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58
定春的伤势不轻，加上硝子对这只能使用咒力的大狗狗很感兴趣，银八就先把定春留在了高专。
他沿着山路走了很久，才碰到辆出租车，打车钱自然是五条悟给的。银时坐进车后座，掏出裤兜里的手机。
因为手机跟着他在仙望乡旅馆里头又摔又滚的，屏幕上从上到下裂了一条长纹，还给关机了，坂田银八拿拳头敲了半天，发现它是没电之后自动关机，只好悻悻地放回兜里。
从高专到家已经要接近零点，他摸索着打开门，屋里是黑的，玄关处也没有双胞胎的鞋，约莫是没回来。银八挪到客厅的插座前，把手机接上充电线，看到屏幕亮起充电的图案，然后躺倒在沙发上。
大约一天多没有正经吃过东西了，他中午除了喝酒只吃了几个小蛋糕，早已经消化掉了，然而并没有想要进食的欲望。坂田银八卸了力，几乎整个人都陷进沙发垫里，半眯着眼睛，似乎又要睡了。
“好累……”他叹道。
好累，但是不想睡着，睡着就会做梦。
约定俗成一般，每一天的晚上，他都要被卷进梦中，忘却的今夕往年一股脑儿碾过来，将所有他讨厌的害怕的恨的，轮番在眼前演绎一遍又一遍，像印度电影的狂欢歌剧一样，气氛在黎明前达到顶端，所有人都疯了，在梦中的宴会里尖叫、旋转着舞蹈，一直到闹钟响起，宴会戛然而止。
他便会醒。
疲惫地睁开眼，大脑已然累了，是心的憔悴而不是□□的痛苦，于是也没有赖床的必要。
而后起来洗漱，往牙刷上挤尽牙膏管里最后的一点牙膏，每天他都以为这是最后的一点，但是第二天都能再挤出一点。
牙刷放进嘴里后猛一抬头，他便会吓上一跳——镜子里面是很陌生的，眼神死掉的卷毛大叔。
坂田银八不喜欢这些。
于是他躺在沙发上，半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
一旁的手机响起了开机音乐，银八捞起来，双胞胎给他发了短信：
很多人问你为什么提前走了，我们说是你痔疮犯了，○部大出血必须去医院，你记得统一口径。
ps：今天松平老师带队，但是把我们带到山林里迷路了，到傍晚才走出来，所以赶不上飞机了要明天才能回去。
然后是一众教师对坂田银八○部的慰问短信，尤其是服部全藏老师，给他激情洋溢发了一篇小作文，还附赠一页痔疮栓剂的测评报告，可谓贴心至极。
就连hata校长也发了消息，一定要给这位可怜的痔疮患者批几天假，让坂田老师好生休养○部。
“……痔疮。”银八五官皱起，心想着，还真是给我安排了个痛苦的病症啊……
不过可以歇假诶！虽然少上的课之后还是要补的，但是歇假啊！
要去哪玩一玩吗～～算了吧，银时摇摇头，“就我这个运气，别再碰到个‘仙望乡’20版本……”
他丢开手机，把脑袋枕在胳膊上，叹了口气。
“回崎玉一趟吧。”他自言自语道。
坂田银八有几年没回去过了，他也是最近才知道，之前和松阳一起住的那个社区都拆了，现在在原址建成了一个小型的公园。虽然已物是人非，很莫名的，他想去看一看。
不可否认的，他在想念吉田松阳。
在坂田银八的回忆里面，松阳几乎总是被阳光包裹着，温暖的像是要燃烧。夕阳灿烂的暖黄色日光遮挡住了他大半的面容，只露出一个在温柔微笑的嘴唇，或是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呼唤银八的名字。
“银时，不许耍赖，快起来。”
松阳的声音从虚渺逐渐转实，他又喊了一声：“银时，回魂咯？”
银八被热烈的阳光晃了眼，他揉了揉眼睛，从地板上坐起来，习惯性把手放进松阳的手心。
“再来一次？”松阳拉他起来，笑着挥了挥手里的木刀。
坂田银八摇头：“不来了。”
他潜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有什么不对的呢？他和松阳在家里专门练习剑术的屋子里，外面是热烈的夕阳，他每天放学后都要拖着跟自己差不多高的木刀，斗志满满地跟松阳对练，然后被按在地上摩擦。
待他被松阳打得丧失了信心，他坏心眼的老师就会伸手拉他起来，摸着他毛茸茸的卷发柔声安慰。
一切都很正常，他的身高正好到松阳的腰腹位置，因此松阳不需要抬起太高的手就能摸到他的脑袋，而银八一抬头就能看到，老师带着暖意的微笑。
“我一辈子也打不过你了……”银八撅着嘴小声抱怨。
“怎么会呢，”松阳眯着眼睛笑起来，长长的发梢跟着肩膀一起抖动。“我已经不会再成长了，而‘人’的潜力是无限的，你拥有可能性哦，银时。”
“可是，松阳的剑法，你都不教给我。”
“怪物的剑，是无法斩断怪物的哦，银时，你要用你的剑，用人的剑，变得比我更强才行啊。”
他看着银八，眼神澄澈而明亮，坂田银八被这一双眼睛盯得动弹不得，总觉得松阳透过他的一层皮囊，看穿了更里面的什么东西，他心里油然而生了一股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被抓包的窘迫。
“我在做的事是正确的吗，松阳。”他局促地站在那里，像是被老师审查作业。
松阳抱住了他的弟子。
他揉了揉怀里小孩的自来卷，轻轻的笑了。
“做的很好哦，银八。”松阳的声音像花瓣一样，落在水中激起一圈圈涟漪。
梦境便如同潮水一般退去了，银八睁开眼睛，看到了自家的天花板。
天很亮了，他打了个哈欠，从沙发爬起来，抻着胳膊伸了个懒腰。忘记梦到什么了，但是他久违的睡了个好觉，醒来后神清气爽。
银八心情不错地起来洗漱，那管牙膏终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把空管扔掉，又拿出一管新的牙膏来，抹到牙刷上，再搁进嘴里。
一抬眼，吓了一跳。
镜子里哪来的卷毛大叔啊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