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香消玉殒
“还真是绝情。”舒颜叹息：“想来她这般情景，大约也是无话可说了。”
“嗯。”白芷应道：“虽如此，可奴婢还是在她的妆奁屉子里找到了这个。”
素白的纸笺上偌大两个字，舒颜。
看来还真是给自己的。
舒颜接过白纸，不由唏嘘道：“这人到了林府还真是学会了节俭，从前她在家时，何曾用过这样的纸张？”
沈家自诩书香门第，再旁的事物上或者还奢靡有限，唯独讲究笔墨纸砚，沈思钰自小就沉浸在这种熏陶中，自然也不能免俗。
舒颜在家时便收到过不少沈家的帖子，但凡出于三小姐之手，无一例外都是洒了金箔的薛涛笺，配有上等徽墨，用湖笔书写，就连落印用的也是价值千金的龙泉印泥。
为了这份讲究，她还曾放过豪言，说自己习字最重本源，若纸墨笔砚非上等品，合有轻慢之嫌，在这方面，就连处处爱攀比的四公主也要自叹不如。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如今却把自己最后要说的话，草草托付在一张不知从何处撕落的残纸上头。
白芷不知其意，只是乖巧的坐着，目光不错的看着舒颜，静候她接下来的吩咐。
“你先下去吧。”舒颜失笑：“林府事少，杂物也有旁人打理，比之慈安殿大约会清闲不少，你若不习惯或者觉着无聊，可以去找小梅一处打发时辰，若论玩耍的花样，满京城的丫头里再也没有人比她在行了。”
白芷性子严谨细心，这算是她最大的优点，只是太过紧绷了些，这样的战战兢兢落在有心人眼里，怕会招惹麻烦，而小梅不同，若论活泼跳脱的丫头，她当属第一，有她带着，想来白芷也能早些适应。
等她走后，舒颜重又坐回了梳妆台前，调整坐姿后打开了纸笺，一字一句认真分辨上头过于潦草的笔迹，虽与往昔大相径庭，可从落笔的习惯里还是能肯定这东西确实是沈思钰所写。
……
云春去松苑挑选布料直到午膳前才回来，倒好真是抱了一堆好料子，不过更重要的是搁在布料上头的那本花名册。
“难怪特意让你去。”舒颜笑着翻看那本名册：“也是，论在京都的人脉消息，我再如何也比不过老太太去。”
云春一边打理新得的布料，一边看着舒颜手指划过的名字，不由笑道：“那样长的一串头衔，单看着就知道这人有多叫她老人家满意。”
“是满意。”舒颜笑道：“左都御史常新之子常年，这人能力可是不错，年纪不大，结交甚广，与几位皇子都有私交，可惜玩的太过，名声不大好罢了。”
自然，那东西如今也不在老太太的考虑范围内。
小梅不懂这些，只是奇怪老太太既然心里有了几家人选，为何还要自家主子去拟这名单？
“因为以她的身份，这种事她不便亲自出面。”云春笑着解释道：“若是林夫人出面还好说些，可要是老太太去，那可就有逼婚之嫌了。”
“那便让夫人去啊，主子不过是嫂子罢了，没必要为她操这种闲心。”
经过昨晚之后，小梅实在是对林二小姐欢喜不起来，因此也不乐意看着舒颜为这样的人劳心费神。
“说你单纯，你还真就不动脑子了？”云春笑骂道：“林夫人再合适也没有咱家主子的影响力大啊，别说是她了，就算是老太太乐意不顾身份亲自去给二小姐说项，只怕旁人也不见得会如对主子一般对她。如今说是要主子择选名单，不过就是为了拉扯着她一道做个幌子罢了，能算得什么？”
要说起来，这林老太太的算计还真是刻到了骨子里，从前看着那般清明大义，原不过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罢了，一旦牵扯到自身利益，那是风骨也没了，骄傲也没了。
正说着话，就见林臻的小厮石头引着婢子匆匆往里赶，看着倒像是从前服侍沈思钰的丫头。
舒颜皱着眉，下意识的起身往那儿走去。
“你说什么？”林臻冷漠的声音带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感伤：“沈小姐没了？”
听听，沈思钰入府两年，在他这儿却还只是沈小姐，不说妻子，便连姨娘的身份都不愿给她。
“是。”婢子喏喏道：“今儿一早奴婢进去伺候时，小姐的身子已经凉了大半，想来是天未亮时便去了。”
“是吗。”林臻才起了一半的身子重又躺了下去：“既如此，便找人往外发丧吧。她虽顶了林府妾室的身份，与我却无夫妻之实，名下更是不得一儿半女，按规矩是入不得林家祠堂的。”
“是。”婢子道：“只是沈家再无旁人，当初又是被抄家问罪的，倒不知这丧该发往何处。”
沈思钰原是沈家遗留在这人家最后一丝血脉，通族再无旁人，更别说香火祠堂了，林臻若不愿破例让她在林府下葬，那她就真成了彻头彻尾无家可归，无所依凭的孤魂野鬼，说什么往外发丧，十之八九便是草席一卷投诸荒郊孤坟罢了。
“既无处发丧，那便在静安寺里为她请一处牌位吧，按月供奉着也就是了。”舒颜迈腿入内，一抬眼便撞上林臻看不出心绪的脸：“无论如何，咱们三也算自幼相识，只当是为故交尽最后一点心力吧。”
到了这会子，她不愿再提林臻与沈思钰的旧情，眼前这男人抗拒绝情自此，想来是早已把所有往事抛诸脑后，若要再提，那可就真成倒拔逆鳞了。
而且，将心比心，若舒颜是沈思钰，大约也不愿意再听到自己与林臻之间的任何过往，哀莫大于心死，她这辈子所有的悲剧和不幸都是从眼前这个男人的辜负开始的。
“夫人？”林臻见了舒颜也不惊讶，仿佛对于她知道沈思钰死讯这件事并不意外：“这会子你怎么来了？”
说罢，又朝那婢子挥手：“少夫人怎么说，你便怎么做吧，供奉的香火适宜即可，不要逾越了本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