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于殷大概只是生性轻浮随意,并不是有意刁难南秋,他话刚一出口便觉得空气仿佛要凝结成冰,他想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但错失了良机。
齐尹雁还等着下文,看南秋僵住,追问:“说啊,这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南秋沉默良久,突然抬头笑说:“没有,所以我猜这也不在神女的预料之中。”
林天峤困惑道:“可是神女不应该通晓万……”
“闭嘴吧,你才是我的小祖宗,”于殷上前再次捂住他的嘴,“二位继续。”
南秋笑容灿烂地说:“所以让神女都出乎预料,难道不有趣吗?”
如果齐尹雁从头到尾表现得对袁赋毫不在意,那么南秋回答起来自然没有压力,可关键在于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齐尹雁对袁赋的容忍度明显更高。
齐尹雁这个人喜怒无常,难以揣测,点不点破这点不同很是关键。
毕竟给不给凝神煞心录就是齐尹雁一句话的事。
搞砸了再想补救就难了。
南秋从没觉得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如此贴切,真不该趁她虚弱招惹她的。
保险的方法就是避开袁赋,顺着齐尹雁的思路走。
可惜,最万无一失的回答让齐尹雁笑容完全消失,南秋的表情也严峻起来,周围气氛霎时间凝固住,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齐尹雁沉默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说:“我劝你还是不要学为好。”
南秋不知为何松了口气,问:“齐堂长此话怎讲?”
齐尹雁晃动着碗里的茶底,景浒连忙上前倒水,她慢条斯理地喝完,才说:“凝神煞心录和魔尊的联系太深,你会被影响,我负不起这个责。”
难不成齐尹雁如此古怪是受到了功法影响?
萧追金的性格也是如此?
齐尹雁似乎看出了南秋的疑惑,轻描淡写地说:“我这是天生的。”
南秋无言以对,张了张嘴:“那……”
齐尹雁脸色陡然阴沉起来,说:“一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总在你耳边窃窃私语,你烦不烦?你想不想杀人?”
南秋一愣,林天峤小声说:“我有幸见过魔君千机的画像……确实是雌雄难辨的俊美。”
齐尹雁嫌弃地啧了一声,说:“天天在我眼前晃,烦得很!”
南秋怎么也想不到原因在此,问:“是他的残魂在作祟吗?”
齐尹雁扯着嘴角不屑道:“幻象罢了,既然想蛊惑人的话,为何不弄好看点?瞧着都烦。”
南秋思考了一下袁赋的长相。
袁赋的面相很是周正柔和,眉眼俊而不妖,本身性格外加经常受打压的缘故,所以看起来总是一副温顺的模样。
莫非……袁赋的长相很合齐堂长的口味?
南秋莫名感觉诡异,齐尹雁突然挑了挑眉,问:“你喜欢?”
南秋叹了口气,说:“幻象罢了,美的丑的都不重要。”
“如果你坚持要学我倒是无所谓,”齐尹雁的眼神在南秋身上徘徊,“但想学凝神煞心录必须有母本,也就是写着功法内容的底本玉简。”
南秋点点头,等着下文,齐尹雁笑说:“魔尊非常讨厌别人偷学他的功法,即便是迫不得已交出来的东西也得耍点花招,没有母本,你就算知道功法内容也没用。”
南秋还没开口,齐尹雁便说:“齐尹渊已经确认过了,母本不在他之前藏的地方了。”
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有人偷走了?”
齐尹雁幸灾乐祸地笑了半天,道:“母本上有禁制,所以它肯定还在神农门,但齐尹渊掘地三尺都没找到……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南秋看着茶面腾起的雾气,不紧不慢地说:“齐堂长没有确切消息的话是不会这么拐弯抹角的。”
齐尹雁哼笑道:“只有一个地方还没有搜过,所以除了那里不可能在其他地方。”
“淑菊子正在闭关疗伤,神农门门规禁止打扰同门修炼,违者受天雷八千,因此谁都不能接近,齐尹渊最近在四处走动,想借老门主和长老的法宝修改门规,可惜他不敢说自己被美□□惑,丢了母本,也不敢说淑菊子就是内鬼,怕自己被利用一事暴露,僵持于此,这就是你的机会。”
“因为齐尹渊不可能让你学凝神煞心录,他胆子小得很,但凡有一个人被魔君千机蛊惑,那就是祸害,天道肯定会算到他的头上……”
南秋边往回走边回忆着齐堂长的话,旁边人一直说话也听不见。
要在齐尹渊收回母本前把它从淑菊子手里拿过来,谈何容易。
好在母本上有禁制,否则更加困难。
“南秋,你不会真的想以凡人之躯溜进淑菊子的洞府吧?”于殷心中越来越不安,追着南秋不放,“别想了,淑菊子肯定没有受伤,只是躲着找机会出去,就算她真的受伤了,以你的状态也打不过她。”
南秋埋头朝小客楼走,说:“我不需要打过她,我只是去拿母本而已。”
于殷捂着额头,说:“这不是一样吗,你也是修士,凡人接近过来你会察觉不到吗?”
林天峤说:“我觉得可以一试。”
于殷算是看出来了,一个两个脑子都不正常,他长叹一声,恼火道:“我不管了,你找死就去吧,和我没有关系!”
林天峤转头看了于殷一眼,表情严峻,说:“师叔最近不见人影,估计是门主把他叫过来的,就是为了解决此事而来,神农门门规受天道监督,因此决不能违背,门主如此谨慎……我推测淑菊子肯定入定闭关了,否则天道不会生效。”
于殷说:“你想什么呢,入定了又不是死了,南秋不是神农门弟子的确不受门规制约,进去以后怎么办?淑菊子有无数种法子不直接出手就杀了她,到时候她死了都没人给她收尸!”
林天峤小心地说:“前辈,你别着急。”
于殷心虚地瞥了一眼南秋,烦躁道:“我没急!”
南秋握着自己冰凉的双手,边走边说:“母本跑不了,会有办法的。”
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是淑菊子有没有把母本销毁。
但南秋推断淑菊子不会轻易毁掉母本,毕竟是个门主把柄,到了危机时刻还能当做要挟。
于殷冷笑说:“是呢,大不了不学就是了,那种邪门的东西不学也罢,难不成你还真想看魔君长什么模样?”
说着说着,于殷脸色一变,齐堂长的脑子不正常,觉得魔尊长得丑也就罢了,但南秋的眼光估计是正常的。
传闻中魔君千机长相一绝,岂止魔修,不少仙道修士都为之疯狂,危险至极。
齐堂长没被蛊惑是因为她异于常人,要是南秋被魔君缠上……
后果不堪设想。
于殷正在脑袋里胡思乱想,再一抬头,另外两人都快走得看不见背影了。
“唉,等等我!”
三人正往小客楼走,一阵骚乱传入耳中,就连凡人之躯的南秋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知道他在这里,不要拦我!”
“请留步啊,门主有令近期不让可疑……哎呦!”
一个神农门弟子如闪电般倒仰着飞了出去,看热闹的众人顿时撤开,把骚乱中心空了出来。
一个红衣如烈火般的女修站在中央,身上绣有流云坞的花云纹样,脸上却带着完整的狐脸面具,耳下空空,没有铃铛。
林天峤啊了一声,女修闪现到几人面前,气势汹汹问:“你们师叔呢?可别撒谎骗我,他肯定来这里了,现在我算不出他的具体位置,肯定是因为他来找他女……”
南秋眨了眨眼,女修猛地后退几步,劲风差点把南秋带倒,对方惊恐地想去接,看南秋自己站稳后便又退了几步,结结巴巴地说:“你……你……”
林天峤也摸不着头脑,小心地说:“苏长老,这位是南……唉?唉?长老,你去哪里?”
红衣女修落荒而逃,三人看着女子慌张离去,飞身起来时就地打滑,差点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个四脚朝天。
这边三人目送张狂女修仓皇离去,而目送南秋和另外两人一同离开的景浒正在大发牢骚,齐尹雁懒得去听,只说:“给你个差事。”
景浒撇撇嘴,回:“您吩咐。”
“去查查寻天剑宗近百年意外身亡的外门弟子,身世、性格还有其他你觉得对得上的东西。”
景浒一愣,问:“和什么对得上的东西?”
齐尹雁抬抬下巴,眼睛却看向远处的山顶,轻描淡写地说:“和南秋。”
景浒愣在原地,不敢说话,齐尹雁摩擦着茶碗上的纹路,轻声说:“寻天剑宗的剑招起手式很有特点。”
她抬起手来,腕子上的红印化成了淤青。
景浒忍不住说:“南秋和剑宗弟子交好,说不定是学了两招。”
只是学得太好,连身经百战的武修都能制服。
景浒说着自己都不信,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的基本功一样,但变招和手势有些许不同……”齐尹雁摸着手腕上的青痕,越说越兴奋,“我们这位大小姐果然深藏不露。”
景浒震惊地合不上嘴,喃喃道:“莫非是夺舍?”
齐尹雁将冷水和茶渣一饮而尽,痛快道:“那可得好好查查。”
瓷器碎裂声响起,齐尹雁阴险的大笑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