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第二百四十三章
问雪接应好魔妃后便再次潜回南岳书院，她留了记号，但要重新找路得费些功夫，白月烟有日月同辉，借了凡人的光，悄无声息地走在大道上。
而沿路的山匪恶霸无一幸免，死得古怪凄惨，据说后来还让官府衙役头疼了许久。
这番杰作其实费了白月烟不少力气，但惩恶扬善，她从不嫌累。
途中白月烟试图带走一些战利品，为了轻装上路，又只得作罢。
南秋并未忘记魔妃会日月同辉，她的神识遍布四处，比起满是结界和阵法的修仙界，她的存在感在凡间更加鲜明。
诚然，凡人一无所知，但白月烟能清晰感知到那股带有强烈探寻念头的目光。
白月烟确信，南秋很快就会发现她的踪迹。
五天、三天或者再过一天……又或者是下一瞬。
白月烟突然屏住呼吸，过了一会儿，她又舒了口气，还算走运，至少现在南秋还没找到她。
天色渐亮，白月烟心中陡然冒出几分雀跃。
日升月落，凡间和修仙界的景色没什么不同，就像如今的凡人和修士，本质上毫无差别，目光短浅，贪图享受。
白月烟期望南秋能再迟钝一些，以免问雪过早暴露，这位与剑同名的女剑修实在厉害，可又实在糊涂，让人又爱又恨，无话可说。
两人临行前没怎么说话，问雪领了命便要走，白月烟却还有差事要交给她。
“走过南岳书院，要尽快脱身，去苍木境，”三之方寸的另外一处就在那里，虽然白月烟早有安排，但那两人并不可靠，白月烟总得留个心眼。
鉴于郑乔乔和沈铮都还活着，那两个蠢货说不准会拿了东西直接逃跑。
“进苍木境得等，”问雪并未质疑，只是颔首领命。
白月烟撇了撇嘴，苍木境的入口大门被江遇裘派人炸了个稀碎，不难猜到这是神女做的好事。
两位神女较劲角力，互有胜负，每一步棋看凌乱无章，实际都暗含深意。
冰凤凰只是表象，杜绝有人接近三之方寸的要害才是关键。
白月烟在算出另外两处要害地点时险些大笑出声，好笑之处并非苍木境，重新打开秘境并不困难，天底下稀奇古怪的法宝多的是，入口能被炸烂，那也能被炸通，神奇的是最后一个地点。
“你猜最后一个位置在哪里？”白月烟忍俊不禁。
问雪回：“御灵山庄？”
能让白月烟如此反应的地方属实不多。
白月烟摇头，似笑非笑地说：“万剑之这个滑头从一开始就在防备我。”
毕竟是能在魔尊手底隐忍多年最后反杀成功的女人，万剑之提防于她不无道理，后来他在乾振境陨落，足以证明这份警觉很有必要。
白月烟觉得滑稽，边说边笑个不停，她蓬头垢面的模样瞧不出丝毫的风华绝代，只像个疯婆子，但她自己毫不在意，反而更显自在快活。
问雪目光平静，漠然瞧着她笑得花枝乱颤，等白月烟笑够了，她自然会揭晓答案。
“他选了个我就算猜到了也去不了的地方。”
问雪深思了片刻，白月烟的心智成妖，聪慧至极，和两个神女交锋都不落下风，万剑之能想到的地方，她必然也能想到，他能去的地方，她不可能去不了。
两人久久无言，白月烟似是欣赏了一番她苦思冥想的模样，最后大发慈悲般说：“在人间。”
“……在皇城，”一被提点，问雪立刻明白了关键。
此时的白州王城坐拥龙脉灵地，其天子受运，后代得龙魂守护，万民敬仰之下，邪物不侵，妖灵勿扰，诸魔避让，就算是神仙也得以礼相待。
一般修士斩断尘缘，自与凡尘隔绝，不去插手凡间俗事，不受俗世常规约束，然而皇城在天子脚下，受龙脉气运守护，修士若想接近皇城也得求皇帝许可。
万剑之选了个相当巧妙的地方，强闯不得，亦不能潜入进去。
即便是神女也不能耍花招。
所以白月烟才要笑，恨不得拍手叫好。
问雪依旧面无表情，抱着剑的姿势分毫不差。
白月烟笑了一会儿便没了声响，她冷不丁开口：“皇帝肯定知道此事。”
这就意味着肩负江山百姓的皇帝绝不会允许白月烟或其同伙进入皇城。
这一步走得很妙，让白月烟彻底陷入僵局。
白月烟阴沉地扫视着四周，眼神冰冷锐利，似雪白的锋刃划过，“皇帝早年把自己的儿子丢出去送死，看来也并非是他失心疯……”
想来是神女与其有过接触，但天命不可过于明确，以免灾祸降临，因此皇帝只得出此下策，依照模糊的指示做出些看似匪夷所思的事情。
比如把自己的儿子丢进山里，却向外宣称小太子意外失踪。
天子皇家向来无情，即便有人知道真相，也会误以为这位皇帝忌惮亲生的儿子，因此要痛下杀手。
不得不说这位皇帝也是个奇人，既心狠，又心正。
为拯救苍生，不惜牺牲血亲生骨肉，而反过来想，就算牺牲亲生骨肉，也要救天下于水火。
不过也许只是为了江山社稷不择手段，一个儿子罢了，牺牲了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总之不论皇帝是哪种人，都成了最棘手的那一环。
白月烟叹服至此，忍不住发起了牢骚，“怎么蠢笨之人都在我这儿？”
光是御灵山庄中就占了大多数，萧方是个变态，他徒弟则是小变态，脑子不大好使，还被南秋吓破了胆子，从此不堪大用。
枫倩裴筠更不必提，前者有些心机，但心浮气躁，沉不下心修炼，又没能夺去南秋的气运，实在派不上什么用场，后者则怯懦狡猾，白长了张冰清玉洁高不可攀的好脸。
除此之外，那位地冥玄女更是要命，脑子比不了上州，脾气又大，心眼还多。
白月烟长叹了一声，问雪则瞧了她一眼，并未作答。
人一憋闷便容易多话，问雪一言不发，白月烟反倒喋喋不休起来，桩桩件件，清清楚楚，好似在御灵山庄装傻充愣那段日子并非是她乐在其中。
问雪依旧不答，她一直都是寡言的性格，而白月烟则和她相反，是个喜欢苦中作乐再反败为胜的人。
这并非出于天生的乐观开朗，问雪眼中的白月烟性格相当阴暗，世间怪人许多，但白月烟在怪人中也属翘楚，其乐于斗争喜爱胜利的念头仿佛癖好，又过于执拗，让她在何种境地都相当顽强。
因此，问雪不觉得她对此毫无办法。
白月烟在问雪面前格外多话，又或是卸去了庄主夫人的伪装，憋闷太久，总要放肆玩闹一番。
问雪极有耐心，她善于隐忍倾听，区区聒噪，不会让她动摇分毫。
白月烟也不管问雪听没听清，胡说八道了一通，突然一停，仿佛心血来潮似的说：“既然皇城进不得，那就连着一块轰飞即可。”
问雪连眼都没眨，“可。”
白月烟满意地翘起嘴角，笑呵呵地拍拍她的肩，“走了。”
两人心知肚明，不论最后结果如何，这都是她们最后一次相见。
白月烟只说了两个字，问雪甚至都没开口，两人便就此分离。
日夜兼程，皇城的轮廓已在眼前，白月烟倍感新奇，兴奋地远眺着，与周围首次来到天子脚下的百姓融为一体。
有人问她：“你也是来面圣的吗？”
白月烟并非作答，只是发出模棱两可的哼声，另外有人接话：“皇城可不能随意进出，面圣是你痴心妄想了。”
“……嘿，你这是什么意思？”
“叫你少白日做梦，怎么啦？”
这两人突然吵起嘴来，惹了不少人围观，白月烟避让两步，但没离太远。
另外有人嘟囔：“我可没闲心斗嘴。”
白月烟盯着远处的皇城，影影绰绰，却依旧能看出其宏伟磅礴，袅袅雾气环绕其上，是与仙家洞府截然不同的富丽堂皇。
那人赞叹了一声，啧啧道：“瞧这……多气派，可得多看两眼。”
白月烟冷不丁笑说：“确实，抓紧时间。”
再不看就没了。
问雪抵达南岳书院的信号堪称简单粗犷，一道漆黑剑光从天而降，先是击破了青州仙门在此设下的结界阵法，随后一剑扫向四周，积攒封印多年的魔气逸散开来，原本恢复如常的锦林再次枯萎。
干瘪的树叶随剑风乱舞，簌簌作响。
魔剑问雪打了个措手不及，随后召唤出来的魔犬更是铺天盖地。
青州各大仙门早有对策，传送阵法纷纷亮起，布阵护法的速度几乎与问雪挥剑的速度齐平。
魔犬嚎叫声接连不断，众仙门弟子来到，法宝武器嗡鸣颤动，掐诀念咒声低沉缓慢。
声音借由灵气传遍四方，南秋抬起了头。
而在皇宫之外的白月烟则扬起了手。
寻宝猪最后一次提醒江遇裘，“快动手。”
“……其实我对此早有觉悟，大不了就是一死，”江遇裘感知到了南秋的异动，他朝寻宝猪微微一笑，“一起死，挺好。”
说罢，他双手合拢，指尖发力，那漆黑的剪子啪嚓一声从中间断裂，随后整个碎掉，成了一堆废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