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
这叫什么？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武鸣悬雷的威力仅次于神雷，九道会依次而下，你没有躲避的时间，你也躲不过去，看见了雷光，便是死期已至。”
“一旦你的踪迹暴露，头顶空中会停下九层雷云，层层叠叠，你的耳边会有鼓声接连不断，其次是风声，再然后闪光入颅，遭雷殛。”
“雷劫过后会有吉雨降临，重塑肉身，祥瑞端空，云霞护体，这是逆天而行成功的赏赐，降雷术过后只有无尽的折磨，骨焦肉绽，连自我了结都做不到。”
南秋想，得了吧，喂狗算了。
正应南秋的心声，一只足有三人高的魔犬腾空而起，血盆大口张开，喷出一股浓腥臭气，畸牙乱齿间口水滴滴答答，狠狠一咬，空气都在振动，险些撕扯掉江遇裘的腿。
南秋看在眼里，不知从哪里逼出一份力又往上飘了一段，脸色由白转青，万剑之追问：“你敢赌吗？”
“赌什么，赌我能不能扛过九道降雷，还是赌你能不能彻底占领这具躯壳？”南秋摆了摆头，“你我心知肚明，既然有人多次警告我不可高声语，我肯定活不过去，而江道友神魂特殊，你也没那么容易复活……你还有事隐瞒，我不喜欢给他人做嫁衣，要是给人做垫脚石，我也要当能扎破脚的那一颗。”
很好，很警惕，不难想象都经历过什么。
万剑之感慨万分，仙魔大战结束后他一直觉得孩子们少了几分血性，也没了大半警惕，在外历练和门派修行都像是过家家，像她这样的实属少见，而且心有觉悟，不愧是实行天命的好人选。
“确实，降雷术不能同时发动，这是机会。”
南秋的手感到一阵力道，是她的手被狠狠攥住，江遇裘那张姿色绝佳的脸此时有些别扭，眼里装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神情，看着有点嘴歪眼斜，古怪中又有点好笑，不难想象是两人的魂魄在打架。
最终还是万剑之掌握着话语权，“你听说过拦雷劫吗？”
修仙之人度劫难才可升阶，这是天道给予修炼的肯定与考验。
起罡风，受烈火，迎神雷，境界越高，风险越大，因此会有诸多法门来降低危险。
或用法宝护体，或积攒功德，增添福运，但从来没有人想过会去逼停雷劫，这是逆反天道运行的法则。
万剑之一开口，南秋就明白了。
墨门弟子以进阶神速闻名，只要在降雷术打下来的瞬间升阶，降雷术会和神雷相撞，留下降雷术的人自然会被认为是在拦击雷劫。
就算是神女也不能与天道抗衡，即便血雷将受到神女庇佑，天道要罚，神女也拦不住，天道要命，神女也救不了。
不过，要迎接两种雷击的南秋……
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
微乎其微。
南秋此时此刻很冷静，“所以你是要我的命去杀血雷将。”
万剑之又摆出他的天命论道，“天命是世间万物的过去、现在和将来，不管如何发展，长出多少枝杈，终究会汇总到某个节点，然后继续分开，但你要记住，不管分叉有多大，终究会有归于一点的时候，而这一点就是必然要发生的事情，不管是你死，还是血雷将死，最终只是历史长河中汇总出来的一处，流水奔腾，从不停息。”
南秋想到了乾振境的核心，原著、梦境和现在她都来到了这里，看着向自己伸来的另一只手，南秋下意识接住，她误以为是江遇裘在求救，那手止不住地颤抖，却死死攀住了她细软的手臂。
南秋早就做好了以命相搏的准备，平静道：“我可以试试。”
说进阶就进阶，换到任何一个修士身上都是天方夜谭，就算是墨门弟子也无法夸下这个海口，南秋这么说只是为了接下来的对策。
“我会这么做，但你必须离开江遇裘的躯壳，别跟我扯什么别的苍生大道，我现在就要救江遇裘！”
视死如归的女子有着一张年轻的脸庞，万剑之不得不承认其样貌甚好，性格刚毅良善，可惜这样的人对上魔妃和血雷将，终究要落后一头。
南秋感受着手臂收紧的力道，干巴巴地逼迫道：“你现在就走，否则我们几个就一起掉到魔犬堆里，血雷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万剑之平静地看着南秋，控制这具身体耗费了他大量精力，尤其是把对策摊开之后，江遇裘疯狂反击，试图夺回主控权。
可能是接受不了用自己的声音来宣判死刑，万剑之刻意安抚道：“不需要我离开，天雷降下自会有定夺，万物皆有其命，就像你不需要来威胁我，去顺应天命，去看，去想，世间万物皆有定律，无须占卜，便可推断一二，顺其而行，自会成功，就像日升月落，四季更替，落叶即为秋季，燕来便是春临，万事万物的迹象均在眼前，你可明白，因果轮回也同样的道理。”
南秋发现攀住自己的并不是江遇裘，而是万剑之，一股寒意笼上心头，而万剑之依旧坦然道：“你有死的觉悟，这很好，我知道你这一生坎坷，并不容易，毕竟你是神女罪过的结果，你来到这里，将要做的，和过去做的，都是定好的，你生来便要燃尽自己。”
淑菊子也曾讲过类似的话，南秋心中震撼，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说话的气力，她脑袋中嗡鸣声不断，气血两亏让她有些心悸，双眼无神，像是失去了神志，万剑之面不改色地将手贴在她侧脸上，手指颤抖不断，“不要惊慌，顺其自然……你要与邪恶势力抗争，名留千史，我曾经有过不切实际的幻想，也有过一展宏图的愿望，但天命已定，即便心有不甘，一切还是化为乌有，毫无意义……小姑娘，命运来到了眼前，不要抗拒，因为不管怎么挣扎，长河分出的细流再多还是会汇集到一处。”
万剑之的手指往下游走，毫无邪念，但南秋的经脉莫名暴动起来，“血雷将死后……剩下的小兵小将，不足为惧，别怕，孩子，我只是帮你一把。”
南秋感觉恶寒，想要避开万剑之的接近，但她护着江遇裘，自然不可能保持多远的距离。
两人已经降到了云层之下，遮天蔽日般的浓云被一股金光破开，南秋恍惚间像是已经看到天威降临。
清冽男声似是隔着薄膜传入耳中，“我无需离开，因早有命定，是我还是他，都无所谓，赌吧，因为前路未知，才会有人迈步……”
再往后，南秋已听不清万剑之在说什么，两耳灌入了一个极其熟悉又陌生的凄厉叫声，南秋先是感受到了一股烈火由内而外灼烧五脏六腑，噙满泪水的眼前看到自己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发亮。
从心口蔓延至全身，像是一棵还未长成的树，枝杈分明，莹白的细光刺眼十分，南秋从来不知自己体内竟然有这么个东西，她茫然地看向一旁，却与一双慌张悲痛的眼睛对视。
南秋想要呼唤江遇裘，但随后发现那个连绵不绝的惨叫原来出自她的口中。
江遇裘脸色惨白，松开死攥着她的手，将人揽入怀中。
随后，雷光降临。
南秋眼前闪过走马灯，平平无奇的过去像是一碗淡水下肚，没滋没味，唯一称得上乐子的就是看看小说，沉迷在瑰丽玄幻的世界当中，她像是命中注定那样翻开了那本有着同名女配的故事，又像是命中注定那样穿越进了故事当中，成为瑰丽玄幻的世界中挣扎的一员。
南秋承认她一开始有大展拳脚的壮志，但很快被残酷的现实打击，她的能力并不出众，也没有强烈的上进心，小小的与众不同给了她小小的信心，她努力练剑，却少有成果，与人结交，因其性格也多有受挫，她立刻被打回了龟壳当中，成为了枫倩的陪衬。
如今不要命地和枫倩等人作对，单纯因为她不想要这条白得的性命，又得知枫倩的秘密，偏执地想要打击报复，便在这边路上越走越远。
南秋草草回顾了过去，梦醒过后的一切快得让人喘不过气，杂乱琐碎的信息来不及思索便溜走了。
所有的不甘与挣扎被轻飘飘化为了一句天命如此，诸多画面从眼前闪过，融为一道潋滟的光带，难以分辨。
南秋还记得自己苏醒后的第一个念头。
没劲。
南秋以为自己进入了书里，所有角色按部就班，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被安排好了命运，演绎着受人瞩目的剧情，南秋以为自己是读者，其他人是角色，没想到，她是角色，其他人才是读者。
南秋又一次想，没劲，做炮灰没劲，做主角也没劲。
做一个像炮灰的主角，更没劲。
南秋闭上了眼，突然感觉有人摸了下她的脸，她极其不情愿地挣开眼，一张毫无血色的俊脸映入眼帘，那人十分狼狈，发冠歪歪斜斜，侧脸有些尚未擦去的血迹，他张了张嘴，声音被南秋的惨叫盖住。
这个惨遭连累的可怜人说：“对不起。”
南秋看到了口型，脑袋里却遥遥传来另一个声音，似乎在传递相同的讯息：“……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