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双丝
如果这人知道这些话出口的后果是被洞穿喉舌,也许他会有一瞬为自己的多嘴而后悔。
可惜,这世上本就没有“如果”这个说法,才刚凶狠淫邪的人下一瞬就双手叉腰死不瞑目的倒在了地上,一把飞刃穿喉而过,将那胡言乱语的嘴连骨带肉搅得稀碎。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当陆淮恩伸手将那匕首拔出的时候,周遭尚且沉浸在死一般的寂静里。
也是,大约连月柳都不知道,她口口声声爱慕的陆管事可不单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身为恶犬,若无半点武力傍身可不就是名不副实了吗?
“真恶心。”陆淮恩看着重新入手的匕首,有些厌恶道:“就你这样的杂碎也敢把主意打到郡主头上,还真是罪该万死。”
他这话倒也不知冲着谁,不过也无甚差别,话音落时,七八个黑衣人从天而降,不过片刻,才刚那些粗鄙却又杀气腾腾的悍匪就这么毫无征兆却又五花八门的倒在了地上,脖颈间的鲜血如彩虹般喷涌而出,一刀毙命,无一例外。
陆淮恩站在人前,甚至还体贴的挡住了舒颜的视线,生怕她被这血腥一幕污了双眼。
直到这会儿,月柳才算转圜过来,随之而来的便是入骨寒意,一双眼几不可信的落在仿若杀神一般的陆淮恩身上,目光如炬,夹杂着愤恨和爱恋,仿佛要在他身上灼出洞来一般:“你,你,到底是谁?”
多可笑的问话,大约连她自己都为这疑问所不齿,退后着跌倒时,一双美目几乎沁出毒液:“陆淮恩,我到今日才明白,为什么太皇太后会将你作为嫁妆塞到郡主成亲的队伍里,你还真是条名副其实的恶犬。”
什么孤苦无依的流浪儿,什么翩翩如玉的琴师,一个连四公主都不曾放在眼里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只懂抚琴唱曲的软蛋?
死期将至,月柳的心思是从未有过的清明,迟疑的目光在舒颜和陆淮恩间流转,几个来回后总算是被她抓住了一丝可疑的连接,可惜她想不了再清楚的事,“你们”两个字才出口,就有一柄利剑破空而出,不带丝毫怜惜的洞穿了她柔软的腹部,未减分毫的力道将她狠狠带飞出去,直直落在远处虎视眈眈的狼群之中……
这一夜梦的纷杂,以至于舒颜一早起来时脸色极差,阴沉的像是能拧出水来一般。
“主子这是没睡好?”小梅皱眉,顺手拧了块干净的帕子替她净脸:“才看小公爷从前院回来,说是不想打扰您便去了侧卧休息,那脸色倒是与您这会子差不多。”
“是吗?”舒颜心不在焉:“想来是商议了一整晚,累着了。云春呢?”
“老夫人那儿新得了些料子,说是京都新近的时兴货色,想着主子会喜欢,便让人传令请主子过去挑一挑。可巧,来人传话时主子您还睡着,赵嬷嬷便让云春姐姐代您过去了。说什么主仆一场,您的喜好她最清楚之类的。“
“哦,这倒也新鲜。”舒颜道:“看来也不全是为了挑料子了。罢了,白芷呢?你让她过来,我有话问她。”
昨晚淮恩来的突然,几乎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倒叫舒颜忘了正事儿。
“她倒是一早就候在外头了,奴婢现在就让她进来。”
就像小梅说的,白芷从沈思钰那儿回来后便等着舒颜传唤,那端正严肃的模样连刚回院子补觉的林臻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舒颜望着眼前严阵以待的姑娘不由失笑:“白芷,如今咱们可不是在宫里,更不是在慈安殿,你是我的婢子,跟小梅云春一样,神态随意些便是,老这么紧绷着反倒容易引起别人怀疑。”
“是吗?”白芷这姑娘听教的很,局促不安的揉了揉脸,努力挤出些许自然的笑意后,原本笔挺得身板也不露痕迹的松泛了些许:“主子,您看这样可好?”
“行了行了。”看她这般令行禁止,舒颜无奈道:“你且坐吧,昨儿的事儿我还有话想问你,只当是闲话家常罢了,否则小公爷见了怕是会起疑。”
白芷很是听话,见舒颜这般说,便立时寻了一处矮凳,端端正正的坐了一半,目光炯炯的看着舒颜,认真的等着问话。
显然,这严谨的作派一时半会儿是改不了了,舒颜也不强求,只让她挑昨儿要紧的说一说。
白芷细想了想,回话道:
昨天到了沈思钰那儿,她确实发现那里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侍卫,好在她身手灵巧,借着他们换班的功夫不露行迹的潜入屋子,这才算见到躺在床上几奄奄一息的沈姨娘。
“奄奄一息?”舒颜迟疑,昨儿若她瞧的没错,沈思钰来找林臻时尚且站的笔直,且不说没有之前所说的精神不济,更不别提快死了这种话语。
“是。”白芷确信道:“沈姨娘身边并没有贴身伺候的婢女,屋子里除却一壶冷茶更是连一丝烛火都不见,奴婢摸黑过去探了探,只觉得她出气多进气少,只怕是熬不过几日了?”
舒颜皱眉:“是病了还是如何?难不成是被人用刑了?”
好好一个人自然不会说病就病,哪怕舒颜抱着万一的心态,却还是不得不承认是林臻对她下了死手。
白芷回了一半,陡然看见舒颜严肃的神情,不由住了口,忐忑道:“可是奴婢说错话了?”
“并没有。”舒颜自觉失态,少不得笑着安慰道:“你继续说便是。”
“是。奴婢瞧了,那沈姨娘的模样既不像是生病,更不曾被人用刑,倒像是中毒了一般。不知郡主可曾听闻过双丝这种毒药?”
“双丝?”舒颜不解:“那是什么?”
“一种毒药,最早见于南汉李唐时期,原是青楼女子为负心薄幸的郎君所备,取自‘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之意。中毒之人会有被百蚁噬心之感,却没有说出口的能力。在毒效发作前,就已经成了有口难言的哑巴,不提说话,便是连痛苦出声都是难为。所以,奴婢去时,沈姨娘虽因为毒性抠烂了床栏被褥,却是一点声响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