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不堪
舒颜见他这般，也不再提沈思钰的事儿，只将林老夫人拟的册子递了过去，顺势坐到他身边道：“我便说嘛，二妹妹拟亲这么重要的事儿，怎的就交在我手里了，原是早就有打算了。还是老太太疼我，要没这份名册，我还不知如何抓瞎呢。”
“呵，祖母的安排自然是算无遗策。”林臻没甚喜怒道：“如此也好，他们既然心里有了人选，总好过你一个个筛选。”
“是啊。”舒颜笑道，指了指名册上的人：“要说这前头几个，我倒还算有所耳闻，像这常公子，还有后头那位户部中丞家的傅公子，从前倒也常常听人们提起过，倒是这最后一位，似乎京城贵公子里并不曾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他呀。”林臻扫了一眼，不由笑道：“不怪你不知道，他们一家是才调入京城的，还没正式入朝拜官，素来行事又极为低调，别说是你了，就连那些惯爱交际的人，十亭里也有八亭没有听说过这位公子。祖母能将他放入名册，可谓是消息灵通。”
“哦，听夫君这话倒像是与他家熟识。”舒颜奇道：“慕容之？听名字倒像是个文雅少年，想来与二妹妹也是相配。”
“文雅？”林臻失笑：“若单论相貌，他倒也担得起这个评价，只是若牵扯行事，那可就是谬之千里了。匹夫莽撞，冲而不知其责，大约说的就是他了。我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他时，连最爱闯祸的六皇子都曾对他的言行叹为观止，评说一句山野间的顽猴后，便将混世魔王的称号拱手相让了。如今，他要跟着自家父亲起复回朝，倒不知会成就怎样一番光景。”
自一年多前沈相伏诛，舒太傅病亡后，内阁重臣三缺其二的行景便一直延续至今，为了防止一言堂的局面，皇上倒是另派了齐王爷入内相助，只是亲王辅政的局面不宜长久，底下的文臣深谙其意，虽不敢明目张胆的毛遂自荐，可暗自拉帮结派祈求上位的却不在少数，倒是皇上心定，不管旁人如何发力，他只巍然不动，这一拖便拖到了现在。
皇上心思难测，群臣也不敢擅自行动，日复一日下来，倒也渐渐习惯了如今朝内臣子与皇家相互制衡的局面，可偏偏就是在这种时候，皇上又有了新的动向，一纸诏书直愣愣的飞入禹城，把早年因为直言被扁出京城的慕容衡传唤了回来。
要知道，慕容衡被贬之前已然官至右丞，如今起复再用，其意图不言而喻。
“右丞相？”舒颜疑惑：“若是这般官位，怎会无人知晓？”
“许是因为年代久远吧。”林臻不以为意：“据说，那慕容衡本是天纵英才，在朝政上很有些天赋异禀的才能，不过三十便得了右相之职，实在是年轻有为。可惜人一旦太过聪慧就会有曲高和寡，高处不胜寒的孤寂，他又素性孤傲，与那些臣子总有意见相左的时候，对上又不爱曲意附和，一来二去便受了排挤，在那位置上坐了不足半年，就被有心人打压了下去，当时也不知是灌了什么罪名，一家老小都被打发去了禹城。细算算，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你那时也才多大，记不得也是正常。”
这京都权势更迭如此之快，别说十几年，一旦出京转瞬就会被人抛诸脑后，所以记不得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四十多了？”舒颜推算了一下，有些狐疑：“你既认得慕容之，那想来彼此也是年纪相当，二十六七的人了，难不成竟还没娶妻？”
舒颜说的委婉，林臻却听明白了，笑道：“林嬅是林府二小姐，老太太再如何也断然不会叫她做妾去，不过你慕容之却是有过妻室的，只是早年跟着慕容一家奔波劳苦，作贱坏了身子，四年前去了。如今祖母求的，真是续弦之为，虽不如原配，但以嬅儿庶出的身份，到底也算高攀了。”
皇上变革之心如铁，慕容衡的才能又与之匹配，此番如此势大而归，能至何位实在无法估量，林嬅若能如愿嫁于他，倒确实是高攀了。
林臻说的细致，舒颜却明白这里头已经打了死结，不管慕容家是否能荣耀如昨，与林嬅却是无甚缘分。
可惜，这话这会子却不好明说。
“听夫君这话，倒像是极中意这慕容之一般。也罢，臣子起复回朝多半会举办宴饮，到时接了帖子我便带着二妹一同去瞧瞧，若真是个好的，咱们再做打算。”
“你办事妥帖，自然没有不好的。”林臻笑道，拉过她的手拍了拍。
舒颜体贴道：“既说定了，便如此吧。夫君昨夜一晚没睡，早起又听了这些杂事，想来也是劳累。左右还有时间，你再躺会儿，忙里偷闲的休息，便是多一时半刻也是极好的。”
说罢，也不顾他腻歪的拉扯，笑着撇开他的手，领着云春一道往外走，直出了院门才吩咐道：“去与方才来回话的婢子说一声，晚些时候我与她一道去静安寺替沈姨娘请牌位，她与我争斗了这些年，末了却是这么个结局，也实在是叫人唏嘘。”
就如舒颜所料，沈思钰得尸身很快被请出了国公府，一卷破席，一顶小轿，就像她当初来林府那般，如今又悄无声息的从侧门抬了出去。
无棺无椁，甚至连块像样的坟地都没有，就这么被丢到义庄停了几日，而后便是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小梅胆子大，提舒颜跑了一遭算是送行，回来时脸色不大好，说是沈姨娘被烧前的容貌简直称得上千疮百孔，再无往日里清丽娟秀的模样，就连她这般见惯生死的丫头，也忍不住为自己主子昔日仇敌的下场唏嘘。
“奴婢还记得那日小公爷出行前他们立在一处说话的样子，当时只觉得她脸上的笑容碍眼，如今再回想起来，倒是觉得可怜。被心爱之人背叛至此，也不知这昔日高高在上的沈家三小姐临死前是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