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经十六卷——“机缘”
暮色已沉,晚风轻拂。
李继与始祖站在学堂门前,正等待着李保庆与李齐福二人。
始祖身旁,依旧是早上的三名少女,因为始祖的命令,早已在此地站了一整天。
此刻她们腿脚发麻,身体更是微微颤抖,始祖看了眼少女身上单薄的麻衣,心中并没有任何感触。
早上答应了与李继三人一同聚会,自然是不能错过,毕竟始祖从不浪费时间……
不远处,人未至,声先到,李保庆的声音从堂内传出。
“我靠,锤哥,怎么今天这么快就出来了,平时你不是还要再睡会的吗?”
始祖还未开口,身边的李继便先一步回答。
“吗的,会不会说话,锤哥今天可是良好表现。”
两人谈话间,李保庆已经来到两人面前,脸上满是疑惑,根本不明白李继口中的良好表现是什么。
认真听讲,这四个字放在他们这群人身上,简直是在变着法子来骂他们。
李保庆压根不会信。
难不成是李锤睡觉修为还提升了?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李保庆还是笑着用出了他的万能舔人脉技。
“恭喜恭喜!”
李继与李齐福脸一黑,李保庆一抬屁股,他们就知道要放什么屁了,不由在心中臭骂。
吗的,又是这四个字!
前段时间方家有一户家族的长辈去世,摆宴邀请大家来祭奠,结果李保庆没有弄清情况,以为是什么喜宴,在人家门口说什么恭喜恭喜。
直接被李保庆他爹打的半个月下不来床。
并且,因为说这四个字被打的次数不下十次,可他简直“百折不挠”,从不悔改。
关于他的传奇故事,以前的李锤肯定知道,不过现在,始祖可不知道这四个字包含了如此“宏伟的深意”。
始祖完全没有在意,在众人的交谈声中,来到了老八酒馆。
老八姓佝,在家中排老八,故而取了个老八酒馆的名字,因做得一手好饭菜,在脉通者中也混有一点名声。
毕竟,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
始祖等人到了个单间,四人来到之时,菜已经开始一盘盘端了上来,显然是李继等人提前示意。
“学习”了一整天,四人早已饥肠辘辘,坐下便开始了动筷。
正当李继三人风卷残云刚到一半时,始祖突然神神秘秘地将头凑前饭桌,一副神叨叨的模样,小声开口。
“我说,哥几个想一鸣惊人吗?”
三人虽然游手好闲,可并不傻,李锤这般模样,定是有什么秘密想与他们分享。
三人同时凑上前,小声问道。
“锤哥你,可是有什么秘密?”
始祖东张西望了一番,站起身将半开的窗户紧闭,才靠前来,半信半疑问道。
“你们嘴牢吗?如果不是看在哥几个玩的好,这机缘可就落不在你们身上了。”
三人闻言大喜,李保庆近乎是下意识便开口回应。
“锤哥,我们三人这把嘴,就是被灌了屎也不会溢出来!”
李继与李齐福满头黑线。
吗的!虽然道理是这样,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这么臭!
不过两人还是开口应道。
“锤哥,放心,我们这张嘴知道什么不该说!”
“李锤”点点头,一副不愧是好兄弟的表情。
“我跟你们说,上次我接任务出去时,我在山寨外发现了一个石洞,而且还是在一个湖下面。
我发现里面有座大阵,需要四个人才能同时开启,大阵内部脉气充盈,我只是站在那,就有种快要突破的感觉。
依我看里面肯定有什么机缘!”
李继与李保庆当场拍桌而起,大声道。
“艹,现在我们就去!”
“去个屁阿!这个时间早就宵禁了,怎么可能让我们出去。”
李齐福没好气的看了李继两人一眼。
“也是哈!”
两人挠了挠头,再度坐下,为了缓解尴尬,夹起菜便吃了起来。
始祖此时也是附和道。
“齐福说的没错,这件事急不来,要从长计议。”
李齐福不着痕迹地看了始祖一眼,顿了顿,再度询问道。
“锤哥,那个山洞你是如何发现的?进去时可有什么危险?”
当听到如何发现时,“李锤”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语气中满是恼怒。
“说到这个我就来气,你们不是不知道,我这次任务是收整兽尸。
本来两只妖兽死了一只,我们上去收尾,结果那妖兽仍存有一份力,把我们都阴了。
我也是在那个时候被打飞出去,然后又恰好落在了那个湖中,所有才发现了那个石洞。
如果换个地方,我早就摔成烂泥了!”
说及此,“李锤”恨恨一声,抓起一只鸡腿便大口地啃了下去。
随即又补充道。
“如果石洞危险,我早就死在石洞里了,哪还能坐在这里和你们吃饭。”
李齐福闻言,点了点头,便不再多问。
李继反倒凑前来,很自然地搭在始祖肩头,猥琐一笑,似是看中某个少女,笑咪咪道。
“锤哥,事不宜迟,你有什么打算?”
始祖也不排斥,停顿思索片刻,悠然开口。
“可能要在四日之后,前三日在学堂有课,若是突然不来,可能会被别人猜疑。
而这第四日,我们必须弄个计划出来,否则,不是很稳妥。”
李继点点头,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有道理,毕竟这可是我们的机缘,急不得。”
李齐福也适时点头认可。
始祖看了众人一眼,笑着招呼道。
“先吃饭,这些急不得,机缘是我们的终究还是。”
饭桌之上,四人三言两语,再度回到了热闹的局面,期间,始祖更是让润桃三位少女进来,令三人重新伺候李继等人。
娇女入怀,很快三人便在温柔乡里陷了进去。
夜入三更,老八酒馆早已只剩始祖这一间房燃起烛灯,面对李继等脉通者的身份,就是在这整整一夜,他也不敢有所怨言。
相反,已是入夜,老八令所有人去休息,自己仍在离包间不远处等待,以防李继等人有所需求,而未及时赶到。
方家子弟这一层身份对老八或许有压力,但却并没有脉通者的身份压力更大。
老八并不是没有遇到过,脉通者因一时生气,灭了一大家子人的情况,李继等人年龄不大,但老八却不敢赌。
这个世界,身份从来都不是能够制约他人的存在,能够制约他人的永远只有一种存在——实力
实力,一言之下定人生死。
哪怕是旧世界亦是如此,只不过实力换成了和平状态之下的权财。
凡人手无缚鸡之力,决定不了自己的生命,一生都如柳絮,在沉沉浮浮中被大势包裹。
而脉通者不同,可以把握自己的性命。
在凡人眼里,随手间便有滔天伟力,脉通者与诸天众神毫无区别。
终于,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始祖等人醉醺醺地走出了酒馆。
四人摇摇晃晃,始祖左手勾搭李齐福,右手揽着李继,嘴里不断吐着花花肠子,东扯一句西扯一句。
其余三人脸上都是喜色,不因为何,只因始祖将得到的阴阳果分了三个给他们。
始祖所说的机缘一事,终究是还没有掌握在手的东西,只是耳边一听之事。
可阴阳果不同,这是他们当下得到的东西,已经在手,自然是比虚无缥缈的未来事更加实际。
哪怕是多疑的李齐福都笑意盎然。
只是李齐福不知,始祖搭在他肩上的手掌心处,一块寸大的血肉渗入衣袍,附在了李齐福的后肩上。
无痛无痒,李齐福并未发觉。
老八看着四人有说有笑,不敢靠前,只是站在远处点头哈腰,不断说着恭贺的话语。
四人回家的路各不相同,始祖并没有收那三名少女,而是命三人搀扶着李继等人回家。
独自走在清冷寥寂的青石板路上,始祖脸上的浓厚醉意消散,旁人若是靠近,哪怕半分酒气亦是不存。
夜风萧瑟,轻拂始祖每一寸裸露在外的肌肤。
始祖抬眸远眺,依稀可以看见李锤家门仍点着一盏明灯,门栏下,似有一道身影,正半躺在门外低头酣睡。
始祖步履轻缓,来到门下,看着酣睡的陈更不由踢了他一脚。
陈更一抖,睡眼惺忪间,抬头便看见了始祖,一激灵,连忙站起身来。
“少…少爷回来啦?!”
始祖没理会他,抬手便要将大门推开,陈更眼疾手快,先始祖一步将大门推开,满脸奉承。
“少爷,请!”
始祖很自然地收回手,朝自己的小院走去,陈更全程跟在始祖身旁。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始祖突然开口。
“我知道我父母并没有叫你等我,下次不用再等我,你可以去睡觉了。”
陈更脸上闪过愕然,不过很快便开口。
“少爷您说笑了,我这是自愿等您的。”
始祖头也没回,平淡道。
“那么喜欢,那你别睡了。”
陈更缩了缩脖子,低眉悻悻一笑,没有接话。
始祖一言不发,踏入自己的内室。
陈更顺手将房门关上,即使“李锤”已经在屋内,依然如忠犬,站在屋外许久,待到屋内灯明又灭,才缓缓离开。
陈更走在回去凡人居住地的路上,心思不由地渐渐升起,消瘦的脸上似有几分沉静。
陈更自认为是一个很自私狡猾的人,若是有利可图,必然会锱铢必较,毫不留情。
可陈更有时又自认为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人,若是有人冒犯主子,自己肯定会龇牙咧嘴地反击。
自己不过十来岁时,拖着快要饿死的身体来到李家山寨的大门外,抱着侥幸的心理,妄图以奴的身份来讨口饭吃。
结果就是,被恰巧离寨的李家子第嫌脏,一脚踹了出去,痛得躺在地上,蜷缩发抖。
即使自己可以爬起来,可自己并不敢。
一方面是怕那群人接着打自己,另一方面则是保留自己最后的尊严。
只要活着就好。
可,天意总是弄人,坐在山寨门外整整一天,也没有遇见要自己的人。
一夜的寒风,侵袭着自己脆弱的身体,自己蜷缩着躺在树下,不知不觉间,自己似乎离死也不远了……
想到此,陈更伸出手,感受着划过指缝的夜风,不由轻声悲叹。
似乎…就是这般冷的刺骨……
叹息一声过后,陈更脑中浮现一幅画面,嘴角忽然微微扬起,露出一抹的笑容。
似乎…也是如刚才门外那一脚,才将自己踢醒……
快死的少年陈更眼中带着朦胧,似是幻想着与自己死去的亲人们一同吃饭,吃的正香,便有一脚踹在了自己腿上。
幼年李锤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用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开口道。
“我缺一只听话的狗,来不来。”
自己也不记得是如何答应,只依稀记得两个被粗布包着的饭团甩在了自己身上,自己打开粗布,似恶狗般抓着便吃。
站在幼年李锤身旁的三位幼童止不住的大笑。
而幼年李锤却只是淡淡地看着他,见自己吃得差不多,又丢了只木壶给自己,便头也不回,朝山寨走去。
而自己便是从那时与李锤相遇。
如今,一晃已经过了快要十来年来了,今天自己似乎又因少爷而活了下来。
若不是“李锤”的求情,自己也许已经被打得只剩半条命。
哪怕是身子好了,李锤的父母也不会再让自己回来,而离开李府后,自己被打上遗弃者的身份,最终或许被人所厌,不知死在何处吧……
对于“李锤”而言,或许不过是开口便能解决的小事,可换作是他的话,那可就是危及性命的大事。
陈更抬头望月,心中那份本就沉重的恩情更加厚重了许多。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活法,卑微而又小心。
他们或许为了活着舍去了很多,舍去了常人所认为再正常不过的东西。
同样,小人物心中也有着自己独一份的不可遗弃。
而对于陈更而言,在自己的那份不可遗弃,或许做牛做马,也不过是心中最小的报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