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该上路了（2）
第二日，沈自清在朝黎宫内无事可做，看着房檐上正在滴水的冰锥发呆。
她估摸着陈瑄很快就会进宫和她接头，可如今姚令元篡位之事前朝后宫都已知晓，陈瑄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她怕自己如果这时做点什么，会打乱陈瑄的布局。
等人拯救，无计可施的过程，真是煎熬。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自己十五岁时。
那次天寒地冻，秦氏让她去湖里挑水，她被冻得失去知觉，一头栽进了冰冷的湖水中。
她依稀记得那种感觉，最致命的，而是一种细密的，钻心的疼。
她想要挣扎，想要叫，她从未产生过如此强烈的，想要活着的欲望，绝境下的求生本能。
但全都于事无补，她闭着眼，感受自己的沉溺，感受离活着越来越远的距离。
若不是被人及时救起，她就只能下辈子再找秦氏报仇了。
没想到六年之后，她还得再经历一次这种感觉。
突然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张她很不愿意看到的脸。
又是姚永乐。
为什么每次回忆过往的时刻都会被她打断？沈自清嫌弃地别过头去，但姚永乐却刻意在她的宫门口停留了一会，脸上洋溢着从未见过的，怪异的笑容。
如今皇宫由她爹全权掌管，她姚永乐自是横着走了。
只不过，那笑容不太像是得意，像是……得逞？
沈自清隐隐觉得不太妙。
果然，一个时辰之后，姚永乐一脸趾高气扬来到了朝黎宫，身后跟着曾经服侍陈瑄的李公公。
沈自清坐在上座，挺了挺身，不以为然地瞥了一眼姚永乐，向李公公微微点头示意。
李公公本想行礼，却被姚永乐一眼瞪了回去。
还是沈自清先开了口：“乐嫔和李公公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啊？”
李公公欲言又止，乐嫔见状不乐意了，说：“快说啊，我父亲的令，你还不听吗？”
“回……回岚妃娘娘，传监国大人的令，娘娘与先帝往日恩爱非常，比翼连枝，特命……命娘娘，三日后，先帝起灵当日，为先帝殉葬。”李公公跪地行礼，颤颤巍巍地说道。
沈自清听完，没有任何动静，反而拿起手边的茶水，品了一口。
接着淡淡地说道：“李公公起来说话。”
“李公公，本宫且问您，这道令，是谁的意。”
李公公看了一眼姚永乐，又慌忙低下头：“回娘娘，是……是监国的意思。”
沈自清脸上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说：“哦，原来如此。”
“不过，恕本宫愚钝，什么时候，皇家的事，轮得到监国插手了？”
语气中多了一丝威严和压迫。
李公公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这……“
姚永乐在一旁不乐意了，脸上的得意荡然无存：“只怕岚妃身处深宫，见识短浅，只怕还不知道我父亲即将登基的消息吧。”
沈自清看着乐嫔，微微笑着：“敢问妹妹，即将登基的意思，是不是说监国大人，尚只是监国？”
乐嫔一时无语。
沈自清换了一副神情，眼神凛冽，目光如剑：“既然乐嫔没有意见，那就请妹妹遵守自己为嫔妃的本分，不要忘了，这个皇宫，还不姓姚。”
尊贵雍容，从容不迫。
接着她起身，略过姚永乐，对李公公说道：“公公平日对本宫不薄，本宫自不会让公公为难，公公回去给监国回话，本宫舍不得先帝一人在地下孤苦，三日后，自会去面见先帝。”
李公公有些吃惊。
沈自清一直对他很好，不像其他嫔妃一样因为他是太监就瞧不起他，如今他跟着姚令元也只为活着，他想劝沈自清三思。
但一抬头，对上了沈自清坚毅的双眼，又碍于姚永乐在场，万语千言想说都堵在了心口，只得行礼告退。
沈自清正欲转身回座，却被姚永乐抓住。
她贴着沈自清的耳畔恶狠狠地说道：“我已向我父亲禀明你和你肚子里那个孽障的事，他是绝不会让你活着的，沈自清，上次是你侥幸，这次你跑不掉了。”
说完拂袖而去。
阿诺在一旁目睹全程，待周围安静后，她看向沈自清，后者罕见地皱起了眉头。
“当初姚永乐下毒，我只顾着借此挑起姚行梦和姚令元的纷争，事情太多，竟忘了姚永乐还知道我有孕一事，现下好了，栽在她手里了。”
“那你刚才为什么和李公公说你同意殉葬？”阿诺不解问道。
“如今姚令元是断然不会让任何一个可能阻碍他登基的人活过这三天的。”
“我若不同意，只怕他今晚就会派人来暗杀我了。”
“待我的尸体被发现后，只需对外宣称岚妃追忆先帝，伤心自戕，一切就都结束了。”
“如今还争取到了三天的时间。”
沈自清闭着眼，揉着眉心，如今事情，似乎真的有些棘手了呢。
“那三天之后怎么办，你真的去死吗？”阿诺语气变得急促。这么久以来，她还没见过沈自清像如此一般伤神。
“等，若三天内陈瑄那边有消息了便不必担心，若没有，”
沈自清猛然睁眼，眼里透出决绝：“便一把火烧了朝黎宫，这两天我会去找两具女尸预备着，等火一起，我们便躲在密道里，之后乘机出宫。”
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在绝望中等待。
等待，是比绝望更绝望的事情。
这偌大的皇宫，找几具尸体倒不难，前几天姚令元手下杀的太监宫女不少，最近每天都会换几个挂在宫内广场上示众，警告合宫众人安分守己。多两具少两具也不会有人发现。
出宫也简单，扮做宫女的尸体等当天的人运出去就好。
就算之后，姚令元发现死的不是沈自清，但只要他不说，沈自清便已经是个死人了。
纵使太后可能会拿沈自清有孕一事做文章，但那有何惧，沈自清已经死了。
他姚令元想要的，不就是个死人吗？
沈自清这般想着，若真能乘此机会出宫也未尝不是好事，只是姚行梦不死，她总归是心有不甘。
但如今，活下去才是头等大事。
沈自清起身看着宫外，目光透过层层宫墙看着远山，心中暗道：“陈瑄啊陈瑄，如今你我性命相牵，你可万万不能出什么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