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经十五卷——学堂（二）
李相道将目光投向李铉龍，李铉龍亦是淡淡直视。
始祖看着李铉龍，嘴角上扬，心中再度生起爱才之意。
不过年满十一，在三号小院中更是幼龄的存在，可心中那股漠视一切的冷淡，却深得始祖心。
此等人才，心性如磐石难磨，最是难以掌控，可一旦稍加引导，放大其心中的阴暗，便很容易成为本祖的手中刀。
始祖坐在位席上，颇有一种置身世外，眼观江山的感觉。
心中不免升起一抹回忆。
棋盘左右，红袍对白衣，白衣淡然落子，悠悠然道。
“执棋不入棋，恰如观世不入世，悟此，可明万事。”
……
李相道率先移开视线，转而淡淡开口。
“那你觉得何为修炼？”
李铉龍不假思索，平淡回道。
“修炼，即为炼筋疏络，开拓人之脉，灌输天之气，浑源天地之间的脉气，融纳于一体。”
众人闻言，听得云里雾里，满头雾水，这说的是啥？
在李相道心中，本来还想高看他一眼，毕竟敢于公然挑衅师长权威，同时也的确是求取变强。
可一听到他的回答，现在却连正眼看他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
“你确定这是你的看法？”
感受到李相道的蔑视，李铉龍有些兜不住面子，虽然心虚，但还是硬气说道。
“虽是我从书中所知，可已被我融会贯通，有何不可作为我的看法！”
李相道依然用饱含轻蔑的语气说道。
“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只不过记住了这几个字。”
李铉龍有些气不过，大喝了声。
“你如何知道不是我的。”
忽然，一阵风起云涌，小院内镂空的四面涌入厚重如雾的脉气，脉气如滚滚蟒龙，朝李相道身体猛灌。
狂啸的大风，将小院内的学员吹得东倒西歪。衣襟乱舞。
李相道声似闷雷，震的众人耳畔生疼。
“因为就凭你还做不到灌输天之气！”
大风四起，颇有源源不绝的态势，学员无人指点，自然而然地外放自身脉气，形成淡淡脉气薄膜护住自我。
丝毫是李相道故意为之，呼啸的大风有将近一半游走于李铉龍身上。
恐怖的巨力倾泻，李铉龍仿佛觉得，有无数头妖兽从自己身上碾压而过，骨骼之间也发出“咔、咔”响声。
就在李铉龍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狂风顿止，一片柔和，除了小院内的狼藉见证了狂风的到来，便再也没了狂风的踪迹。
李铉龍趴在木桌上，鼻孔来回张缩，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此刻，李铉龍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打湿，发鬓处汗珠止不住地掉落在肩头。
李铉龍深深地看了李相道一眼，纵使怨念颇深，现在，他也不敢有所表露。
他只是莽，不是傻。
李相道完全不在乎李铉龍，就算是他爹来了，假若发生了刚才的事情，他也会毫不留情地再度重来。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面对刚才呼啸的狂风，始祖也是感到震惊。
毕竟自己来到新世界已有一段时间，只要对方稍稍暴露自身的脉气，始祖基本能够判断对方的最底层实力。
而震惊过后，心中又不由地暗暗感叹。
如此执掌狂风之能，可谓是舞弄自然，若是在旧世界，这等存在，不说一统天下，也可与始祖共分半壁江山。
果然，这天下豪杰、英才辈出，滚滚怒潮之上，仍有无数弄潮儿郎！
李相道环视一圈，朝着所有人大声开口，语气严肃。
“看看你们孱弱不堪的样子，你们和废物有什么区别！你们如何成为宗族新星？如何令宗族壮大？”
一连串地提问令所有学员脸色难看，心中升起挫败感，他们虽然年龄不大，可内心却十分拥护与热爱宗族。
看着众人低头不语，李相道亦是沉默。
育人不在于修为的高低，而在于锤炼心性，唯有练就百折不挠的精神，才能面对人生路上所经历的打击。
青疆不过是鲜有人迹的天涯一角，自己所教育的学员或许终有一天，会离开青疆，见识更加广阔的天地。
李相道所期望的，无它，只是自己学员，能够坦然面对未来的所见所闻即可。
良久，正当李相道想要开口说话时，始祖左侧的一位少年拍案而起。
“嘭！”
少年目露坚毅，稚嫩的脸庞上满是决然。
“就凭我们尚且年轻，仍有充足的时间变强！”
“对！我们还年轻！”
小院内响起一声回应。
此刻，少年的言论如同导火索，将所有学员带动了起来，逐渐地，不论或男或女，所有人尽皆拍案而起。
就连李铉龍也在带动下，奋然而立，直截了当地大声开口。
“给我时间，我未必比他人弱！”
李相道笑了笑，终究只是一群热血年轻，心性尚未定型，还能良加引导。
始祖也笑了，真是一群小可爱，心性易改，稍加诱导定祸患一方。
两人各怀心思，同处于一个屋檐下，正以不同姿态考虑学员们的未来……
李相道很是满意，单手轻按，一股柔和的清风将所有人送入座席。
“我看见了你们的决心，不错！你们尚且年轻，仍有充足的时间提升实力，但，这并不能作为你们懈怠地借口！”
“今天，我来告诉你们，什么才是适合所有人的修炼。
记住，每个人对修炼的看法不一，别人的修炼理解，适合自己的终究是少数。
不过将来你们到了一定的层次，或许对于他人的修炼理解也能化为己用。
现在，屏气凝神，用心倾听！”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紧绷神经，将目光牢牢放在李相道身上，就连始祖也是高度集中。
达者为师，即使始祖经历的岁月是李相道难以想象的渊远。
可是，每当面对始祖自身不理解的问题时，始祖依然能够放下所有身段与成见，虚心请教。
始祖虽然不曾拥有人性，以冷漠与无情来对待人类，但始祖从未贬低过人类的智慧。
游历旧世界万年，人类的智慧早已深深扎根在始祖的内心。
始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很多思想都来源于人类。
李相道大手一挥，袖袍随手而动，发出阵阵破风声，空中凭空出现文字，字由脉气构成，却有一股用毛笔写出的飘逸灵动。
“世人于修炼共有之意，实如其字而尔！
修炼！
修得便是这心，练得便是这脉。
修炼有四
一曰：苦其心志，以养纯良之天性。
二曰：劳其筋骨，以正良刚之根脉。
三曰：饿其体肤，以修忠品之人性。
四曰：空乏其身，以纳旺盛之脉气。
此乃身为脉通者所必修的修炼之道。”
众人目光凝聚于文字之上，一字一句在众人眼里都显得格外新奇，这是他们这群十一、二岁的孩子，未曾知晓的理解角度。
学员们时而低头沉思，时而抬头注视，便是连李铉龍也在紧皱着眉细细思考。
他能以十岁的身份便来到这三号小院，足以证明他的天赋极佳，对于虽闻所未闻的知识，可只要是有道理的都会认真思索。
有时天赋与心性并不是一脉相像的，有的人或许心性十分恶劣，可他的能力未必一定差。
始祖看着这些文字，却有了不同的理解，这种修炼心得，或许意义重大，所带来的影响亦是深刻。
但是，这种修炼心得，只适合学员这个年龄段，作用估计是用于引导他们树立正确心性。
对于始祖而言，反而是李铉龍所说的修炼心得更加有益。
思虑一番，始祖也是知晓了李相道这堂课的目的，不由心中暗自嗤笑。
名义上是教导这群年纪不大的孩子如何修炼，实则是借助教导的名义，灌输隐晦的心性制约。
最终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
维持方家的统治！
在旧世界，这种手段其实并没有什么，因为社会和平稳定，通过这种方式引导，能够促进社会良好风气的形成。
而在新世界，对于这群学员而言，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究其根本，这方世界以实力为尊，弱者无权发言，甚至更低层的凡人连猪狗都不如。
这方世界为求变强，杀人夺宝不过是随处可见的事情，若是真得养成了如李相道所描述的修炼要求。
恐怕长此以往，大多数人的心性，都会潜移默化地朝品性忠良靠近，或许连善心也会大盛。
这种心性，对于统治与管理方家的上位者而言，最是有利，因为这更加利于收拢人心，对于维护统治有极大的帮助。
至于会不会导致学员们因心性的原因，造成修炼一途落后于他人，上位者们根本不会去考虑。
毕竟，资源稀少，上位者们所能分配的本就不多，若是能够限制低层子弟跨越至利益分配阶层，上位者必然是多多益善。
怪不得，在这种世界都能够存在宗族这类以血缘为纽带的组织，估计其余宗族亦是这套洗脑流程。
若是不洗脑，恐怕也就不可能存在这类宗族了。
始祖在心中大笑，不过转念一想，这种情况对于自己而言，也是一种坏处。
以血缘为纽带，宗族内部的联系必然紧密，这根本不适合自己控制青疆这一计划。
正当始祖暗暗思考如何化解这种思想时，李相道的声音再度响起，开始讲解起了按照此等修炼方法的好处。
“此等修炼心得看似简单。可若是达成这四样修炼的根本，便可具备良好的心态，达到开拓自身脉络的目的。
同时还能够在修炼时守住人性，免入痴魔，最终吸收天地脉气，提升修为。
诸多好处，不是三言两语便可概括，有何疑惑可以向我提问。”
不少学员已经开始起笔，书写起了飘荡在空中的文字，百看不如下笔，动手书写过后，对文字的感悟印象能够更加深刻。
这时，始祖突然举起了手，不过大多数人并没有注意到始祖。
李相道见此，缓步来到始祖身旁，语气和蔼。
“有何不懂之处？说与我听听。”
坐在始祖前面的少年顿时转过头，面带惊讶地看着始祖。
一乎起，千乎应，一时之间，所有学员接二连三地转过头看向始祖，脸上皆是一副震惊的模样。
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出现疑问。
“太阳这是从西边升起了吗？李锤居然没睡觉？还提问了？！”
李相道自然是知道李锤之前的所作所为，不过在他心中，李锤年纪尚小，依然是可以改变的。
只要李锤自己不放弃，李相道还是十分愿意耐心讲解。
“师长，此等修炼之法有具体的做法吗？”
“不错，问的好！”
李相道满意地点点头，开始一一讲解，渐渐地，其余学员也不再关注李锤，一同耐心倾听。
“咚……”
不知过了多久，院中响起悠长的钟鸣。
始祖抬头望了望四周，昏黄的晚霞将院落染得金黄，夜色也逐渐暗淡了下来。
学员们听着久违地钟鸣，下意识欢愉一呼。
“终于休堂了，快饿死我了！”
学员都是脉通者，即便是一天只用食一顿，长此以往，对学员的身体也并无大碍。
不少学员直起身，放松了下僵硬的身体，便三五成群朝外走去。
学员与师长之间并没有特别繁杂地礼仪，钟鸣声响起，大多师长便会很自然地停下讲解，任由学员休堂。
始祖看着李相道缓步离开小院，亦是跟了上去。
一步作三步，本就不长的距离很快便被始祖追了上来。
李相道自然是听见了脚步声，见其求学如此心急，对其好感倒是多生了几分。
“可还有疑问？”
李相道看向身旁落后一步的始祖，不由和蔼一笑，问道。
“的确有不少疑问，只是我以前太过纨绔，很多疑问难以描述出来。”
始祖挠了挠脑袋，脸上多是愧天怍人，似是愧对自己以前的表现。
李相道笑道。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
闻言，“李锤”露出欣喜的表情，开口道。
“师长，我曾听说你主管宗族里的藏书，不知我可不可以入藏书中一看？”
李相道停顿了一下，不过很快便给出了答复。
“无妨，恰好三日之后，我无需代讲，而你们亦是休沐，我就住在藏书室内，到时你来藏书室即可。”
始祖作揖一礼，赶忙谢道。
“多谢师长！”
与李相道随意闲聊了几句，始祖便离开了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