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半悬在空中的登仙梯分裂崩开,神农门地动山摇,于萤逼出全身灵力才将两人带了上来。
巨石碎块如骤雨疾坠,魔犬惊嚎,沙尘四起。
淑菊子的密室在神农门正下方,登仙梯一倒,头顶地面便向下陷落,飞沙走石有着瀑布般的气势。
游俪一上来便朝周围嘶吼:“都滚开!”
魔犬退散,哀叫不断,南秋和于萤同时被震慑波及,口吐鲜血,游俪一愣,南秋回过神来推着两人喊:“快走!”
转瞬她便回身朝后跑,游俪怒道:“你还跑回去找死?”
“淑菊子还在那里!”南秋头也不回朝烟雾中冲去。
有些东西必须要问,而且不能空手而归。
必须要拿到凝神煞心录。
淑菊子背靠倾斜的石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靠近,南秋见她右腿已被压住,说:“交出母本我就拉你出来。”
淑菊子嘴角挑起,却说起别的:“我这么多年的心血……还未问世便什么都不剩了。”
“你这么多年的心血是用什么养出来的?魔犬只吃活人,你上哪儿找的养料?”南秋拽住淑菊子的衣领,“还有多少人知道登仙梯的事情,血雷将到底是谁?”
淑菊子低头道:“……他们说得果然没错,你就是变故,只要你回来了,一切都是白费。”
天塌地陷,沙石如雨滚滚而下,南秋问:“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要保同伙吗?”
淑菊子灰暗的面孔上浮现一丝笑容,从怀里掏出一物,说:“给,母本。”
南秋没有伸手,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在害你呢?”
与此同时于萤吼声响起:“出口被封了!”
淑菊子咧嘴一笑,她突然扯开自己的衣领,反揪住南秋的双手,“别轻易死了,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南秋下意识探寻淑菊子的脉搏,然而淑菊子直接将她的手拉至怀中,坦然道:“我没有脉象,不用探了。”
只有死人没有脉象。
南秋瞬间想到了萧追金,他的心脏被师父夺去,因此没有心跳。
淑菊子难不成也被萧方控制?
“这是神女过错的证据,”淑菊子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死死拉扯着南秋,瞪大双眼,“南秋,你以为自己在破局,实际上你也一直处在局中,自从你回来,你所做的事情都在你父亲的计划当中,每一步都在。”
南秋恨不得当场给淑菊子来个探魂之术,叫她少打哑谜。
这一切和从未出现过的南方还有何干系?
淑菊子看似胡言乱语,实际上都别有用意,等南秋学会了探魂术,她一定时刻期待着与淑菊子的再会。
“南秋,快退开!”
游俪撕心裂肺地呼唤像是凭空炸响,南秋下意识挣脱淑菊子的束缚,然而一切都来得太快。
淑菊子体内的灵气倾泻而出,在毒发之前,咒文自淑菊子胸口绽开,仿佛一朵灿金夏菊热烈绽放,光芒似能灼伤人眼,南秋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元婴修士的自爆,像是在看盛菊凋零。
南秋捂着双眼向后退,一双手从后抓住了她,迅速向上飞去。
淑菊子的笑容在法术光芒下显得无比模糊,声音也隐隐约约,像是叹息声:“南秋,这里以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如果我能摆脱这一切……我也好去……看看……”
浑厚灵气炸开带来的激流无比强横霸道,灼烧感随之而来,南秋被巨大的漆黑蛇身卷起向上飞去,气流像是巨掌呼啸,连人带蛇强行往天上挥拍,南秋能听见蛇头撞击洞顶的巨响,坚硬的头颅撞裂山石,整个密室以登仙梯为中心轰然塌陷下去,被掀翻到半空中的南秋看到从地面绽放开一朵雪中石花。
仿佛自己的世界也在和密室一样分崩离析。
南秋只着中衣,四肢僵住,脑中嗡嗡作响,风雪只在眨眼间卷走了她的体温,连蛇都显得温暖无比。
元婴修士的自爆把三人轰飞至高空,南秋几近昏迷,头脑迟钝,但强撑着看向旁边,游俪的蛇身无力任由冲击摆布,于萤像是漂浮在空中,毫无意识。
南秋想要说话,但刚稍微张口便有冷风灌入,喉咙像是破了洞,风雪穿透而过,连咳嗽都做不到。
突然一股强烈的恶意似是从暗箭袭来,南秋猛地清醒,却在半空无法躲藏,遥远地面上的神农门混乱不堪,人群涌动,看不出来到底是何人作祟。
几人上升的速度逐渐缓慢,南秋感觉脑中血液逐渐向下流去,头皮发麻,滞空了大约一个呼吸的功夫,三人紧接着向下掉落。
南秋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困倦却涌上心头。
以为自己要摔成肉泥时,再一睁眼却已平安落地。
袁赋匆忙赶来,却看见南秋被弈将归抱在怀里,双眼懵懂无神,似醒非醒,虽然衣着单薄,嘴角带血,但浑身上下完好无损。
悬了半天的心放了下来,火气却腾升而起,怎么也压不下去。
黑蛇盘卧,于萤昏迷,地动山摇还在继续,天都要塌下来的架势下,偏偏独有一人混不在意。
“哎呀,天上掉下来个漂亮丫头!是谁家的!快接着!”弈将归不等南秋道谢,嬉皮笑脸地将人直接丢了出去。
袁赋和旁边红衣狐修齐齐一愣,慌忙上去扶,南秋在半空稳住身形自己站好,袁赋慌忙上前,给她披了个褂子。
南秋裹着衣服说:“袁堂长……不如解开我的封印,让我自己御寒。”
袁赋火气又上来了,怒道:“给你解开?你瞧瞧周围,你本事多大啊?没有修为都敢往元婴期手里撞,恢复灵力后你岂不是要上天了?谁你都敢招惹了?”
南秋面无表情地看着袁赋,沉默不语,袁赋瞥了一眼她身后的弈将归,低声说:“你这么不顾自己性命,可对得起你的父母……还有……”
神农门内一片混乱,塌陷还在继续,淑菊子洞府内的香气被砸了出来,和隐约腐臭混杂在一起,无比诡异。
不知何时,风雪停息,气味愈发浓烈,异常刺鼻。
南秋踩在一片废墟之上,轻声问:“让我来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袁赋表情猛地一僵,弈将归突然插到中间说道:“这么冷的天别傻站在这里呀!回屋去吧?哎呦,冻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南秋一动不动,盯着袁赋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弈将归的插科打诨猛地停住,袁赋抿了抿唇,干笑道:“秋儿,你这是什么话?”
南秋感觉自己随时会失去意识,但落地以后头脑却莫名清醒。
怪不得枫倩一直强调落水以后,怪不得他们都知道南秋会性情大变,怪不得莫名其妙换了个人,却没有一个人觉出异样。
莫名古怪和难以说通的地方竟有了个荒谬的答案。
南秋吐出一口浊气,追问:“袁堂长,你知道我是谁吗?”
袁赋坚定道:“你是我师父的女儿。”
“……我原本不是。”
袁赋嘴角紧绷,苦笑道:“你原本也是……若非如此,你回不来的。”
所以当初的意外,其实并不是意外,所谓同名同姓也只是个骗局。
南秋一瞬间感觉有些恍然,问:“那你师父有什么打算,你知道吗?”
袁赋低着头,艰难一笑,他茫然无措地扫向四周,回:“你父亲想让你平安度过一生。”
“他师父不是南方还吗?都失踪这么多年了,恐怕不知道死在哪里了吧?”弈将归突然开口,在南秋身边团团转,用一种轻浮随意的语气说,“既然如此,你过自己想要的日子就好啦,不必去管他呀?”
南秋终于看向这位陌生男子,问:“阁下是哪位?”
弈将归笑嘻嘻地说:“在下无足轻重,不过名字倒是好听,说给你听也无妨,弈将……”
归字还未出口,南秋便晕倒了过去,弈将归小心扶住南秋,将她递给袁赋,袁赋愁眉苦脸道:“我就知道得有这么一遭,何苦呢?”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弈将归表情异常冷硬,“弈将归这个身份不会再出现了,日后也不必去流云坞找我。”
红衣女修慌张道:“怎会如此……”
弈将归向南秋的眼神异常柔和,隐隐带有骄傲,说:“她发现我了。”
袁赋怔愣,惊道:“她怎么会认出你?”
“她刚才趁机摸了我的脉搏,知道我和他们一样,”弈将归无奈地手舞足蹈,故作滑稽,“肯定是淑菊子故意透漏给她的……他们还真是喜欢挑拨离间,大费周章找了个小姑娘混淆视线还不足够。”
袁赋劝道:“师父,别再冒险了。”
“傻小子,这不是冒险,他们不会放过她的,这是她的命,”弈将归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我已经认命了,但我希望她还能争一争。”
红衣女修忧愁地望着南秋,对袁赋说:“保重。”
袁赋忍不住朝女子离去的背影追问:“苏文尘长老,到了现在您还愿意追随他吗?”
苏文尘步伐一滞,随即回头,话中满是笑意:“我不想等以后再后悔。”
弈将归离去的身影异常决绝,袁赋仿佛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见过。
袁赋在废墟中愣了很久,混乱之中逐渐被神农门弟子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