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第一百七十六章
乾振境是万剑之的葬身之处,江遇裘来回一趟,多了双御术灵目,这不往夺舍上想才有问题。
这种猜想着实让人不寒而栗,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姑且……姑且,”小心为上吧。
观月话还没说完,自上空飞过几个少年人,飞剑破空声炸开,把三人吓了个正着。
嘻笑声掠过头顶,随后是几声没什么诚意的道歉,“师叔你胆子好小呀……抱歉啦……”
“……都叫你别胡闹了!”
“没关系啦,段师叔脾气可好了……是吧,段师叔!”
段琛无奈地摇了摇头,朝他们摆摆手,叫他们快点去别的地方,望玔松了口气,笑着缓和气氛说:“没想到现在的剑宗弟子如此……活泼好动。”
观月并未作声,脸色不大好看,段琛解释道:“是新收的弟子。”
怪不得没有那股陈旧迂腐的气息。
望玔本性也很开朗,只是被原先的剑宗压制,又经过一番波折,在没有了那样的意气风发,他望着新弟子的背影微笑,“他们管你叫师叔呢,是我们这一辈有人开始收徒了吗?”
段琛讲了几个陌生的名字,又解释说是曾经的外门弟子,剑法卓越,却因灵根品质不佳只能在外门打杂,如今指导剑术绝对是够格的。
万谙曾是善功峰峰主,对外门情况最是心知肚明,他一做了宗主,自然改了规矩,虽然内乱过后外门弟子走了大半,但也剩下了不少。
万谙打发走了其中居心不良的,把剩下的全部升入内门,开放书阁,甚至改了收徒的频率和数量。
剑宗的风气以极快的速度焕然一新,有人称赞,也有人并不看好,但至少如今看来……比之前顺眼太多。
观月仰着头,刚刚几个小弟子突然折返回来,正往这边偷看。
往常这正是练剑或听剑术讲解的时候,绝不可能有人随意闲逛,观月开始觉得他们过于懈怠了。
有个少年探头探脑问:“你们是谁呀?”
“……我们是剑修,”观月刚张嘴便想脱口而出剑宗二字,顿了一下改口,“散修罢了。”
另一个说:“剑修的剑从不离身,你的剑呢?”
“你们来剑宗干嘛,是不是想拜入剑宗学我们的寻天剑法?”
“那我们是不是也能做师兄了?”
“……他们面黄肌瘦的,是不是得罪了人来投奔剑宗的?”
几个小孩正忙着窃窃私语,完全没意识到面前两人是曾经剑宗有名的强者,段琛赶忙上前训斥,一群人如受惊麻雀呼啦啦飞走了,没过一会儿悄悄又落回枝头。
“……都不准胡闹了,否则我叫江师叔来教训你们。”
新来的孩子不怕段琛,他们正是顽皮的岁数,在剑宗招猫逗狗上蹿下跳,受罚了也依旧活蹦乱跳,如今剑宗上下没有会带娃的,小孩子根骨心性都不错,只是男孩女孩都有些记吃不记打,让人头疼不已。
好在不管是原先高傲不羁的剑宗弟子,还是现在年轻气盛的,都怕江遇裘。
观月有些气闷,望玔没觉得如何,只打趣道:“看来江师兄威风依旧,原先就觉得他有上位者的风范。”
望玔本以为他是仗着背后势力才有如此威压,然而在他们与唐鹤及打得你死我活之时,实际领教后望玔也必须承认江遇裘的实力碾压众人,确实匹配得上他平日的气势。
不过如今江遇裘的名头似乎不大管用了,几个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瞧着有些困惑,段琛再次威胁:“你们可想好了,现在不闹了的话我就不告诉你们江师叔。”
要是放在以前,这几个无礼的小鬼早就被丢去面壁思过了,哪里还有这么多话。
望玔观月默不作声,那几个小孩突然笑作一团,一边说他们真奇怪。
段琛忍无可忍地皱起眉,准备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应有的礼貌。
这时,其中一个小孩开口道:“段师叔你可真好玩,江师叔就在你们身后呢!”
童言无忌,清亮的声音反衬着话语更加惊悚。
三个人顿时冷汗直冒,谁也没回头看上一眼。
那群玩闹的小孩早就发现江遇裘没管他们,这才无法无天起来,他们丝毫感受不到气氛的僵硬,叽叽喳喳,欢快地御剑去别处乱窜了。
剑宗门口安静下来,段琛心存幻想,希望是几个顽童有意吓唬他们,然后背后传来的声音打破了仅有的希望。
“……我并非有意偷听,”江遇裘不知从何时开始站在三人身后,以他们的实力不该毫无察觉,但他们聊得实在投入,完全没发现被讨论的人就在后头。
光天化日之下,谅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观月狠了狠心,直截了当问:“既然你都听到了,直说吧,你是谁?”
她再次拿灵目神通去看,结果这东西关键时刻又失灵了,黑漆漆一片,如同她过去的人生一般。
望玔轻推了她一下,观月恼火道:“干什么,我是为江师兄可惜,再过上十几年,他未必比师祖差!”
江遇裘和段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望玔站到观月身前,警惕地和江遇裘对视。
大庭广众之下,四个人一动不动僵持着。
剑宗门前偶尔有人经过,一无所知,甚至会和他们打招呼。
此处不是说话的场合,江遇裘便带着人又回了御木峰。
望玔本想带着人就此脱身,但又担心之后节外生枝,只得小心进了龙潭虎穴,观月依旧抱臂不言,她还在恼恨自己的眼太不中用,气哼哼的脸有了曾经高傲跋扈的模样。
四人在御木峰洞府内落座,望玔还记得这里曾摆着石台,冰冷刺骨,像极了阴森义庄,一时间有种不祥的预感,但他转头看段琛也是一副惴惴不安的神情,莫名竟有些放松。
江遇裘扫过众人,平静地开门见山道:“她说的……确有其事,宗主知道这事,只叫我不要声张,最好不对任何人提起,没想到你有神通能看见。”
段琛带着惊愕的神情盯着江遇裘,久久没有说话。
观月问:“那你现在是江遇裘还是万剑之?”
“……只是得到了师祖的灵目和部分记忆,我还是我,”江遇裘掐着鼻梁皱眉,小声嘟囔,“南秋会不会也以为这样……所以才……”
段琛长长地舒了口气,勉强挂起张笑脸说:“不提也好,我就说师兄气运极好,竟得了师祖的青睐,且看那些江湖中人,掉下悬崖必有武功秘籍,或者得大前辈真力传承,再不济还能捡到什么宝贝,师兄得了机缘,默不作声是最好,免得叫外人觊觎。”
“……是我想得太浅,把你当了外人,也怕你们对我生分,”江遇裘朝段琛道歉,段琛赶忙摆手,江遇裘补充,“这灵目时有时无,师祖的记忆也混乱十分,算不上有用。”
观月隐约觉得“得到”二字掩盖了太多,但毕竟宗主已经得知此事,自然不必她来追问,不知怎的,她感觉江遇裘得到灵目的方式和她失去灵目的方式应该有异曲同工之处,也许她该私下问问,没准能借此找回自己的眼睛。
望玔倒没什么反应,他看向观月,又转头看了一眼段琛,不安道:“等等,那位高师弟呢?”
这种坦白的场合少了个人,让原本真诚和谐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江遇裘看了一眼段琛,说:“他去午睡了。”
这回答让气氛变得更加诡异,观月心生不悦,先是新弟子乱跑乱跳,不服管教,没个正形,现在竟然有人白天睡大觉。
这剑宗下上到底是来修炼的还是来养老的?
上梁不正下梁歪,她恼火地斥责宗主不称职,他们这些做弟子的也不像话。
段琛却似乎懂了什么,和江遇裘交换了眼神,望玔知趣地捂住观月的嘴,拉着她叫她少说两句。
段琛有意解释,只说:“这确实有些内情,不便细说……今日确实巧了,是民间的寒食节,宗主怕新来的孩子不适应,专门让他们休息一日,四处玩玩,也可以回家祭扫,也可以和同门踏青,并非懒散。”
唐鹤及不准剑宗弟子庆祝民间节日,一年四季毫无差别,日日修炼,或者为任务奔波,唯有大比那些日子才算得上特别。
观月突然想起了过去,她初入剑宗极为想念爹娘,夜里乡愁渐浓便忍不住落下泪来,唐鹤及从未安慰过背井离乡的年轻姑娘,只是叫她哭完要去思过崖受罚。
既入了仙门便要舍弃世俗,若是一而再再而三难以自控,说明与仙道无缘,不如回家去算了。
观月习惯了不近人情的师父,突然见了别样的,只能不知所措地沉默下来。
至此把话说个半开便足矣,望玔观月和御木峰上下关系算不上融洽,江遇裘愿意解释一二已是给足了面子,二人便告辞了。
这次没有节外生枝,望玔观月顺利地离开了剑宗。
那一排排的新树随风摇摆,叶声不断,像是在送别两人,也在向过去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