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如不开始
夜色将至，安燕寰送楚蓁蓁回家。
楚蓁蓁手里提着老婆婆送的竹叶糕，时不时瞧一眼身旁的安燕寰。
从她和老婆婆做好竹叶糕出来，她就觉得他不对劲，时不时地在失神，尤其是那双深海般的黑眸盯着她时，让她心跳漏了好几拍，总忍不住往他那边瞧。
偏偏只要她回看他，不到一秒他便转开视线，继续和老夫妻俩尤其是老人拌嘴说笑，让她怀疑他盯着她看是她的错觉。
不过现在，她确定他确实不对劲。
瞧瞧，这一路上这人说话不到五句，而且是她不开口他便哑巴，这对于一个打从相识以来就嘴巴总停不下来的人而言，太反常了。
难道是为了那七成的纯利？果然是太高了吧。
按说他帮了自己这么多忙，就白送都是应该的，可自己还要拿七成，是有点过分了。
楚蓁蓁认真地反思己身，眼见自家已近在眼前，她快走一步挡在他前面，“我细想了想，华容道就当是我的谢礼，那些纯利我一分不取。”
安燕寰疑惑地看着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楚蓁蓁笑着拍拍他的肩，“别纠结啦，老先生和你的心意我领了，纯利就算了，你已经帮我这么多，不能让你做白工。”退后一步挥挥手，“好了，我家到啦，明……”摇头失笑，“不对，应该是有缘再见罗。”
安燕寰拉住她，难得地严肃起来，“分你纯利我没有任何意见，我自己也愿意。”
那句有缘再见，让他有种再也不见的感觉。
“好啦，是我自己不想要的，不然你帮我我还分你的钱，我欠你的情怕是下辈子当牛做马都还补过来。”楚蓁蓁哈哈笑。
安燕寰冲口而出，“那就不拘一辈子，多几辈子。”
楚蓁蓁一脸哀怨，“你要我几辈子当牛做马，你好狠的心。”
安燕寰比她更哀怨。
楚蓁蓁忍不住笑，伸手把他的嘴角往上勾，“这么一张帅脸，别摆出这种不高兴的样子，暴殄天物啊。”
安燕寰握住她的手，心里有话，却又说不出来。
楚蓁蓁被他看得脸红心跳，转开眼，嗫嚅道：“是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要回去了。”
“你……”只说了一个字，安燕寰便说不下去了。
他承认，自己对楚蓁蓁动心了，可是迎娶一个养在深闺的世家女，意味着成亲之后他就得呆在京城，困在这无休止的虚伪的厌憎的权势争斗中，这曾是他离开京城不愿回来的缘由，此时也不愿为了一个女子妥协。
叹气，放开手，他后退一步。
“没事，你回去吧。”
楚蓁蓁点点头，转身，踏进家门。
门板合上，她就那样靠着，胸口砰咚砰咚地剧烈跳动，一股酸酸的泪意在鼻尖眼里汇聚，她仰望着天，深吸气压下那想哭的冲动。
她想，她是喜欢上安燕寰了，或许安燕寰也对她有感觉。
那当下，她有种他会向她告白的感觉，她一方面期待，一方面又害怕。
期待他对自己有同样的心动，害怕他说出了口自己便无法假装没有心动。
按原文来看，新年之后的二月十三便是楚蓁蓁行笄礼的日子，紧接着便是夺嫡之争，更有南边的梁国趁乱出兵，楚蓁蓁就死在这多事之秋里。
按照前几次的经验，她活不过一年了。
这一世，就算她度过死劫，就算她和安燕寰两情相悦走到一起，可到最后，依旧要么是女主重启世界，她一个人带着甜蜜回忆重新来过，要么是位面世界bug修复，她一个人带着甜蜜回忆回到现实世界。
不管哪一种，对她而言都是悲剧。
既然注定是悲剧，不如不开始。
“姑娘？”守门的婆子小心翼翼唤着。
楚蓁蓁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守好门户。”
“是，奴婢……”婆子话没说话，楚蓁蓁已经走开。
婆子看了看她的背影，拉开一道门缝探出头往外瞧，只见一道挺拔的身影孤零零立在自己后门不远处，顿时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瞪大了老眼想要看清楚那在昏暗夜色下的人影长相。
可惜，她仅能从那身姿与有些模糊的五官，看出这应该是一个长得挺不错的男人。
安燕寰回自家府里，不走正门，反而从靠近自己院子的院墙翻入。
进入书房，一个黑衣黑巾把全身包裹严严实实的人出现，弯腰恭敬递上一张折叠的纸条。
安燕寰接过，那人便如鬼魅般自屋里消失。
安燕寰自顾自打开纸条，看见里面所书内容，目光顿时变得锐利。
这时脚步声传来，安燕寰将纸条往手心一握，再张开手时，那纸条已经变成细如微尘的碎屑，落到地上，混入寻常烟尘中。
来人也已到门口。
“瞧瞧，寰哥儿果然是回来了。”安老夫人脸上笑成了盛开的菊花，边进屋子，便偏头向后面的安夫人道。
安夫人顺从迎合着。
安燕寰痞笑着上前，半蹲在祖母身旁，“祖母有好事儿找孙儿？”
“就是好事。”安老夫人拍拍他脸颊，指挥丫鬟们将抱着的卷轴放到桌案上，她上前打开一副，“你瞧，这位姑娘生得是不是很美呀？”
安燕寰笑容不变，“是挺美的，和晖弟很配。”
晖弟，安燕晖，庶出二房的长子，年方十八。
“他又不是我亲孙子，自有他老子娘给他操心，我白白的去惹一身骚干么？”安老夫人轻拍了了他一下，“你别想糊弄我老婆子啊，这是给你选的，礼部尚书家的大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子温顺可人，明儿个就让你娘去给你定下来。”
“温顺可人就是呆板无趣嘛，祖母，对着这样一个女人，孙儿以后都笑不出来了。”安燕寰扁着嘴，晃着祖母胳膊。
“什么呆板无趣？不许诋毁别人姑娘。”安老夫人又拍了他一下，“你呀，就是性子太跳脱了，整日的不着家，才要给你找一个温驯的姑娘，不然……”安老夫人换了一副画像，“这是辅国将军府的姑娘，活泼开朗，耍的一手好枪法，你要是不喜欢礼部尚书家的，就给你定辅国将军府的。”
“这位姑娘倒是不错，可孙儿怕过招的时候没个轻重，不是她死就是我亡啊。”
“呸！呸！呸！童言无忌！”安老夫人瞪他，“这温驯的姑娘、活泼的姑娘你都不要，你想要什么样的？”
安燕寰的脑中浮现一道身影，他立即将之甩开，皮皮笑着，“我不知道想找什么样的，不过我知道这两位姑娘都不是我想找的，等我找到我想找的姑娘，我就知道我想找什么样的啦。”
一堆想找的把安老夫人绕得头晕，不过她抓住了重点，“你就是现在还不想成亲。”她沉下脸，唉声叹气，“祖母都过古稀了，这辈子唯一的愿望就是能看着我的乖孙成亲，能喝一口孙媳妇茶，要是再得老天爷厚爱，能抱一抱曾孙，我就死而无憾了，可就这么一个最后的心愿，我看都是成不了的。”
“寰哥儿！”安夫人叱喝，“你就是要惹得你祖母伤心是吧？你祖母把你当宝贝一样捧着，你连她最渴盼的愿望都不愿意帮她实现？”
“你别骂他，这要是娶一个他不喜欢的，我老婆子更会死不瞑目。”安老夫人扯着帕子拭拭眼角的泪花，叹气，“说起来啊，也是你的错，你但凡多生几个儿子，咱们长房嫡系也不至于两代单传，到现在只能靠寰哥儿传宗接代。这京城里的世家子弟，到二十三的哪个不是当爹的，孩子都能跑会跳了，就咱们家……”摇头叹气，“连个喜讯也没有。”
“都是我的错，都怪我身子骨不好，不然就多给安家生几个儿子，也不至于成现在这样。”安夫人也捏着帕子抽抽噎噎。
安燕寰头疼，平常一个一个哭他还能应付，现在两个女人唱着双簧对哭，实在考验人耐性和智慧。
“各家的女孩哪个不是过金钗之年开始说亲，及笄前定亲，行笄礼后一两年便成亲了，咱们寰哥儿都二十三了，和他年龄相合的女子全京城都只能找出这两个，这再耽搁下去，怕只怕得找到年龄差到一轮去的。”安老夫人哭。
“我只怕差一轮，对方爹娘嫌弃咱们寰哥儿老……”安夫人跟着哭。
安燕寰头疼，脱口而出：“楚家姑娘呢？”
两位夫人立即不哭了，瞬间不约而同抬头盯着他，异口同声：“楚家姑娘？”
“我只是随口……”
“没指望的。”安夫人和他同时开口。
安燕寰立即转了话头，“为何会没指望？楚家嫌弃我年纪大？”
八岁，这差距不算大吧？他摸着自己下巴，自己顶着这张脸走出去，多的是大姑娘小媳妇的丢手帕香包水果的，应该还能看呀。
安老夫人伸手在他身上拍了一下，“不许胡说八道，楚姑娘是皇后娘娘定下的，咱们能跟皇家抢啊。”
“二殿下已经带回来一个姑娘。”
“那女子出身寒微，当不起二皇子妃。”安夫人瞧着儿子的神色，“日前是有消息楚夫人在为女儿相看，当时娘也去探听过，可没多久皇后娘娘那边就传出消息要聘楚家大姑娘，楚家姑娘就没人敢再问了。”
见他神情郁郁，安老夫人和安夫人交换一个担忧的眼神，两人本想趁着孩子年节时在家的当头，想法子把他的亲事定下来，可如今无意间探得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只添担忧。
“寰哥儿……”安老夫人才开口便被突然站起身的安燕寰吓了一跳。
“祖母，娘，我出去一趟。”
话音刚落人已经到了门口，安夫人追过去时已经没了人影。
“他这是……娘，寰哥儿不会干出什么傻事吧？”安夫人忧心忡忡。
“随他去吧，真要干出什么傻事……”安老夫人皱眉，自暴自弃地摆手，“他要是干出什么傻事能把楚家姑娘娶进门，也好过现在一年到头的不知道往哪里跑。”
婆母的话让安夫人在心里比了比，无奈叹气。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她希望的，偏偏都是她儿子干得出来的事，她这个做娘的完全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