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悦
合意律师事务所不算是业内金字塔尖队列内的，却也颇负盛名。创始人原来是某top5法学院的院长，所以相较于如今大多数律所把官司当生意做的风气，合意律所明显更有人文气息一些。但说白了，钱固然还是要挣的，只是吃相更好看些。
合意律所在南城老城区，和南城日报在同一幢写字楼里办公。
那是栋有些年头的老式写字楼，装潢色调暗沉，大堂地板铺着花色瓷砖，看起来很耐脏，估计半年一年不擦地也不会发现有什么异样。只是tracy wang走惯了高级写字楼锃光瓦亮的大理石地板，现在踩着6厘米的高跟鞋，也愣是能感觉出这里的大堂地板上铺着一层灰。
按理说都是滑，不知道她是怎么能感觉出太过干净的滑和太过不干净的滑之间的差别的。
gi的法务宋允提着一个大大的牛皮包，不动声色地观察着tracy wang，和对方一起踏入了电梯。不出所料，在这狭窄且充斥着一股沤味儿的电梯里，宋允又看到了tracy脸上嫌弃的神色。
在来合意律所前，tracy的内心其实忐忑过，杨子健会不会和池海露母亲一样，对给人吃闭门羹这件事乐此不疲。没想到前台的小妹妹态度和善地打了个内线电话后，她和宋允就被客客气气地请到了会客厅里，没过一会儿，还端来了适合女士饮用的玫瑰花茶，用的是那种印着花的英式骨瓷杯。
她端起来浅浅抿了一口，很快就发现他们用的不是超市十几块钱一塑料瓶的劣质玫瑰花茶。见人没来，她又快速举起杯子歪着脑袋看，杯底印着一串熟悉的英文字母，是那个很出名的骨瓷品牌。
她忽然觉得这里有种大隐朝市的神秘。
不久后门外传来细碎的对话声，越走越近，在走到门前时对话又戛然而止。然后她就听见会客厅门被不重不轻地敲了三下，走进来一个人。
tracy wang本名王翠希，因为不满意自己的中文名，所以从来都要求别人喊她的英文名。
在踏进这幢老式写字楼时，她对大堂的灰尘不满意，对电梯的狭窄和味道不满意，想着合意律所也一定是陈旧得不行。没想到前台的客气令她满意，端上来的玫瑰花茶让她满意，茶具让她满意，就连她本来打算板着脸严肃应对的杨子健，也如此让她满意。
像是金刚狼正准备现原形时又忽然收回了利爪。tracy看见杨子健的那刻，立即放松了紧绷的脸部肌肉，扬起嘴角放软音调地跟杨子健说了声您好，顺带非常简略的介绍了一下身旁的宋允。
杨子健不知晓tracy的心理活动，礼貌性跟她握了握手，问了句“王小姐是吧？”就解开西装纽扣坐下直接进入正题。
其实从杨子健处理案件的过往经验来看，他是认为这桩官司没有什么打的必要。不是赢或输的问题，只是觉得如果能够和解，得到一笔合理的赔偿，是最省时省力的方式，既能真的得到实际上的利益，又能让事情尽早翻篇。
换做其他当事人，杨子健早就身体力行地劝了。可池海露的母亲就是很坚持，更重要的是，肖逸很坚持池海露母亲的坚持。
tracy倒是很专业，马上就收起了蠢蠢欲动的心思，跟宋允一起道明来意。她们的想法和杨子健差不多，虽然立场是基于维护公司名誉，但打算采用的解决方式也是倾向于和解，她们希望能够有机会和池海露母亲亲自对话，也好表达公司做得不够周到的歉意。
杨子健不动声色地听，直到最后也没有做出什么回应，只说会将gi的意思转达给池母。tracy来之前原本打算一鼓作气地提一个和解价格，看对方能不能接受，但不知道为什么到最后也没有提，好像这次不提，就还能有下一次上门拜访的机会。
这次会面只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杨子健送两位女士出会客厅的时候，tracy忽然转身斜睨着杨子健问了句：“杨律师成家了吗？”
宋允被这句话吓得梗了梗脖子。
杨子健本来实话实说答了句“没有”，可看着tracy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又情不自禁地撒了个谎：“但快了。”
“那就是还没有嘛，”tracy说，“留个联系方式？”
tracy是那种很精致的熟龄美女，因为保养得好，所以不大猜得出来今年到底几岁，但杨子健还是大概能感觉得出来对方应该比自己年长五六岁。五六岁不是问题，感情这种事，年龄向来做不得准，但杨子健自己偏偏喜欢比自己小一点的女生，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怀揣着“没准儿是潜在客户”的心理，杨子健和tracy交换了微信后，礼貌的笑着替对方摁亮了电梯键。
娱乐圈的新闻都爱夸赞某某男星的绅士手，tracy却想夸一夸杨子健的绅士笑，她的眼神从杨子健的笑容滑落至对方平坦结实的腹部，又到被西装裤包裹住的修长双腿，直到电梯到达，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宋允全程旁观平时严肃挑剔的tracy wang犯花痴的全过程，很想掏出手机跟闺蜜分享她内心的动荡。离开这幢大楼时，王小姐又重新回到了平日的表情，只是眼角眉梢都带着点笑，已经极力掩饰过了，但那些肉眼无法看见的喜悦还是偷偷跑了出来，飘荡在空气里。
那头刚送走tracy，这头肖逸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进会客厅前杨子健给肖逸发了个微信说gi的人找他面谈，刚才会谈刚结束，又立马给肖逸弹了个信息过去说自己谈完了。肖逸问了句“怎么样”，可半天都没等到回复，索性直接给杨子健打电话。
电话接起来，肖逸还是同样的三个字：“怎么样？”
杨子健收起了那副绅士做派，懒洋洋地说：“不怎么样，想私了和解呗。还说想跟池妈妈聊一聊。”
肖逸在电话那头没吭声，好久才挤出声音：“噢。那你跟阿姨说了没？”
“没呢，这不你的电话打过来了吗？”杨子健看了看手表，“忙吗？要不一块去阿姨家？”
“哦，行啊，我没开车，你来接我一下吧。我在市图书馆的麦当劳这儿。”
杨子健听着电话另一边吧唧吧唧的咀嚼声，没好气地来了句：“你还没吃够麦当劳啊？快别吃了，你比起大学时候胖了有没有十斤？”
“我现在胖没胖碍你什么事儿了？”
肖逸想起大学的时候，但凡两人出去吃一顿好的，回到学校后都要被杨子健逼着绕着操场跑几圈，一场恋爱几年谈下来，好像没几天小腿肚子是不酸的。李盈盈那时候就说，别人的男朋友是男朋友，肖逸的男朋友是田径队教练。
电话挂断后，杨子健回办公室拿了车钥匙就往外走。前台小妹忽然叫住他：“杨律师，你真的快结婚啦？”
杨子健没回答，笑了笑就走出律所大门，等电梯的时候给肖逸发了个微信。
-给我买盒麦乐鸡。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