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纱裙舞女
天空是锅的话,太阳就像是一张烙饼,慢慢的滚动着。
成群结队的海雀尖啸着,飞过穹顶,有一只小海雀落了单,好像受了伤,垂直掉到了甲板上。
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小海雀,躺着一动不动。
杨力伟走了过去,将这只海雀捡了起来。
它的羽翼丰满,看来不是翅膀受伤,杨力伟将它拎到我跟前。
我看了过去,这只海雀拼命叫唤,橘色的脚上冒出鲜红的血。
“得给它治疗一下。”杨力伟说。
“你要养它?”我说。
“它多可怜啊,我得把它的脚治好,然后再放它回到大队伍中去。”
“可是它已经回不去了,它的爸爸妈妈会以为它死了。”
“不会的,你别小瞧它们,据说鸟儿的第六感很强,它爸爸妈妈肯定知道它还活着,还会回去呢。”
“找赵军,看看他能不能治。”我说。
赵军虽然是机舱部的二管轮,但他同时是一位船医,挣着两份工资,船上的健康问题都是他负责。
杨力伟去机舱找赵军,不一会,赵军拿着各种医疗用品来到了甲板上。
赵军是个体重二百斤的胖子,他总是喘着粗气。
他将海雀拿到手上,手段粗鲁。
我看他那模样,不敢相信这是一个船医。
我回到房间里,找书看,上次看的一本小说叫《瓦尔登湖》,写的还挺有意思的,想再看一会。
拿着书回到甲板时,赵军已经走了,那只海雀在杨力伟怀里,欢快的叫着,它的脚看样子已经止血了,被缠上了一块干净的白布。
“徐哥,这鸟没什么问题,就是脚骨折了,大概两个星期就能恢复。”
“你要是想养它的话,得给它起个名字。”我说。
“对,起名字,你说叫什么好?”
“就叫杨力伟吧,这名字适合它。”
“我靠,徐哥,你真行,这名字是挺好的,但是个人名啊。”杨力伟说。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拎着书坐了下来,翻了几页。
“叫小黑怎么样?”
“随你,我先看会书,别来烦我。”我说。
“嗯,小黑不好听,太俗。”
“对了,给它起个英文名吧,这鸟是外国鸟。就叫贝塔吧,好听还简单。”
“好家伙,舒克贝塔都出来了?”我笑了。
“贝塔,你就叫贝塔了。”杨力伟怀中的海雀急促的叫了一声,似乎是喜欢这个名字。
“它需要在阳光底下静养。”杨力伟将一张毛巾放在甲板上,将贝塔放在上面,阳光正好照到它身上。
爱丽丝忽然跑来了,冲着贝塔大声叫唤。
“草,这狗什么意思。”杨力伟站了起来。
爱丽丝刚要跑到贝塔跟前,被杨力伟给拦住了。
“不许动,这鸟是我的。”杨力伟冲着爱丽丝说道。
爱丽丝哼唧了一声,跑到我脚下,我将它抱了起来。
这狗还真沉,爱丽丝的四脚使劲乱窜,它瞪大了双眼,嘴里一阵呜咽,好像很害怕。
我将它放了下来,摸了摸它的狗头:“好狗!好狗啊!”
“什么好狗?他是坏狗,刚才要吃我家贝塔。”杨力伟说完,回身摸了摸贝塔。
“爱丽丝从来不干坏事,你别冤枉好狗。”我说。
“我看它刚刚都淌口水了,分明是要吃掉我的贝塔。”杨力伟审视着爱丽丝。
这时电机员来了,“你俩帮我个忙。”
“干什么?”我问。
“帮我把一个旧设备涂点油,除除锈。”
“可今天我俩休息,你叫别人吧。”我说。
“他们都忙着呢,王铁成给他们安排了不少工作。”
“呵呵,我不管。反正我俩今天是休息的,在驾驶台忙了一晚上,怎么还得帮你除锈啊?不去。”杨力伟摇头晃脑的说。
电机员软磨硬泡起来:“你们就帮我这个忙吧,没多久的。”
“你给我们一个人两根好烟抽抽,要不然我们可不干。”
“好吧,我答应你。”电机员说。
来到设备存放处,我们拿着除锈油开始清理。
清理这个工作非常单调,我在四年前刚来这条船上实习的时候,一般就干这个活,那种掌舵、瞭望的活都属于一水干的,二水也就干点不经大脑的活,去年我和杨力伟表现良好,公司才给报名考驾驶证,现在考驾驶证还要中专证,我们顺便买了个中专证,再混些日子说不定能干上水手长甚至三副,我一直羡慕肯德约,他是大学本科毕业生,上来就是个实习三副,未来怎么也能给个一副干干。而我和杨力伟只是初中毕业。
清理了一个小时,总算是完事了,电机员拿着四根烟递给我们。
我点上了一根,抽了一口,发现还挺好抽,有股浓浓的草香,估计不是什么便宜货。
回到甲板的时候,太阳消失了,天空灰蒙蒙的,好像要下雨。
我掏出指南针,看了看当前航行的方向。
到直布罗陀海峡起码还要一天,我远眺远方,有几块峭壁被海水淹没。
王铁成拿着一张海报来了。
“知道这是什么吗?”王铁成问我。
我看了看,是一张油画,一个穿着白纱裙的少女。
““舞者-the dancer”,法国著名画家皮埃尔奥古斯特的作品,画的是一个漂亮的舞女。”
杨力伟带着贝塔来了,身后还跟着爱丽丝。
“大副,你不会拿了水手长的海报吧?”他说。
“什么玩意,他那是什么玩意?我这可是油画。”
大副将油画铺到地上,用手压住两边。
“你们仔细感受,这幅画的魅力。”
杨力伟说:“这是个小孩啊,萝莉,怎么穿成这样,她父母不管?”
“这是舞女,女人,纯净的舞女,不是小孩。”王铁成说。
“这是梵高画的?”杨力伟说。
“是皮埃尔,印象派代表人物,他的画有一种奇特的吸引力,和其他画家都不同,有一股自然的味道,绿色,对,绿色,我们都离绿色太远了,绿色比蓝色更好。”
“我看没什么奇特的吸引力?”杨力伟接过油画,仔细看了看。
一阵狂风呼啸过来,杨力伟的手一哆嗦,这张油画飞了出去。
油画掉到了海里。
“草。”王铁成跑了过去,我也跟在后面。
只见这名白纱裙舞女躺在大海上,面无表情的凝望着蓝天。
“小杨,你他妈什么情况,我的画啊。”王铁成跪在地上。
“对不起啊,这阵风太大了,我没拿稳。”杨力伟说。
“哎,我的画,我的画就这么被你无情的抛弃了。”王铁成盯着悬浮在海面上的“舞者”。
“节哀顺变。”杨力伟说。
“节哀你妈节哀,就不该给你看,你也压根看不懂,这张画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钱?”王铁成冷哼了一声。
我说:“多少钱,叫他赔。”
“呵呵,无价之宝!你能赔我个无价之宝吗?”王铁成说。
“我看也不像是真迹啊,怎么就无价之宝了?”杨力伟说。
“滚!你小子话真多。”
王铁成看着即将飘远的油画,神情忽然大骇,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
“快,快给我把我抽屉里的相机给我拿来。”王铁成哆嗦道。
“怎么了?”我连忙问。
“快去拿!快!”
王铁成将钥匙交给了我。
我跑到屋子里,开了门,找到相机,回到甲板上。
王铁成将相机抢了过来,开了盖子,立马对着前面泡在海面上的油画拍了一张照。
“我的天,这简直太美了。”
王铁成又撅着屁股连续换了不同角度拍。
拍了一分钟,已经看不见了“舞者”的踪迹了,它顺着海浪消失了。
王铁成放下了相机,整个人呆了。
“我才发现,泡在蓝色大海中的舞女才是最美丽的,这幅画比之前更漂亮了,我拍的照片,一定可以获奖。”
我看了看他相机里的照片,看到漂浮在蓝海上的舞女。
“是挺好看的。”我说。
“什么挺好看,是非常好看,宇宙中之最的那种。”王铁成笑着欣赏自己拍的照片。
“草,这么说,我还扔对了?”杨力伟走了过来。
“对,小杨你干得漂亮,扔就对了,这画就是要扔到海里看的,我懂了,皮埃尔一定也是这么认为的,它被创造出来后终究要这样走一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