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南秋知道自己正在梦中。
因为只有做梦才能如此悠闲清净。
除了自己,周围一片荒芜,是从未有过的冷清却宁静。
然而这份清净没有持续多久,一个陌生男子忽然闯入,身影飘忽不定,南秋本以为是南方还入梦要把来龙去脉说清,但对方还未接近,她便脱离了梦境。
睁开眼,是好似地牢般的场景。
和静心室一样的氛围,外面的齐尹雁也是相同的表情。
南秋感受着体内稀薄的灵气,问:“齐堂长找我我有何事?”
既不问这是哪里,也不问为什么自己被关在这里。
齐尹雁哼笑一声,让开了位子,风轻云淡道:“不是我找你。”
齐尹渊艳丽阴沉的脸出现在南秋的视野,南秋恍然大悟地说:“是来找我算账的吗?”
神农门地底的密室暴露,门主难逃其咎,恐怕淑菊子的自爆还导致神农门塌陷,灵脉受创,损失难以估量。
“是来感谢你的,多谢你帮神农门除魔卫道,”齐尹渊的表情看不出有多感激南秋,更像来兴师问罪的。
齐尹渊和齐尹雁一样喜洁,他嫌恶地看了看周围,随后使了个洁尘术,转身坐在牢房外的木椅上。
南秋举起手上的缠带,其上无数咒文涔涔发亮,她问:“这叫感谢?”
“你误学了凝神煞心录,这是迫不得已的法子。”
齐尹雁幸灾乐祸道:“还是多亏了兄长的帮忙。”
齐尹渊置若罔闻,神情未变,平静地说:“你极有可能被魔尊蛊惑,所以我们不得不防。”
“我都不知道自己学了凝神煞心录,”南秋分明记得自己没有接过淑菊子手上的东西,在她自爆前也没有来得及捡起,怎么一觉醒来就学会了凝神煞心录?
“你的血滴在了母本上,它便与你的神识相连,迟早有一天你会领悟它的,”齐尹渊长叹一声,“母本已经被毁,现在没有人再能学这妖法了。”
南秋反问:“既然妖法这么危险,为何一开始不销毁它?”
齐堂长嗤笑一声,悠闲道:“我说什么来着?”
齐尹渊不为所动,正色道:“我只是希望以后能把它用在正道上,功法不分好坏,区别只在人罢了。”
毕竟是唯一能强化神识的功法,若能由此突破,创造出不受魔尊影响的神识功法,意义非同反响。
齐尹雁笑道:“可惜如今看来,只是在引人入邪道罢了。”
南秋抬起肩膀蹭了蹭嘴角的血迹,说:“我现在没有特别的感觉。”
“所以你才能活着,”齐尹雁稍稍侧身,藏在身后的利剑展露出来,阴暗地牢内似乎闪过一阵寒光,“大多数人一睁眼便被魔尊取代了。”
南秋表情一变,问:“夺舍?”
这和当初齐堂长的说法可不一样。
齐尹雁理所应当道:“他们心志不坚甘愿侍奉魔君千机,但我不觉得你会把自己的身体让出去。”
那把剑可不是这么说的。
南秋怀疑这兄妹俩到底因为这个干掉了多少人。
“他们都是自愿修炼的,也知道后果,自己的选择自然是要自己负责,”齐尹渊抚摸着木椅粗糙的扶手,眼含晦暗,“只是不自量力的人占大多数罢了。”
南秋双臂缠绕着符纸,勾勾画画,轮廓像是刀尖剑刃,隐约能看见上面陈旧的血迹。
齐尹渊说:“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还请你不要声张。”
“那现在二位想怎么处置我呢?”南秋盘坐在地,双手置于腿前,神情自然,双眼中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齐尹雁莫名想到了当年静心室里在地上写着我没杀人的小姑娘。
齐尹渊看向小妹,齐尹雁蹙了蹙眉,绕到了靠里的一侧,风轻云淡道:“考验考验你。”
从地牢入口走进来两个人,袁赋忐忑不安的脸出现在南秋眼前,他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的女修,从面容上看比几人都要年长,气息更具威慑。
“你的养父我自不必介绍,这位是我神农门的长老,”齐尹渊站起身,和两人拱手打了招呼,如此四人站在南秋面前,“由我们四人来判断你究竟是不是魔君千机。”
袁赋自嘲道:“我哪里算得上是她的养父……未免太厚颜无耻了些。”
齐尹渊说:“虽然不知你们闹了什么矛盾,但即便如此你也是我们几人中最亲近南秋的长辈,若只有我们在,恐怕有失公允。”
南秋抬起头来,看着四人面色各异,问:“刚才你们不是已经判断过了?”
一旦南秋表现异常,恐怕下一秒就会死在齐尹雁的剑下。
齐尹渊解释道:“魔尊的控制有两种方式,一是威逼利诱蒙骗你,叫你让出身体,二是潜移默化,缓慢与你的人格融合,大部分是因前者而死……毕竟是一方尊主,确实善于掌控人心,有不少人会拜服于他。”
齐尹渊不自觉又看了一眼自家小妹,对方挑眉不语,露出极为嫌恶的表情。
看来这份魅力并不会影响齐尹雁。
“但是终归你会越来越像魔君千机,”齐尹渊单手抬起,向袁赋做了个请的手势,“如此我们便很好判断你是否受到了魔尊的侵蚀。”
南秋看着小心接近的袁赋,沉默不语,对方小声说:“我没脸见你,也知道你现在不想见我,但事关大局,我不能不来,况且我也不放心他们。”
南秋回:“还没到不想见您的地步,我并非不明事理的人。”
只是两人相见有些尴尬罢了。
袁赋苦笑一声,说:“你确实懂事……”
齐尹渊催促道:“袁堂长,烦请快些,外面还有一堆事在等着我。”
袁赋面露难色,从栏杆缝隙推进来一叠书,每一本都很薄,紧紧扎在一起。
南秋记着这是个考验,将决定自己的生死,因此小心地用指头夹着接了过来,没有轻易打开。
袁赋抿了抿唇说:“抽开那根绳子……就能看见里面了。”
南秋小心翼翼地按指示做,然后猛地将手里的东西甩飞了出去,原地跳起,向后退去,惊悚地看着袁赋。
袁赋无措地向后望,另外三人则各自揣摩着,没有开口。
地牢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袁赋看着南秋戒备的眼神,心中百感交集,倒在远处的书页正朝上摊开,满是些男男女女,欢声笑语,衣不遮体。
齐尹渊终于开口问道:“袁堂长,你觉得如何?”
袁赋只说:“羞愧得想要自尽。”
“我问的是这位的反应,在你看来如何?”齐尹渊感受到针扎般的视线,无奈摆手,“此招虽俗,但十分有用,绝无错判,魔君千机最喜美色,荒淫无度,只有美人能让他动容。”
南秋靠在墙壁上,冷冷看着众人,问:“那我动容了没有?”
齐尹雁幸灾乐祸一笑,依旧不语,站在暗处的长老也没有开口说话,唯独袁赋无地自容。
齐尹渊拍了拍袁赋,说:“没事,当年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小妹出来以后差点把我砍成残废。”
袁赋避开齐尹渊,抬头说道:“我以性命发誓,这不是魔君千机。”
齐尹渊看向神农门长老,对方说:“确实不是魔尊,只是这避如蛇蝎的样子,以后可不好找道侣。”
齐尹渊扬起笑容说道:“那就不是我们需要操心的事情了……恭喜小友,你重获自由了。”
南秋看着大锁落地,像是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袁赋正在门口等她,这时齐尹渊突然折返回来,微笑着说:“还忘了点事要嘱咐,你得发誓若非遇险绝不会用此功法。”
看着南秋干脆利落地发誓,齐尹渊满意地点点头,说:“还有点事,希望你以后能定期来神农门一趟,毕竟现在的你意志坚定,以后可未必,正好尹雁在你身上留有法术,那就不必我多此一举了。”
南秋面无表情地回:“这就叫重获自由?”
齐尹渊笑道:“和其他人相比确实如此……以后空闲时记得去一趟欢仙舟,图画终究不是真人。”
袁赋脸色陡然阴沉,问:“你叫她去欢仙舟?”
“若是怕她遭人调戏,可以找人陪着一起,现在是念她年纪小,未经事才看的图,”齐尹渊全然不在意,“都是姑娘家家的,又有什么可羞的。”
南秋回:“我知道了。”
袁赋急忙说道:“秋儿不必勉强自己,那地方乌烟瘴气的,断是去不得。”
齐尹渊挑着眉看向袁赋,颇为惊奇道:“你年纪比我小,脑袋可比我古板得多。”
袁赋脸色涨红,指着齐尹渊说:“是你太为老不尊。”
齐尹渊一愣,摸着自己的脸难以置信地说:“我老?”
齐尹渊样貌阴柔艳丽,有说他不够阳刚的,也有说他不男不女的,唯独没人说他老。
偏偏袁赋理直气壮说:“门主都一千多岁了,和我家姑娘一比,岂是不老?”
齐尹渊气得差点翻脸,南秋突然插话道:“没有关系,我不想在不知不觉中被魔尊控制,既然有方法可以判断,那便如此吧。”
既然南秋都发话了,那袁赋也不能说什么,只是用一种担忧的眼神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齐尹渊颇为欣赏南秋干脆的性格,点头道:“若你去了可报于殷的名字,帐都是记在我头上。”
说罢便潇洒走人了。
袁赋嘟嘟囔囔,嫌弃他们师徒都不正经。
南秋宽慰他说道:“我对男女之情并不感兴趣,大可不必担心。”
但袁赋的担忧不减反增,他摇了摇头说:“你看起来并不沮丧,是我多虑了。”
袁赋性格柔软,心思细腻,自从事情败露便一直惴惴不安,他低沉地说:“我如此说,你大概会觉得是在推卸责任,但……你父亲和我都没有预料到以前的所有事情,更没有想到在一步步把你推到了危险当中。”
现在地牢中只剩他们两人,在漆黑阴森的楼梯口一束光亮无比刺眼,南秋感觉在黑暗中自己只有朝光亮处走这一条路。
不论那到底是真的光明,还是所谓的陷阱。
自始至终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袁赋在黑暗中将南秋的神情尽收眼底,他非常郑重其事地说:“师父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平安度过一生。”
只可惜事与愿违。
南秋收回视线,问:“你们预想中的是什么样?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吗?”
袁赋很不想再提起这些,无地自容道:“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南秋坚持,故而袁赋犹豫了很久才缓缓说道:“师父说等你进了剑宗,一切都会越来越好……虽然在外门略微辛苦,但等他把事情了结,你便此生无忧……”
在南方还的计划中南秋本应进入寻天剑宗做外门弟子,一如原著,也和梦境相同。
然而梦境的预兆却是南秋死在了秘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