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
南方还离开乾振境后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修仙之人可沟通天地,感知万物,但他已被天道排斥,要是真能沟通,天道估计天天追着他破口大骂,不止要他气运极差,还要扰得他日夜不宁,南方还想象了一下,倒挺刺激。
秘境外有几座小山,星星点点几个人,有爱徒心切的师父,也有图谋不轨的歹徒,其中最显眼的是一个身穿红裙的狐修,雪白的面具露出小巧的下巴,身段窈窕,一对银绞丝嵌玉脚链带两个指肚大小的银铃铛,娇俏中略显魅惑,玉足在红裙映衬下白得扎眼,凡是见了的,眼睛都跟粘上头了一样,挪也挪不开。
南方还捂着心口走出来,红裙狐修立马上前嘘寒问暖,举手投足均是娇羞之态,南方还却只问:“你找到树了没有?”
狐修本想查看南方还的情况,南方还摆了摆手,叫她不要靠近,她只得落寞地站在一旁小心回话,“……没、没有,果然还是要找到断指术才行。”
两人说到机密,加快了脚步,放下结界防止人偷听。
有那不长眼的见美艳狐修受挫,对方却心如铁石,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也不知想了什么,跟上来要搭话。
“承仙树是上古神木,高可触天,一如天柱,要是他们在培育真正的承仙树,藏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会有蛛丝马迹,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一点痕迹都没有,就算有断指术碍事,也不该如此,”红裙的狐狸发现背后有人跟随,气势为之一变,“有人在跟踪我们?”
只是这跟踪的手段着实不高明,半遮半掩,连神识都敢探过来。
“如果他们真这么头脑简单就好了,我可省事了,”南方还越发不好受,他忍不住开始缓慢抽气,不忘自嘲,“这辈子过劳,怕是没几天活头了。”
红裙女子再次接近,但走到一半又被挡了回去,不满道:“胡说什么,净找那晦气!”
南方还摇头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追查承仙树的位置要紧。”
要是拿过劳换来线索也值,怕的就是还和以前一样白费力气。
女子焦急万分,恼火得口不择言:“你怎么会过劳呢,世人忙忙碌碌,劳心费力是要打理家庭教养子女,你又不用费那个心……”
南方还脸色一变,她立马改口:“当然你也是身不由己,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她会理解的……那个人怎么办,我去杀了?”
狐修深知不能再说下去,心惊肉跳地转移话题,语气难掩慌张,“他还跟着呢,我小算了一下,他和那边没有关系,可有断指术妨碍,我不能下定论。”
南方还只瞥了一眼身后,那人心虚地往一旁躲了躲,但依旧锲而不舍地跟着,还向南方还投来了不大友善的目光,南方还不痛不痒,轻描淡写道:“如果他这蠢样是装的,那我无话可说。”
妖修对情绪向来敏感,红裙狐修眼里只有南方还,察觉心上人被瞪,对跟随在后的人更加厌烦,她恼火地扭头,却见一个花里胡哨的男子朝自己抛媚眼。
那人身材中等,并不难看,只是面相很不讨喜,表情轻浮,眼带邪光,手里握着把中看不中用的扇子,走起路来像是窃贼在寻摸猎物。
狐修多是美艳动人,眼光自然挑剔,即使是稍有姿色的都入不了眼,更别提这样一看就是肾亏浮肿的脸,她只觉眼睛生疼,怒道:“我看也不像那边的,如此蠢笨的长相,用着都丢人!”
那人还满心以为狐狸美人注意到了自己,得意忘形地整了整领子,干脆大步朝两人走了过来。
南方还偏了偏头,“找你的,把他轰走,别杀人,麻烦。”
狐修不耐地又看了一眼,正好瞧见他盯着自己胸脯和脚腕的视线,这才懂了那人的龌龊心思,她勃然大怒,但旋即忍了忍,刻意道:“你不帮帮我吗?”
“……为何?你又不是小丫头片子需要爹爹帮忙擦屁股,”南方还说着说着不自觉往乾振境看去,焦躁和不安在他心口撞来撞去,南方还眉头紧皱,痛苦地抿了抿唇。
“你说什么荤话!真不正经!”头戴狐脸面具的女子只顾羞恼,错过了南方还的神情,她有私心,想让心上人为自己出手,没想到反成了父女,这关系和气氛瞬间变了味,“我活了多少年,你竟敢拿我和黄毛丫头比?你这张臭嘴……就是因为跟着你,老娘才会越来越刻薄,就该狠狠骂你,呸!呸!气死了!你气死我得了!你没心没肺!你……你臭不要脸!”
南方还被吵得脑仁疼,耳边嗡嗡作响,他挖了挖耳朵,“你刻薄是因为你是个娇生惯养的小狐狸,苏文尘,在岛上做个长老,谁都捧着你,你爹我可不惯着你……再说我是上古之民,岁数加起来连你家祖宗都得管我叫爷爷,别拿这个说事,赶紧去。”
苏文尘险些气炸了肺,她有心动手争个面子,但却也知道动起手来是自取其辱,这人下手不分男女,一视同仁,恣意霸道,苏文尘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对他青睐有加,没想到如今吃了苦头。
她心里有火,那人也不识趣,脑袋被邪念蒙蔽,硬要往上凑,还没开口就活像个街边的臭流氓,什么美人跟大爷爽爽保你吃香喝辣一类的浪荡话刚到嘴边,却眼见那红裙的妙人突然变成巨大的狐狸,四肢掌爪坚硬如铁,毛发怒竖着,双目凶光乍现,嘴巴张开能连他半截身子一口扯下来。
苏文尘还没开骂,那人便吓得屁滚尿流,眨眼功夫哀叫着逃窜而去。
苏文尘嗤了一声,挥散幻术,南方还闷哼了一声,她忙问:“怎么了?”
南方还摆了摆手,他现在罩着幻术,没人看得见他真实模样,只是一张没什么特点的脸,不过他鲜少有这样严肃的模样,气息也从没这样混乱过,苏文尘不安地问:“你真的没事吗?”
“有事,很有事,”南方还几乎喘不过气来,像是有人死死捏住了他的心脏,五脏六腑拧作一团正往下坠。
苏文尘急得要跳脚,喊:“走,你跟我去玄丘!你的身体早就撑不住了,不要再逞强了!”
南方还脸色死白,嘴唇抖动不断,“我感觉很不好,必须要抓紧……”
上一次如此反应还是纤云去世那天……
“可你直觉不是一直不准吗?”苏文尘看向乾振境的入口,云层倒转着像是海中旋涡,卷着人往里进,“会不会是……”
南方还说:“那里面我去过几次,虽说吃些苦头……但……但确实安全,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应该是别的地方出了事情,去南岳看看……”
“可那小子真的可信吗?”
南方还额头布满汗珠,闻言突然仰起头咧嘴一笑,“他要是敢干什么不该干的,我就砍了他四肢挂门上当风铃……”
苏文尘早就见过他这幅凶残的模样,但还是忍不住心寒,犹豫道:“方还……我们这么做真的好吗?你……你不会后悔吗?”
南方还扫了她一眼,苏文尘忍了忍还是避开了他的视线,自从执意和南方还合作,她好似也被天道厌弃,逐渐失去了通天之能,她倒不是后悔,只是有些灰心。
身为玄丘狐族,容色顶尖又颇具天赋,她从小没受过多少挫,万没想到一栽就栽个大跟头,她和其他同族一样,看不起外面的人,认为他们粗鄙好色,贪婪庸碌。
殊不知,玄丘与外界隔绝太久,渐渐有了坐井观天的模样,欲扬先抑,这才被南方还的法术和样貌惊艳,初次一眼,时至今日都难以忘怀。
也正如南方还所说,苏文尘是狐族长老,谁都要给她几分薄面,让她越来越无法无天,明知南方还心里有人,却固执地想要去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一败涂地是早已预料到的结局,然而现在已和情爱无关,事关天下苍生,引以为傲的秘术占卜却排不上用场,落差太大,让她感觉自己好似一无是处。
南方还突然翻了个白眼,“我这里难受的要死要活,你能不能别哭哭啼啼的?吵死了。”
苏文尘厌极了他那副偏要和自己划清界限的模样,可这样却挑不出错,“我哭不哭的,干你屁事!快点死去吧!”
说罢,当真哭了起来。
南方还抬脚就走,把人丢在了后头,苏文尘边哭边嚎,紧跟在后,骂道:“你个没心的,当真不管我?!”
南方还如避洪水猛兽,“我管你什么,等你哭够了就好了,这是当爹爹的智慧!万不能叫孩子知道哭了就能得逞了。”
“就你这样的还当爹?自家姑娘说丢就丢!天底下哪里有你这样的爹!”
“你知道什么,小孩子磕磕碰碰,疼一下怎么了?!”
看到那片熟悉的雷光时,南方还知道自己内心其实根本不是这么想的,他希望妻女一生平安顺遂,可这个愿望……从未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