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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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转学过来没几天后，墨城一中篮球队组织了一场欢迎新人的篮球赛。
顾影拉着同桌林鹿一起去看。
全程，顾影的眼里都是傅清。
准确地说，全场所有人的目光凝聚之处，皆是傅清的一举一动。
墨城一中的篮球队，还没有哪个中锋能力这般突出。
当时的顾影并不懂篮球里的门道，她纯粹是追随着他的身影去的。
篮球场围了满满的人。
所有的篮球特长生都来了，还邀请了几名平时和校队水平不相上下的普通学生，比如顾铭。
顾铭穿着一身红色白边的篮球队服，皮肤健康白皙，五官轮廓分明，眉毛浓而微扬，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是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下是厚薄适中的唇。
整个人看起来精干又帅气，还有几分难以察觉的忧郁和冷漠。
他上衣中间数字是23。
而傅清，她记得尤为清晰，少年身姿高瘦挺拔，肌肉线条顺畅，乌黑的短发折着金色的阳光，额前几丝碎发在微风中摇曳，他穿着白色黑边的篮球队服，上衣中间的数字是13。
直到高三快毕业，顾影才知道，13号原来就是他的生日。
要说顾铭在顾影的心里已经处于封神的地位，而傅清，让顾影见识到了更高维度的俊逸。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拖泥带水，打球全程投入，得分轻而易举。
每一个动作，每一次投篮，每一次罚球，都行云流水，仿佛整个球场就只有傅清一个人。
篮球在傅清的手里，好像有个无形的绳子拽着一般，收放自如。
他的肌肉线条极其赏心悦目，恰到好处。
出汗太多的时候，他拿衣服擦汗，不经意露出的腹肌惹得全场尖叫。
顾影从来不知道，原来打篮球可以这么吸引人的目光，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被傅清的一举一动牵动着。
下半场，顾铭被拉上场，顾铭竟还比傅清矮那么一点点，球场上的傅清，无论气场还是颜值抑或球技，碾压在场所有人，包括顾铭。
比赛结束，被水泄不通的篮球场终于通畅了许多。
傅清和顾铭还有其他打球赛的同学坐在篮球场旁边的台阶上，稍稍休息。
顾影跑到顾铭跟前，递上水，余光看着傅清，和顾铭小声耳语，“哥，你被比下去了。”
顾铭余光扫过顾影，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出息。”
顾影悄悄对顾铭说，“哥，你帮我要下他手机号呗。”
顾铭瞥她一眼，“你们班同学，还要绕我这来要手机号？”
顾影拉了拉顾铭脖间的毛巾，星星眼地祈求，“哥，拜托拜托！”
顾铭白眼，嫌弃地，拉长嗓音，“行……”
“谢谢哥，请你吃饭！”
“花痴！”
离场时，不知是谁扔了个篮球，篮球笔直地冲着顾影飞来，顾影吓得双眼紧闭，双手挡住脸，却听见傅清的声音在身边经过，“小心点，走了。”
篮球没有落在她的头上，而是落在地上又弹起。
是傅清截住了篮球的弧线。
顾影觉得耳朵有点热。
太阳渐渐低沉下去，凉意渐渐升起，可她还是觉得，有点热。
原来太阳也可以不落的。
临睡前，顾影躲在被窝里，盯着顾铭发来的手机号，半天，终于鼓起勇气给傅清发去。
【你好，同学，我是顾影，今天见过的，谢谢你帮我挡球。】
好一会儿，手机蓝色的屏幕亮起，【你好啊，同学。不客气，举手之劳。】
【你篮球打的很好。】
【谢谢。】
【冒昧问一下，你们是定向生吗？】
【算是吧。】
【那你们会去哪个大学呢？】
【顺利的话，北体吧。】
【北体很好啊，你肯定没问题！】
【但愿，多谢。】
【训练很辛苦吧，最近都很少见到你在教室里。】
【还好，习惯了，哪个体育生身上还没点伤。】
【那还是要做好防护，你要是受伤，不知道多少女生要心疼了。】
【哈哈，有那么夸张吗？】
【今天的女生们都尖叫惨了。】
【那她们眼光不错。】
【你现在是185男团里的top1，墨城一中一等一的校草了，把我哥都给挤出去了。】
所谓185男团，无非就是身高超过185cm，按身材颜值来的排名。
篮球队的颜值霸榜几乎是墨城一中的传统了，顾铭能以非篮球校队成员冲进这个榜里，进top5，确实不易。
然而很快就被傅清这个断层第一给挤下去了。
【顾铭是你哥？】
【嗯。】
【不太像。】
【……】
【哈哈，开个玩笑。】
他的玩笑让她不由得想起高一的班主任，王兮伟。
高一的第一次班会。
学生们差不多落座的时候，教室里走进来一位看起来有三四十岁的男老师。
浓眉，丹凤眼，鹰钩鼻，皮肤黝黑，身材也是一绝，丰乳肥臀啤酒肚，就冲着那肚子，顾影觉得他有三四十岁真不算冤枉了他。
他开口介绍自己，“我叫王兮伟，今年刚毕业于聊市大学，24岁，是你们的班主任，你们是我在墨城一中带过的第一届学生，在座的各位同学，我都一一了解过，我大不了你们几岁，你们可以把我当成大哥，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解决，高中三年，对你们尤为重要，希望你们，最终能用最好的成绩，回馈给学校。”
24岁，就如此老成？
顾影心里细碎地发笑。
听完王兮伟所有的介绍，顾影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刚毕业的年轻老师，那就好沟通多了。
直到顾影迎来了高一的期中考试。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她几乎全班垫底。
从小到大，她还从没考过这么差。
顾影颇受打击。
手里的试卷分数低的让她难以置信。
本来进校就感觉自己低人一等了，第一次考试又如此惨烈，顾影觉得没有脸面对任何人。
班主任挨个叫到办公室谈话，轮到顾影的时候，她带着试卷忐忑地走到办公室门前，听见里面欢声笑语，原来王兮伟正在和同学聊天，她被提起的心略略放松一些，轻轻敲门，“报告！”
“进来。”
听见顾影的一瞬间，那张满面春风，笑意盎然的脸瞬间黑如雷公。
顾影从小到大还没见过哪个老师变脸如此迅速。
王兮伟转而对女生一脸和煦如暖阳，“先回去吧，考得不错，继续努力。”
欢快的声音似是在撒娇，“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办公室就剩顾影和王兮伟两个人。
王兮伟坐在办公椅上，往后一靠，手里懒懒地，随意拿过她的试卷，两只脚抬起，放在办公桌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抖个不停。
那脚离顾影最多30公分，她往后挪了挪，想离远一点。
看了一会儿，王兮伟手一松，试卷落在身上，斜睨她一眼，“成绩倒数，还是个择校生。”
顾影愣住，她张了张口，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又继续沉默。
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种屈辱。
是的，屈辱，整个高一，顾影都在屈辱中度过。
顾影看向王兮伟身后，墙上贴着学校的教育理念：
“为全人素养之达成，为生命境界之提升。”
她听见王兮伟念她的成绩，“物理不及格，化学不及格，生物刚及格。”
试卷扔给了她，顾影没接住，散落了一地。
王兮伟说，“叫你后面那个男生过来。”
终于能走了，顾影颤抖地攥着手里的卷子，“老师再见。”
不明白为什么要遭受这种待遇，顾影很想哭。
但又不想被人发现。
回到教室里，有同学抬头看她一眼，顾影很明确那眼神充满了无情的嘲笑与看不起。
无声胜有声。
原来他们都一样，都是这么看她的。
似是汹涌的洪水，把顾影的自尊心全面冲垮。
本就自卑的她，更加无地自容。
顾影挡住试卷分数，看着错题，她的唇止不住地颤抖，她使劲咬住嘴唇，眼泪拼了命地往外窜，可是还是要更努力地忍住。
时间，好像格外漫长。
晚自习为什么还不结束。
物理化学，为什么这么难。
原来自己，还可以考得这么差。
顾影拿出日记本，零零散散地写着：
“或许，我本就不该属于这里的。”
“不该进入的世界，就不该硬挤。”
“原来，我是真的很差劲。”
“如果现在我想走，还来得及吗……”
最后一节的晚自习下课铃声终于响起，顾影一路飞奔到电话亭，用公用电话打给顾铭手机号。
接通以后。
“哥……”
顾影什么也没再说，就只是哭。
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
那边也只是听着，什么也不说。
听见顾影这边哭的差不多了，顾铭很抱歉的语气，“对不起，顾影，早知道当初……”
从小顾铭和顾影打闹惯了，长大一些以后，顾铭越发有哥哥的风范了，开口闭口总是我们家丫头如何如何，正正经经叫顾影名字，反倒少了。
这回听到顾铭喊她名字，顾影着实感到那种无力感。
顾铭沉默半晌，“你是不是很不适应，其实，我刚来的时候也很不适应，这边全是尖子生，全市的精华都在这里了，而且，你肯定只是差在数理化了吧。”
听到他这么说，顾影终于破涕为笑，“知我者，顾铭也。”
顾铭安慰她，“你虽然没你哥我聪明，但你以后走文科，肯定不会错。”
顾影嘴硬道，“咱们可是同一支血脉的后人，怎么我就不聪明了。”
顾铭语气终于轻松了一些，“行，我们家丫头聪明又勇敢。回宿舍吧，物理化学实在不行就放一放，多看书，多积累，文科生嘛，讲究厚积薄发。明天中午，下课一楼等我，一起吃饭。”
顾影用手抹掉满脸的眼泪，带着哭腔说，“那你得请我吃小炒。”
顾铭宠溺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