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山都姑娘
在林燚的带领下，众人在黑暗之中相互搀扶着渡过那怪异扭曲的树林，踏过那密密麻麻、盘根错节的树根，向着那一点飘忽的光芒追去。
跟随那一点是远时近的光芒，众人不知走了多久，光芒越裂越盛，穿过最后一片林子就能到达。此时，大家隐隐听到了一些古怪的声音。
那是喧哗的人声，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有人在拍手鼓掌，有人在大声欢笑，还有小孩子嬉笑打闹的追逐声，热闹得好似集市一般。
众人互相观望，眼里又有好奇又有恐惧。此时，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在了林燚身上，虽然相处时间不长，林燚也没有刻意去培养自己在人群中的地位，但是他显然成了大家的主心骨，没有他同意，大家不敢随意行动，当然，如果有危险，也是他第一个去探查。
在众人的期许下，沉默的林燚拨开稀稀拉拉的树林，靠近那团跳动的光芒。
一只脚猛地踩在坚实的土地上，那厚实的质感让林燚舒服了很多。他将自己另一只脚从树林的泥地里拔出，发现自己到小腿的位置已经变得黑糊糊、脏兮兮。
在他面前的，是一片被刻意开凿出来的土地，像一个小型的广场，或者仪式用地。那里铺着一些简陋、巨大的石板，因为空气湿润，加上常年行走而磨的漆黑发亮。
小型广场中间，摆着一排排由藤条变成的椅子，他们众星捧月似的摆放着， 齐齐对着广场中央一个同样由藤条编成、挂着红白黄蓝破布条的巨大戏台子。
戏台子上摆着一截巨大的藤条台阶，台阶上是一个特意用木兰花、藤蔓、彩条装饰过的简易方框，并且用某种诡异、厚实、很有质感的红色绒布绷住，像个竖起来的床垫子。林燚猜了半天，觉得那应该象征着门之类的东西。
眼睛扫过去，那空无一人的藤条椅子不停地抖动着，正是“它们”不停地发出欢呼声和喝彩声。在这空无一人、却人声鼎沸的场景里，林燚顿感毛骨悚然。
他轻轻绕边走到座椅前方，想要观察椅子上是不是放着些什么东西，而说不定正是那些东西发出奇怪的声音。
果不其然，当他绕过去的时候，赫然发现每个椅子上居然摆着一只断手。
这些断手诡异无比，每一个手指竟然有数十根，远超正常人手指的数量。它们向蜘蛛一样趴着，密密麻麻的手指头在蠕动、轻敲。有的向虫子似的用断腕支撑起来，手掌张开，像是在探寻什么。
他看了一眼，顿感惊异万分，就打算溜回去，心知这又是什么超出人类理智的鬼东西。但是等他走到椅子背面，视线却像是突然绕过了一个转角，他看见那些椅子上居然出现了人。
那是一些看不清身型、仿佛是由一些蠕虫凝聚的、皮肤不停涌动的异常惨白的“人”，他们静默地背对着林燚，面向那个诡异的戏台子，而喧闹声持续着，只高不低。
林燚心中一沉，他做了一个举动。
他默默地后退两步，把自己的视角调整到能够看到椅子的正面。果不其然，那些人都消失了，还是只有那些断手在座位上不停蠕动。
往前走两步，当视角为看到椅子背面的时候，那些异常惨白的人又出现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下的场景对林燚来说，并没有特别的恐怖，而是怪。
诡谲、异常、匪夷所思。他无法理解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就好像一个二维平面的生物理解不了三位平面生物的存在一样，但是他们就硬生生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冲击着林燚的感官，让他神经极度紧绷。
“上天门喽～”
一阵吆喝突然从那戏台子后面响起，一个带着漩涡面具的人突然窜上来，对着坐满古怪背影的观众席翻了两个空翻，嘴里念着“将将将将～”地绕台一周，最后一手前指，一腿体膝，来了个充满精气神的亮相。
“好！！！”
底下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八方听客七方神～还有一方是凡人呐～”
“仙家来看上天门～凡人请茶敬～鬼～神呐～”
“好！！！”
又是一阵热烈的欢呼。
这独特、悠长又诡异的唱腔林燚从未听过，不过他之前也从未关注过戏曲文化，也可能是自己才疏学浅，分辨不出来这是哪家的唱腔、流派。
“天门大开请福来～福至——”
突然，台子上那个咿咿呀呀唱着的人看见站在底下的林燚突然一愣，有些不知所措，明显没料到居然还有个陌生人。嘴上唱着的一时间忘了词，支支吾吾了半天没有接上。
这时，原本热闹的人声突然戛然而止，好像是突然被关了的收音机。
“这、这。。。。。。”台子上那个人明显慌了手脚，他重新调整姿势，又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可是他好像很紧张，不管他怎么努力，底下都死寂一片。
在林燚的视角里，他看到椅子上那些人突然齐齐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用那纵横交错的手指组成的怪脸和裂开的血嘴一动不动的、一齐盯着林燚。
某种狂乱诡异的感觉蔓延开来，林燚紧张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动手还是闪人。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有人扯他衣服，他回头，看见一个比他矮了很多的身影，竟然是个老头子，他没带面具，低着脑袋：“后生！别看！快低头！”
林燚听话地低下脑袋，只听那个老头子说道：“上天门开演了就不能停！你闯进来打乱了节奏，现在“他们”不高兴了！想活命就低头认错！”
林燚低着头侧目看着那个老人，惊骇地发现对方眼窝凹陷，竟然是个瞎子。
突然，前方的藤椅开始咔哒咔哒剧烈抖动起来，林燚不想惹事，所以听话地没有抬头，只听旁边那个老人颤抖着朗声说道：“老仙古洞莲台座，耳热心焦把戏看！
不知哪方串地龙，袖吞灵纹把地占！
老仙家来不用慌，抓把黄泥要他封嘴含～
左脚入了葵花蹬，右脚一个滚龙鞭呐哈～
让他娃儿急溜儿滚蛋麻溜钻～阿弥陀佛吉祥～”
最后一句老头子几乎是吼出声来，然后一脚踢在林燚小腿上，想把他踢跪下，奈何没踢动，疼得脸直抽抽，林燚心领神会地单膝跪地，随后老头子赶忙在底下抓了一把黄泥：“快吃了！吃了“他们”就消气儿了！”
林燚眉头一皱，正在犹豫之时，只听一声尖锐的女人嬉笑声在林燚后脖颈子方向突然炸出：“阿弥陀佛吉祥～嘻嘻嘻嘻～”
身旁那老头立刻脸色煞白：“完了完了。。。。。是。。。是山都姑娘！山都姑娘也来看上天门了！日了他的先人的！千算万算没算到现在是二更天！后生，搞不好。。。。搞不好咱们要交代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