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白鹤女收回了手说:“这就是九百年前莳川大人封印罗刹女的经过,文渊阁后辈谨记大人命令,不曾动过那间画室,一百年前,莳川大人的转世来过一次。”
青蔚川:“应该不是因为找到彻底消灭罗刹女的办法吧?”
白鹤女摇头:“罗刹女得到上古法器轮回眼后将之与自身融为一体,她轻易不会死,这也是连莳川大人也没法办消灭她的原因。”
青蔚川捻了捻下巴,似乎在思考什么,问:“一百年前的我来过一次,做了什么?”
白鹤女翻开手掌,一张卷轴出现在她手心,往前递给青蔚川:“大人把这个交给了我。”
青蔚川看到这张不大不小,上面不着一字的卷轴,登时明白这是什么:“山海卷?”
白鹤女点头:“大人避开罗刹女,将山海卷给了我,叫我务必保管好,或许日后会回来取,但那之后,蓟川大人再没来过,我也不知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
蓟川应该就是上一世他的名字了,他特地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藏进文渊阁最凶邪的画卷中,想来应该是当时的人界或者妖界出了什么大事。
青蔚川:“那林叔知道这件事么?就是现在的文渊阁主。”
白鹤女虽被罗刹女关了起来,但是只要是发生在画里的事,她必然也都知道。
“阁主自然知道这件事,更知道没人能活着离开鬼昼,所以才无所顾忌地告诉了挟持他的那个人吧,今日大人既然已经来了,我便物归原主。”
青蔚川看着地上的四个茧蛹,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厚了,它正在融化。
白鹤女忽然又叫住他:“对了大人,我还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
青蔚川转头:“什么?”
白鹤女取出方才焚烧罗刹女的羊皮卷双手奉上:“请大人收下。”
青蔚川这才注意到原来刚才护住白鹤女一命并烧伤罗刹女的东西不是山海卷,而是这张只有手掌心大小,斑驳的羊皮残卷碎片。
“这是?”
青蔚川刚握上碎片的一瞬间,忽然感到浑身的血液都轻净了一些,一种很微妙很奇怪的感觉传遍了全身,竟然还有点舒服。
白鹤女却不回答,后退几步:“此物要紧,恳请大人务必收好,日后大人会明白的,危机已解,大人可随时离开画卷,小女子告退。”
虽然重挫了罗刹女,但白鹤女受伤也不轻,她不能再久待下去,需要好好休养。
青蔚川点头,握着碎片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充满了好奇,忽然旁边有了动静,他忙回到初九那个茧蛹身边,此时茧蛹已经融化到只剩薄薄一层,几乎透明到能看见里面的人。
初九微微蜷着身子躺在蛹里,双眼轻轻地闭着,就像是睡着了一般,皮肤白到透明,隔着一层丝蛹,脆弱得易碎,那双眉眼是那么温柔,青蔚川仿佛能看透他眼帘遮蔽起来的蓝色星河。
还好他明白了初九在轮回中给他的提示,还好他出来得够快,否则这张脸又要写满了何等的痛苦?他这仿佛孩童般干净美好的生命将在肮脏浑浊的湖底化成一滩浓水。
一想到这里青蔚川就捏紧拳头,为自己没能力杀掉罗刹女而懊恼,忽然那薄茧破开了一个洞,与此同时初九的眼睫颤了颤,缓缓地挣开了眼。
青蔚川带着戾气的眉眼忽然就被这柔和的画面化开了,温柔地笑了笑,轻声说:“醒了?我来得不算迟吧。”
初九一睁眼就看到熟悉的人,没来由的心里一暖,也跟着笑了,点头说“嗯。”
接着林寐和钟离果儿也陆续从茧蛹里醒来,林寐不知所措地看着周围,惊诧道:“我竟然没死,那刚才我是做了个噩梦吗?我去,太吓人了。”
他脑子里全是飞转的记忆碎片,碎片里记录着他各种各样的死法,诡异惊悚历历在目。
张黎是和初九一起进来的,因此她也在初九的茧蛹中醒来,坐在地上茫然无措地揉眼,看见初九醒了往他那边凑了凑。
死亡轮回里发生的一切他们都还记得,自然也就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自己是怎么被救过来的,钟离果儿也想起了那些事,她早就知道鬼昼凶险,没想到竟然能凶邪至此,要不是青蔚川,她们一行人很能就要命丧在此了,正要说什么,就看到那边一黑一白俩脑袋两人互相看着对方,莫名其妙地傻笑。
钟离果儿:“该死,我竟然被这温馨的画面感动到了。”
林寐一副看透的表情,摊手撇嘴:“这就是情侣间的默契,他们甜,旁人酸。”
钟离果儿视线一直落在初九身上,好一会儿才勾唇冷笑一声,打破了那份又酸又甜的默契:“你不是什么青氏收的徒弟,而是只猫妖,居然瞒了过了我们所有人!”
木石盟左邻右舍那几个派遣的妖怪们都不是等闲之辈,连同她自己在内都没发现这个柔弱可欺的小徒弟竟然是妖,那修为得有多高?
青蔚川忽然想起钟离果儿是那个神秘的西昆仑的人,等级还不低,据他这些日子观察,那个西昆仑应该是某个类似于冥府的组织,管辖的是妖界。据钟离果儿所说,不是所有的妖怪都能在人间生活的,那么此时看钟离果儿的态度,估计初九就不是那一类可以在人间生活的妖。
他立刻起身挡在初九面前,沉声道:“你想干什么?”
钟离果儿注意到青蔚川左手闪着微弱的金光,业尘珠的红光也亮了些,反问道:“青老板,你难道要跟我作对?你是青阳派的嫡系弟子,维护人妖两界和平是你的职责,初九是界外妖,没有人界居住证,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擅自闯入人界,早已违反了规则,我要把他带回去。”
青蔚川丝毫不让:“我不知道你们所谓的规则是怎么判定的,但初九是我木石盟签了协议的员工,就算你是西昆仑的人,我也不会让你将他带走。”
“你说什么?!”
钟离果儿气得跺脚,要不是自己的小命刚才被这人救了不好翻脸,她铁定上去硬抢了,她这么多年还没吃过人类的亏,就算这人是青阳派的掌门人那也不行。
钟离果儿:“青老板,我再提醒你一遍,他已经违反了规则,就算我今天不带走他,来日也会有其他使者来,到时候那就不是你能阻止得了的。”
青蔚川神色漠然,依旧不为所动:“尽管来试试。”
钟离果儿哑口无言,不知道为什么,仅仅过了一天时间,眼前这个年轻的青阳派弟子好像哪儿哪儿都变了,尤其是他的眼神,比之前更加深邃,危险,甚至周身都有一种气场,能给周围的人带来无形的压力。
尽管先前他那双眼也不单纯,但跟现在没法比,如果要比较,他现在这股气场跟青阳派十二支脉的家主们一样,沉稳莫测。
这场无限轮回究竟带给了他怎样的折磨?就算他们保留了记忆,没有亲身体会,恐怕也很难想象。
钟离果儿还想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后方却忽然出现了变数。
“小心!”
她睁大眼睛看着后面破茧而出的东西,扭曲的四肢冲破茧蛹翻转着朝青蔚川发动攻击。
是挟持林父的蛇妖,谁也没想起这回事。
青蔚川刚一回头,蛇妖就已经闪到他跟前,还没碰到他,那双凶狠的眼就在他四尺开外的距离停住了。
青蔚川呼吸一滞,眼神落在挡在他身前的初九身上,蛇妖手臂变成一根尖刺,直直地扎在初九肩上,滚烫的血液溅到了他半边衣衫上,染红了一片。
远不及初九身上的触目惊心。
初九只是踉跄了一下,丝毫没发出声音,就像是这点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的眼瞳骤然收缩成尖锐的竖瞳,散发着森冷的光,抬手还击。
蛇妖受的伤比他重,这一掌震得他四肢几乎要断裂离析,蛇妖眼睛死死地盯着青蔚川撞在兜里微微凸起的山海卷,然后飞快转身跳进了一块黑色的巨石中,离开了鬼昼。
钟离果儿瞬间就不再管初九,看见蛇妖逃跑大喝一声:“又来一个非法入境的,当本小姐是死的么。”
她暂时奈何不了初九,难道还收拾不了一条倒胃口的蛇?除此之外,她本能地感到这蛇背后的势力不简单,说不定能追踪出什么大阴谋,于是不假思索地追了出去。
青蔚川的心脏像是被狠狠地扎了一下,飞快上前扶着初九:“别动,让我看看。”
那妖怪的手有毒,伤口是黑色的,周围的皮肤被刺破,惨烈地将血肉暴露在空气中,初九没喊疼,只是皱眉看了看冒着黑气的伤口,缓缓把青蔚川推开:“这点小伤没事的。”
青蔚川被初九这个动作刺激得有些恼怒,反而凑近钳住他的手腕,语气里隐含着怒火:“这也叫没事,那怎么才算有事?”
这莫名而来的怒火里夹着旧账,青蔚川想起了初九抓着他的手迫使自己将他推下悬崖的事,早就留下了阴影,现在居然还给他来这么一下,这人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成心想弄死他么?
被他这么一扯,初九皱眉轻轻嘶了一声,青蔚川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放开了他的手:“弄疼你了吗?师哥错了,师哥太着急了,你让我看看伤口。”
初九拗不过他,也许是他意识到自己在轮回中把所有痛苦都压在了青蔚川身上有些愧疚,便没有再抗拒他。
青蔚川指尖碰了碰伤口,眸色变得极暗,怔愣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倾身向前,头低在初九颈间,滚烫的气息喷在伤口周围。
初九好像被这灼热的呼吸给烫着了,下意识地往后躲闪,心莫名跳得有些快:“师哥,你在做什么?”
青蔚川:“当然是帮你把毒血吸出来。”
初九将他推开:“这是妖毒,我自己休养一阵就能解,如果让你碰到,对你的损伤会非常大。”
说话间初九飞快起身,带着一点落荒而逃的窘迫,跟他拉开距离:“师哥,你不用对我这么好,我在轮回中已经跟你说清楚了我接近你的目的,我要找到山海眼,解开关于我身世的秘密。”
青蔚川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被初九打断:“但是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如果有机会——”
初九的话音忽然停住,他侧头看了看青蔚川,似乎是在犹豫,最后做了个决定,眨眼间化成一道白光消失在了湖边,张黎紧拽着初九的衣摆,也跟着离开了。
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青蔚川捏了捏拳,就算他想追,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追,就像初九自己说的,他是妖,自己是人,好像天生就隔着什么。
青蔚川犹豫了,突然被林寐一阵焦急的呼喊扯回神,林寐自行消化了半天,才理清轮回的所有经过,才知道他们所有人除了青蔚川以外,身体都是被茧蛹缠住泡在水里的,既然抓住他爸的那个妖怪已经出来了,没理由他爸还没出来。
林寐去翻找了还没融化的几堆白色茧蛹残壳,里里外外都没有多的人在里面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爸呢?”
青蔚川这才注意到,蛇妖没有和林父关在一起,但他在找寻有生气的茧蛹时,一共就只有这么四个,湖底的茧蛹虽然多,但他绝不可能漏掉。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林父已经被茧蛹腐蚀殆尽,早就化成一滩污水了,而那些污浊的黑色怪物,也已经在罗刹女被关后,让白鹤女净化了个干净。
此时的湖底只有一片绿油油地水草,一丝污浊都没有更别提有什么大活人了。
那蛇妖有妖力支撑,自然撑得到现在,但作为凡人的林承晖就没那个运气了。
他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