚……如果能想通这一点，他或许能更了解伏黑甚尔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

    “喂，快醒醒啦，别睡了，银八——”

    从遥远的往事中苏醒，银八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眼前的景象像是蒙上了一层虚幻的丝纱。

    他半睁着眼，愣了好一会，意识才像粘稠的鼻涕一样流回大脑，连接上身体各处的机能。

    五条悟在拍他的脸颊：“快点起来了。”

    银八的手脚都是软的，等费力坐起来之后，才发现他在五条悟的宿舍地板上睡了一长觉，窗外已经黑透了。

    “我做了个梦……几点了？”坂田银八敲着自己的头，下午喝了太多的酒，他的脑袋有些闷痛，身上也疼——家入硝子只给他治疗了几处致命伤，其他的擦伤划伤只简单处理了一下。

    “八点。”

    五条悟没戴眼罩，他好笑地看着被酒精打败的没骨头似的银八。“留下来吃饭？”

    银八摆摆手：“不了。”

    “我要回去了，菜菜子和美美子现在该到家了。”银时从地上拾起自己的外套，披在身上。

    五条悟说：“我送你。”

    他们便出了宿舍，慢悠悠往高专的大门移动。黑夜间，只有他们踩在青砖地上的脚步声。

    夜晚天有些凉了，丝丝寒意吹在发梢上，让坂田银八的脑子清明了不少。

    他慢慢地走着，抬头瞅见天上的点点星光。月亮低垂着挂在树梢，散开幽幽冷光，越盯着它，越被它吸引，仿佛一切的杂乱思绪和未能脱口的秘密都将被它封入这冷寂的月光之中。

    “我梦到之前的时候了。”不知怎的，银八被月亮迷惑着脱口而出。

    “你、杰……天内，还有甚尔。”他看向五条悟，与对方蓝色的眼睛相视。

    那一天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他那时候被甚尔抓小鸡崽一样控制着，只有一双眼睛拥有自由，因此记忆清晰的不得了，每一秒都像是照片一样被连排刻印在了他脑子的沟壑里。

    “那时候，我几乎只是个旁观者，结果什么忙都没能帮上啊。”他感叹道。

    五条悟爽朗地笑出声：“哈哈哈确实呢。”

    “……这么干脆的赞同了吗。”

    “你那时候确实很弱啊～当然现在也差不多，”公认的咒术界第一人五条悟如此说道，“啊，要说贡献的话也是有的哦，伏黑甚尔因为要拉着你，动作有被拖慢了一点啦！”

    “……”

    坂田银八收到了致命的心理打击，他捂着胸口，恶狠狠瞪了五条悟一眼：“要不是你觉醒了反转术式，当时赢的可就是甚尔了啊，你说话小心一点——小心我叫他儿子来打你！”

    五条悟摆出个鬼脸：“惠才不会这样做呢～～”

    “当然会了！”

    于是接下来两个人就惠更听谁的话这一问题辩论了一路，等吵到大门口，五条悟气急败坏，直接一脚把银八蹬出门外。

    五条悟倚靠在门框边上，甩了甩手腕：“快走吧你！”

    “这就是你们高专的待客之道吗！”银八捂着屁股，气呼呼地举起拳头作势。

    “是你不请自来的好吧。”

    “……”银八低着头，一头银白的卷发在路灯下亮的反光。

    他突然开口：“当年的事，如果一开始就告诉你们甚尔的目标，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当时明知道这一点，我的心还是偏向了甚尔，结果等同于共犯。”

    在月色之下，仿佛一切都可以宣之于口，一切都不必言说。高专门外的路灯在沥青地上打着亮黄的光，四周寂静无声，两个人也相顾无言。

    五条悟叹了口气，露出一个浅笑。

    “再见，银八。”

    “再见。”

    坂田银八摆了摆手，在告别后转身离去，顺着沥青路往山下走。

    “如果”，“或许”，这些词不必说出就已经没有了意义，无论怀着何等的心情，过去既成历史，一切的选择都不可回溯。

    他和五条悟都是成年人了，不必像小孩子一样用言语来相互慰籍。十六岁的吉田银时还没有经历过多少挫折，心里怀着与能力不匹配的正义，却又一败涂地，而二十七岁的坂田银八很清楚自己的筹码，正因如此，他想要的很少，但他至少能把这一部分牢牢地握在手里。

    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