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风雪将至，南秋告别依旧喋喋不休的于殷和沉默的林天峤，院中却还有个袁赋在等她。
南秋正往里走，袁赋问：“和齐堂长请教得如何？近些天你总往她那里跑。”
南秋顿了一下，才想起侍君闹剧后袁赋要她去向齐尹雁请教相关事情，毕竟岁数到了，不能不懂。
怪不得这两天南秋出门袁赋连问都不问……
南秋模棱两可地说：“还行吧。”
袁赋不好问得太细，看南秋支支吾吾便以为她害臊了，松了口气说：“那就好，所以你就知道那小子肯定是居心不良了吧？以后见他绕着走。”
南秋心不在焉地应下，袁赋犹豫着问：“齐堂长真教你了？”
南秋点了点头，说：“教了。”
确实教了。
教了凝神煞心录。
袁赋原本只是想让南秋碰碰运气，大不了以后再找可靠女修帮忙，现在进行如此顺利，心里却越想越不对劲，难以置信道：“她竟真愿意教这些？”
南秋说：“一开始她并不乐意，后来在我的坚持下她就教了。”
袁赋一愣，点头说：“好，那她这人还是不错的，同为女修，在这方面还是负责，毕竟也做了这么久堂长，大概是改性子了……秋儿，你懂事了，千万要小心那些心怀不轨的臭流氓。”
南秋稍作回忆，自己身边心怀不轨的人的确不少，但和袁赋想的并不一样，他们只是来要南秋性命的罢了。
要人和要命，哪个都不怎么样。
袁赋还在拐弯抹角地提点南秋，南秋只想着去淑菊子洞府的计划，不着痕迹地问：“袁堂长，你近些日子没什么事做吗？”
“没什么事，最近你身体恢复得不错，我也放心了，现在就是等你恢复，也干不了别的……不过有门主在，确实没有我可帮的地方，我得抓紧时间修炼一段时间。”
南秋双眼一亮，问：“堂长你要闭关吗？”
“怎么可能闭关，要是你有什么事，我都没法帮你，每天清晨打打坐足矣，”袁赋并没有修仙的天赋，实际上连修炼的心思都没有，他的境界是纯用药堆上去的，所以修为下降他既不着急也不心疼，每天喝茶扫雪，四处逛逛，看看田里的药草，与养老无异，甚至心思都变老了很多，唠叨起来就没完没了，“你这两天在齐尹雁那里呆的太久了，她心思异于常人，听说是误学了哪家的功法险些走火入魔导致的，你还小，可别被带坏了。”
袁赋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说：“下回我和你一起去，我不进去，就在外头等着。”
南秋不自觉停下进屋的脚步，正想法子怎么把袁赋引出去。
袁赋还在喝茶，突然停顿了一下，突然问：“门主亲传弟子和你什么关系？”
南秋把刚脱下的厚外套又穿了回去，反问：“怎么了？”
“他总和你一起待着，刚刚还在院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我以为他会进来，不过现在又走了，”袁赋抿了抿唇，总觉得不好，“我也是道听途说，你可要跟我说实话，你和剑宗那位御木峰的大弟子是不是私定了终身？听说他和一个狐族女子阿秋已结成道侣，可玄丘狐族向来排外，除了那个苏文尘长老离经叛道痴缠流云坞弟子，还没有哪个狐修这么大胆，你之前假死就是扮成狐修，那个是不是你？”
一个剑宗核心弟子，一个神农门未来门主。
袁赋忧心忡忡地想起了南方还，英年早婚和做了父亲都不能阻挡汹涌袭来的桃花运，直到他失踪还有不少人挂念。
这东西难不成也是一脉相传？
南秋说：“帮忙而已，他当时被一个来自世家的女修缠上了，怎么也甩不开。”
袁赋皱眉说：“那是他的问题，我这么说可能有点过分，但你要记住，只有一种原因可以解释这种情况，那就是他态度暧昧，根本不想甩开那女子，你可不要被骗了，下次再见到他，一脚把他踹走！”
袁赋越说越气，义愤填膺地比了个踢腿的姿势，南秋笑出了声，因为她知道当时的情况，比起情爱，那个痴缠江遇裘的女修算计的利益也不少。
袁赋没忘外头那个，又问：“那这个丹修小友呢？我看他容貌不俗，就是成天懒洋洋的，没精神。”
南秋摸了摸下巴，说：“大概是今天从齐堂长那里听到的东西过于震撼了吧，想再来问问。”
袁赋一愣，反应了一会儿才大惊道：“什么？！你‘请教’的时候有他在？！”
“不止他，还有景浒和流云坞的林天峤。”
三个男的。
袁赋脑袋里不同场景如狂风骤雨，又如惊涛骇浪，把他整个人拍得大脑一片空白，南秋说：“确实是需要保密的功法，我现在想来也觉得不妥，应该把他们赶出去的。”
凝神煞心录是世上唯一运用神识攻击的功法，的确需要保密。
袁赋的脑袋里回荡着震撼、保密、不妥几个词汇，脸色几乎变成了绿色，一开口，嘴唇都在颤抖：“我……我去找齐堂长谈谈。”
南秋目送他到门口，说：“一路顺风。”
见袁赋飞身离开，身影消失在眼前，南秋转头就往外跑。
于殷在小路尽头跳了出来，说：“南秋，我话还没说话你怎么就跑了，你有没有点礼貌？”
南秋说：“我只是懒得听你哥唠叨而已。”
来人表情一僵，喃喃道：“原来你真能分清我们？”
南秋脚步不停，出了走廊往小客楼外走，突然被人拦住，问：“你铁了心要去找淑菊子？”
南秋说：“我先去看看情况。”
齐尹渊不可能坐以待毙，很可能在周围布下天罗地网，等待时机活捉或者直接击杀淑菊子。
必须要在这之前拿到母本。
母本已经丢失一次，并且流传了出去，齐尹渊收回母本后肯定会藏到更隐蔽的地方。
“等等，我知道那份功法对你有多重要，我不拦你，”于殷弟弟绕到南秋身前，他深吸一口气，“你猜我的名字，猜对了，我帮你。”
南秋挑眉，说：“你是神农门弟子，没必要涉险。”
说罢，南秋绕过人继续朝前走。
“我不是，他才是，说到底我就不该存在，不论是名字还是身份我都是偷了他的，你猜吧，不猜我可不让你走，我给你个提示……”
南秋说：“于萤。”
于萤一愣，苦笑道：“我还没给你提示呢……”
南秋面无表情地说：“你哥从不觉得你偷了他的名字，即便是被人误以为是化名，他也希望有人能记住这个名字。”
在逢仙镇遇见于殷，他用了于萤的名字，在南岳书院遇见于萤，用的是于殷的名字。
这哥俩真有意思。
于萤愣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
母亲说过所有的名字都有寓意，即便是化名。
萤，母亲希望他像萤火一样渺小，昼伏夜出，不要被旁人注意到。
假扮兄长这么多年，这是唯一一次被人发现。
“竟有人能看见我……”于萤再一抬头，南秋趁他发呆都走了十几米远了。
于萤眨眼便追上，说：“我话还没说完呢。”
南秋才不管于萤心里矫情些什么，自顾自地走着，冷酷无情地说：“你不要耽误我的时间，也不要来碍事。”
于萤泄气道：“我是来帮你的。”
南秋脚步不停，只说：“你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就是在帮我。”
于萤长叹一声，小心翼翼把南秋弹回小院，设下禁制，说：“我帮你去拿，你不要冒险。”
神农门门主亲传弟子的身份确实好用，一路走来没有任何阻碍。
平时同门会刻意避开闭关的弟子，现在有齐尹渊的命令，淑菊子洞府附近更是无人靠近。
游俪意外身亡，当时于殷和于萤就觉得有一丝不对劲，然而齐尹渊过于信任淑菊子，甚至怜惜她心境不稳突破失败，遭到心魔反噬，受伤严重，特意请出上古雪玉阵为她护法，没想到现在成了最大的阻碍。
所以说美色误人。
于萤在外围观察许久，一边反思自己到底是不是和齐尹渊一样只是个好色之徒。
“淑菊子的洞府可真够偏僻的，”寒风萧瑟中一个身披大氅的身影尤为显眼，漆黑长发在皑皑白雪中好似炫光夺目，叫人移不开眼睛。
此时还是凡人的南秋迎着于萤震惊的目光走上前来，啧了一声，说：“我要的东西就得我自己来拿，你少管闲事。”
于萤深知此行危险，只是莫名的冲动驱使他跑过来送死。
因为不论是南秋还是于殷都比他重要。
一个通晓万物的存在编排了一出离奇戏剧，却把他忘了个干净，也就是说连神女都没把于萤放在眼里。
虽然于殷说过南秋肯定有所保留，并没有全盘托出，但于萤依旧觉得不公。
为何双生便是灾祸，为何偏偏是于殷能光明正大站在人前，为何他要做这小小萤火……
他一直在思索是为了什么才来冒险取凝神煞心录的母本，到底是为了和神女对着干，还是为了和于殷置气。
当看到南秋的身影时，于萤内心一片空白，却有了回答。
只是一个渺小之人的固执罢了。
固执地想让人看见自己罢了。
“南秋……”于萤收拾好心绪，却发现南秋已经绕过自己朝洞府走了。
“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