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缘分
人生兜转，缘分奇妙。
肖逸不知道杨子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动了复合的念头，也许是因为两个人都还单着，而且看起来彼此都没有找到更好的伴侣；也许是因为杨子健眼看着也许有人即将要闯进她的生活了，因而萌生出一丝占有欲或是竞争欲。
又或者是什么别的。
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肖逸最不相信的就是杨子健自始至终对她没有变过。
可当她问出“为什么”的时候，杨子健却偏偏给了这个她最无法相信的答案。她几乎是听到答案的当下就嗤笑出声。
是吗？可是，这都已经三年了。
1095天，26280个小时，你有足够的时间让你为你的放不下做许多许多事，但是你什么都没有做过。你甚至连我们分手的原因到底是什么都没有弄明白过。肖逸很困惑，这个逻辑，难道能说服杨子健自己吗？
可是杨子健真的觉得自己的理由很正当，他问肖逸：“你笑什么？”
肖逸答：“我都快信了。”
“我没骗你，”杨子健突然觉得自己不懂肖逸了，那些传入耳中的笑声不知道怎么顺势钻入了他的口腔，影响了他的味觉，让他觉得舌尖发苦，“什么叫做你快信了？”
肖逸不知道说什么好，对着电话叹了口气。
这些年大量的高频率的和形形色色的人接触，其中不乏油腻的教条主义的人，见得多了，难免让肖逸心生厌烦。还在青春期的时候，有一本畅销书叫做《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肖逸曾经对此嗤之以鼻，不懂为什么要将男女分为不同的物种。
后来在大量社会实践后，她才发现确实如此。同样是人类，男人和女人确实有所不同，他们各自有各自的长处以及短板，各自有各自的可爱可恨以及可怜。
在大多数男人的身上，肖逸发现了一种共性，这种共性让她心生羡慕，又让她心生厌恶。那就是他们可以把对自己有利的东西自我催眠成为自己想要的东西。无论做什么，都可以完成一套完整的逻辑自洽。简而言之，就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总是对的。
在和杨子健分开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甚至直到不久之前，肖逸都有点讨厌男的。不过，池海露造谣事件又让她明白了，人和人的不同不是以性别区分开来的，而是品性。能在伤害别人之后自圆其说继而完成自洽的人，跟世界上占大多数的品行纯良的人，才是真正的两种人。
可是肖逸却说不准，杨子健到底是属于哪一种。
他的习惯是总往最有利的方向思考，找到最有性价比的方案解决问题，对池海露的案件是这样，过去想办法哄她开心也是这样。可是肖逸却又是亲眼看见，他是如何因为同情池海露母亲的遭遇而越来越多的为案子倾注感情。过去，也是因为他善于找寻自己不开心的根源，所以才能很好地化解彼此之间的误会和不快。
肖逸越想脑子越乱，越乱就越没办法回答杨子健的问题。
“就是字面意思。”肖逸答道。
杨子健意识到现在不是继续这个话题的好时机，可心里悬着的疑问始终无法落下，于是他又问：“那、所以……他是要追你吗？”
“杨子健，有人追我难道不是很正常吗？”肖逸烦了。
杨子健能听出来肖逸语气中的不快，也承认自己现在问的问题多少有点越界和拎不清，可是他没有办法。
“我知道你觉得我莫名其妙，心里大概率在骂我，觉得有没有人追都不关我的事。我也知道我现在等于是自毁长城，不知道哪句话可能就把你得罪了，让你把我们曾经的所有都抹个一干二净，”杨子健说着说着也忍不住叹气，“但我更知道，这不是讲什么面子和风度的时候，我得了解明白，才好把握节奏。”
因为他知道，肖逸最讨厌被人逼迫的感觉。如果不是李景睿突然“横空插足”，他会给肖逸更多的时间，也会用更多的时间向肖逸证明自己。
杨子健鲜少会这样袒露心声。这么突如其来的一番轰炸，真诚得让肖逸这个纸老虎居然有点不知所措起来。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无奈变成了不知道“能”说什么的扭捏，甚至……还有点害羞。
她用有点恼的语气说：“你故意的。”
杨子健说：“我很认真。所以，他到底是不是在追你？”
这个问题，肖逸其实根本没有办法回答。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从那天的对话内容来看，李景睿大概率是这个意思，但是在肖逸加了他微信之后，他是隔了好几个小时才通过好友验证的。明明是手指头动一动就能一步到位的事。
他完全没有一位“称职的”追求者的积极。
看到李景睿发过来的微信时是第二天早晨的事了。
肖逸睡眼惺忪地在床头柜摸手机拿进被窝里看，立即被微信上显示的提醒数字吓了一跳，谁半夜三更给她那么多微信啊？
点开看才发现是李景睿。
发过来的微信正是之前约定好的内容——肖逸告诉他名字，他就告诉肖逸在北京哪里见过他。
肖逸看着李景睿发过来的洋洋洒洒的一大段文字，越看越觉得脸发烫，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李景睿所说那天的场景，肖逸至今都还记忆犹新，那算是她人生中可以拿来当笑话说的段子一般的存在。
那大概是四五年前的一个夜晚。
肖逸和一帮大学同学一起到工体附近那家mix酒吧替他们班班长张思文庆祝生日。张思文花样特别多，仪式感也特别强，每年生日都有不同的服装要求。那年，是要求男的要穿成街舞少年，女的要穿辣妹装配高跟鞋。
本来这类活动肖逸一般很少参与，因为她酒量酒品都一般，杨子健见识过之后就明令禁止她出席和酒有关的场合。可那时候，她正和杨子健闹分手。
肖逸心情不好，穿着高跟鞋跟同学一块儿在舞池里乱蹦，蹦着蹦着就发现舞池里人越来越多，鱼龙混杂的，没过一会儿肖逸就感觉有人的手往自己腰上摸。她喝了点酒，心情不好，险些就跟那流氓打起来——毕竟她发起火来是很吓人的，这一点，秦思安和杨子健最知道。
最后是一大帮同学把她给架出舞池的。发了一通火的她酒意也消了一大半，觉得自己气冲冲地会扫大家伙的兴，于是不顾阻拦拎起包就走了。
肖逸记得那是个冬天，她穿着一件长款羽绒服，衣服下摆将将挡住她光裸小腿的一半。幸好是喝了酒，身上的热气还一时半会儿散不去。
她站在路边想要拦出租，可等了二十多分钟都没等着，心情不好的特别急躁，半点耐心都没，于是她沿着路往前走，想着边走边拦车，顺便暖暖身子。可这一走就走了快半个小时。
整条路上除了飞驰而过的私家车，愣是没见着一辆出租。她越走越热，脚也越走越疼，她索性把鞋给脱了，赤着脚拎着高跟鞋继续气呼呼地往前走。
狗屁杨子健。她在心里暗暗骂道。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身旁经过一个大细高个儿男的，正盯着她看。
肖逸马上联想到刚才舞池里的流氓了，这一刻，她平等的厌恶所有男的。她恶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那人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饶有兴致地继续看她。
肖逸狗脾气上来了，就用南城话吼了对方一句，看什么看，没见过人不穿鞋吗！
哪知道，那个人居然也用南城话回答她：“我就是想知道你的脚冷不冷。”
那个人，就是李景睿。
……
肖逸怎么都没想到会碰到这样的事。
从昨晚到现在，无论是杨子健还是李景睿，都在不断地为她制造“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场景。李景睿这件事实在是过分离奇，她一方面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另一方面又觉得实在太好笑。原来命运是可以这样跟人开玩笑的，这个圈子未免也绕了太久，一绕就是四五年。
幸好，李景睿在说完这段记忆后似乎没有取笑她的意思，只在后面又补了句：「你当时那个防备的样子，跟昨天你在警察局的样子，一模一样。所以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不过，你的名字是哪个字啊？肖益？艺？义？亦？」
隔了九个小时，肖逸才回复这条带有时差的信息。
「是逸。」
她回复完，刚将手机重新放到床头柜上便准备洗漱，手机便又震了起来。
是秒回信息的李景睿。
他说：「早啊，肖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