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改朝换代
从来没有一个神离开天宫的时候,会经历如此热闹的送别场面。而花妖曼殊却莫名其妙、华丽丽的享受了这等殊荣。送走了最后一拨替自己践行的神仙,趴在重华殿后花园的美人榻上,手里握着二郎真君赠送的铃铛,曼殊纠结得眉头打结。
“柯罗,你说这二郎真君送我个铃铛干什么?我有什么事情需要召唤他呢?我又怎么敢召唤他这种超级神仙?再说了我只是去仙乡玩几天,你说我是太受人待见还是太太受人待见,干嘛送我这么一大摊子物什?”
“曼殊,你是不是不喜欢二郎神的铃铛呀?要不你送给我吧!我身上的宝贝,你要什么尽管拿去。”柯罗盯着曼殊手中的铃铛,满眼尽是艳羡。“你都不知道这宝贝有多好?现在我还是条小龙,斗不过那条恶犬。但这铃铛却是那恶犬的克星。”
曼殊仔仔细细研究着铃铛,小心翼翼不发出任何一点动静,就怕将那条大狗招来。“可这是用轻罗、德钦他们的命换来的。我怎么受得起这份恩情?”曼殊的眼中蒙上雾气。“如果重华当时在场就好了,至少咱们能够救下德钦。”
“普罗德钦命中注定和二郎真君三世纠葛,我也解不开这个结,你又何须介怀。”重华站在不远处淡淡说道。又冲着柯罗问道:“柯罗,我可曾教过你不可妄语?”
柯罗心想坏了,肯定是自己哪天夸海口吹牛的事情又东窗事发了。脑子高速旋转着,发现自己最近好像没惹事端。这才挺直了胸膛,上前施礼说道:“君上说的每一句话柯罗我都铭记心间,早已经改了胡夸海吹的毛病了。”
“原来如此,将你身上的宝贝都拿出来我看看!”不待柯罗动作,重华念了声咒,柯罗的身侧呼啦啦掉了一堆东西。
曼殊忍不住瞪圆了双眼:“好你个小守财奴,你这虚鼎怎么没被撑破掉?连南极仙翁的枣核儿都留着,这真是……”“这枣核儿当然有用,我要回隐龙谷种棵仙翁家那样的枣树。”
“曼殊,将你那铃铛给我。”曼殊依言递上铃铛。重华将铃铛托在手中,微一凝神,铃铛发出柔和的七彩光泽。
“这铃铛是用上古第一块天然琉璃练成的。当年海外仙岛蒙难。魔族入侵,在瀛洲架起平台,引地狱之火修炼得来的一块晶石,妄图打开三界的结界。女娲娘娘知悉此事,将自己的坐骑之一,七彩凤凰祭入地狱火中,撒下结界,又引了五湖四海之水,湮灭了地狱火。那七彩凤凰欲火重生,那火在瀛洲整整烧了九九八十一天,才得了这块天下至纯的琉璃。”
柯罗听得两眼发直,恨不能从君上手中夺过铃铛,从此纳入自己的虚鼎中。
“那这琉璃怎么会变作铃铛模样?”曼殊不禁好奇。
“有一次贺寿的时候,女娲娘娘将这琉璃当作礼物送给了神农氏。神农氏也极爱此物。他的小女儿体弱多病,神农氏便将这琉璃化入自己炼药的丹炉整整烧制了一年,重新浇铸成铃铛的模样,给了自己的女儿。”
“那二郎神君又是从何处得到此物?”
“那小女儿羽化后,铃铛重又回到凤族的手中。二郎神曾经救过凤族的上任族长,凤族将此物当作谢礼送给了二郎神。”
“柯罗,你真的想好了要和曼殊交换此物?不会后悔吗?”柯罗早就被神奇的铃铛收走了全部心志,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对于铃铛志在必得。
“曼殊,你尽管挑选,想要什么直接拿!”
“我来替曼殊做主吧。”重华将手隔空一探,凝魄早就到了重华手中。“既然想要交换,就得拿出诚意,将此物藏在虚鼎冻湖之下,当非君子所为!”
柯罗耷拉了面孔,拉住曼殊:“母亲,小子知错了,再也不敢了,你去跟爹爹说说可好。这凝魄若是丢了,我家老龙非得劈了我不可。从此以后我定会改了胡夸海吹的恶习。保证再也不犯。”
重华冲着曼殊摇了摇头:“我在终南山顶练了炉药,那药每日十二个时辰需用周天之气运转,你先将此事做好,再回来领罚吧!”
柯罗苍白了脸色:“君上,那药得修炼多少天?”
重华算了算,“如果勤加修炼也就五六个月的功夫。”“什么,这么久呀?柯罗不担心自己,但我不在身边,君上你可有坐骑?”“放心,老君要闭关一段时日,正托我照顾他的青牛呢!”
线上前尘旧事,线下今世情缘
武德九年八月初九甲子日,就如同每一个晴朗的、八月的白天,炎热、口渴、汗腻腻的、一大清早已经让人觉得燥热难挡。就算殿门大开,管事的小德生已经命人换了一拨子冰块,久不上战场,本就肚滚腰圆的李渊还是烦躁得不能自己。
名义上,李渊到现在为止还是皇帝。但立政殿这几个月已经是门可罗雀。除了那些个莺莺燕燕让自己还有活着的感觉。连裴寂最近这几日都很少踏足太极宫了。都在忙着准备新皇的登基大典吧。
昨天立政殿里倒是热闹非凡了好一阵子。“皇太子”领着自己的亲信文武,毕恭毕敬来此听封。读的正是那小子期待已久的禅位诏书:
“乾道统天,文明於是驭历;大宝曰位,宸极所以居尊。在昔勋华,不昌厥绪,揖逊之礼,旁求历试。三代以降,天下为家,继体承基,裔嗣相袭。故能孝飨宗庙,卜世长远,贻庆后昆,克隆鼎祚。朕膺期受命,握图阐极,大拯横流,载宁区夏。然而昧旦丕显,日昃坐朝,驭朽兢怀,履冰在念,忧勤庶政,九载於兹。今英华已竭,耄期倦勤,久怀物表,高蹈风云。释累遗尘,有同脱屣,深求闲逸,用保休和。
皇太子世民,久叶祥符,夙彰奇表,天纵神武,智韫机深。自云雷缔构,霸业伊始,义旗之举,首创成规,京邑克平,莫非其力。乃皇极已建,天步犹艰,内发谋猷,外清氛祲。英图冠世,妙算穷神,伐暴除凶,无思不服。薛举负西戎之众,武周引北狄之兵,猬起蜂飞,假名窃号,元戎所指,折首倾巢。王世充藉府库之资,凭山河之固,信臣精卒,承闲守险;建德因之,同恶相济,金鼓才震,一纵两擒。师不逾时,戎衣大定,夷刘闼於赵魏,覆徐朗於谯兖。功格穹苍,德孚宇宙,雄才宏略,振古莫俦,造我大唐,系其是赖。既而居中作相,任隆列辟,百揆时总,三阶以平。地属元良,实维固本,万邦咸正,兆庶乐推。晷纬呈象,休徵允集,华夏载伫,讴颂知归。今传皇帝位於世民,所司备礼,以时册授。公卿百官,四方岳牧及长吏,下至士民,宜悉祗奉,以称朕意。
夫政惟通变,礼贵从宜;利在因民,义存适要。条章法度,不便於时者,随事改易,勿有疑滞。昔汉祖拨乱,身定大功,群臣推奉,光宅帝位,而事父资敬,五日一朝,备礼尊崇,号称太上。朕方游心恬淡,安神元默,无为拱揖,宪章往古,称谓之仪,一准汉代。庶宗社之固,申锡无疆;天禄之期,永安勿替。布告天下,咸使知闻。”
如今的太上皇李渊回想起兵变当日,事后自己讲给李世民的关于曾参母亲的故事。“当年曾参的母亲在家织布,有人告诉她说曾参杀人了,曾母不信,过了会儿又有人来,她仍旧安然织布,等到再有人来说,她终于害怕翻墙逃跑了。如今的我就像当年的曾母,被人所惑,差点就相信了关于你的那些谣言。”父子俩相执落泪,看着是放下心结握手言和,其实呢?李渊苦笑着一口饮尽玛瑙杯中的葡萄酒,亲情与天家而言,算得了什么!
立政殿外那棵曾经为二妃喜爱的、风情万种的歪脖子柳树,树上的鸣蝉,天刚放亮的时候,就不停不歇的“知了、知了”的、此起彼伏叫个不停。
李渊看着立政殿外的守卫,恨恨嚷了句:“都是死人吗?没听到知了的叫声吗?吵死了。显德殿的钟鼓还没敲响,老子还是大唐的皇帝,把那棵歪脖子柳树给朕砍了。歪歪东东,非是正统,显摆个什么劲儿?”“是谁惹皇上不高兴了?落霞还不快点找人去把树给砍了!”清亮柔和的女声在殿门口响起。
李渊看着低眉顺目的儿媳,终是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这大夏天的,砍了这树,其他树上还是有那聒噪的知了。你这会儿又巴巴跑过来干嘛?昨天不是已经下了传位诏书了吗?怕我不去显德殿,二小子的登基大典不成体统?”
“父皇您误会了,臣媳担心立政殿的侍女不够贴心,惹父皇不高兴才特特过来侍奉的。”观音婢带着谨慎谦恭跪拜道。李渊看着下方的儿媳,这孩子原是自己挑中的媳妇人选,又一直乖觉。这几个月来,尽心尽力每天过来服侍,看尽了自己的脸色依旧不愠不火,恭谦有礼。事已至此,就算再有怨气,也改变不了什么,何必拿这孩子出气。
“太子妃,平身吧。落霞,带着你家主子回去换衣服,你们先去显德殿,朕换了衣服到时候自然会去的,不会误了时辰。禅位大典会顺利的。”然后从鼻腔里低低发出一声不甘的气流:“放心好了,再有笑话,家里人关门看着便是,在天下人面前绝不失宜。况且你夫妇二人有什么好担心的,朕还有其他选择吗?”
观音婢毕恭毕敬的立在一侧,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想说什么本来就不由自己做主。况且上座的这人是二郎的父亲,自己的家翁,突逢大变,自己身份尴尬,不好劝解,做个听众是观音婢给自己的定位,也是她目前能做的最好的选择。“一切都听父皇安排,臣媳先行告退。”
转身的瞬间,忍不住瞟了眼上方的老人:短短两个月的光景,阿翁已经两鬓全白,原本保养得宜的面庞忽然迅速垮塌松弛,带了丝垂暮的气息。曾经透视人心的双眸渐渐混浊不堪,大大的眼袋挂在下方,好似杂耍铺老板破旧不堪的宽大袖口。虽然还没掉牙,双颊依旧迅速凹了一大块。这两个月,阿翁基本就没有离开过立政殿,皮肤带了丝病态的苍白。
阿翁今年六十岁了吧,本是耳顺之年,如果不是前些时候的变故,阿翁该当高高兴兴大赦天下,以兹庆祝。如今,只剩下孤家寡人,虽有二郎这个儿子,父子之间毕竟有了芥蒂。不过,就算时光重新来过,估计结局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常年的声色犬马早就耗尽了这个老人的斗志,阿谀奉承的奸吝之徒模糊了他的视线。对二儿子的畏惧,让他醉心于帝王的制衡之术。放纵着兄弟三人之间的内斗,哪怕二郎身中剧毒,也不能让身为父亲的他真正反省,终致悲剧一发不可收拾。
谁抢得先机,谁就能活到最后,六月初一的晚上,自己曾经和二郎这么说过:“不日一役,并非你我本心所愿,但既然决定了,总得让自己活下去,切莫心慈手软。”自己虽然唤作观音婢,但早就不是鹤鸣山庄的那个小女儿。多年的游历让蔓蔓和玄武都深谙一个道理,在向善的路上,纵容罪恶才是最大的不善。
观音婢从来没有后悔过兵变当日的所作所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时候,死的能够不是自己,已经是上上大吉的卦象。手段不是问题的症结,如果雷霆万钧的手段是为了天下黎首更好的未来,有何不可?观音婢一直确信,自己的二郎会给大唐百姓带来不一样的全新盛世!
回到承乾殿,女子站在内殿门外,细细打量正在更衣的李世民。眼前的男子已经脱了常服,换上白纱的中衣。二十七岁的李二郎,因为常年的军旅生涯,比长安城中的普通男子多了一丝经过岁月洗礼的沉稳。
这人早就有了劲风跌宕、岿然不动的勇武之气。偏又生得一副好相貌,京城中比他更加相貌堂堂的男儿并不多见。英姿颖发、浓眉虬须,长眉飞挑入鬓,偶尔喜欢眯缝着眼睛,等你定睛再看,那双漂亮的棕色重睑,却又皓若星辰,臂长肩阔,孔武有力。观音婢在女儿家中算是比较高挑的,两人站在一起,也不过堪堪到他下颌的位置。这么多年过去,越看越觉得自家良人的好。
武德年间,有一次宫宴上,温彦博参加宴饮,阿翁饮宴过半,曾经问过群臣:“二郎和温彦博相比谁更俊美?”结局可想而知,但不算吹捧,二郎确实生了一副好相貌。当年那人回来颇有得色,因为温彦博乃是武德年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然后喝多了的某人,追着自己问:“观音婢,你说我俩谁更俊美?”不待女子回答,早就抱过妻子,将头埋在女子肩窝,嘟嘟囔囔说道:“你真小气,你不说我就自己说:在我家观音婢眼里,天下第一奇伟美男子必是区区在下。”这是那人呕吐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观音婢,在看什么?怎不进来?”女子羞红了脸蛋,总不能说自己在看他这个男色吧!
观音婢紧走了两步,接过李福手中的衮服,一边帮李世民套上,一边轻轻说道:“纁裳,天子龙衮,共十二章,八章在衣,日、月、星、龙、山、华虫、火、宗彝,四章在裳,藻、粉米、黼、黻。打此之后,夫君将要肩挑日月、背负七星,操心天下黎首的衣食住行、喜怒哀乐。从此你将是天下人的皇帝。路重且长,妾身相信二郎定能不负天下百姓所望,做个让百姓称道的好皇帝、让孩儿们骄傲的好父皇。”早有宫人拿过冕冠替李世民戴上。
“嗯,就算我会辜负天下人,又怎能辜负你?我家观音婢,不过才到摽梅之年,已经跟着我历过那么多危难,城墙上你握着匕首的样子几乎揉碎了为夫的心。蔓蔓是我欠你甚多。放心好了,我是天下人的好皇帝,孩儿们的好父亲,也是你的好良人。”男子深情款款。
女人不由得轻轻点头,打量着眼前带着冕冠的男子,比起十四年前鹤鸣山庄的白袍小将,如今的二郎多了丝岁月沉淀后的雍容华贵,镇定沉着更甚当年。二十七岁的男子,因为常年征战比一般男子更加英气稳健。观音婢忽然惊奇道:“陛下不带配套的那根玉笄,戴这个干嘛?这物什玉质太过一般,不配今日这样的大日子。”
原来李世民头上穿过冕冠固定发髻的,正是线娘当年送给蔓娘的及笄礼物。线娘当年虽然花了心思,兵荒马乱的,终究不能细细挑选,簪子的玉质却不够好。
李世民浑不在意。“除了你,谁还敢抬头细细打量皇帝头上的玉笄?今天你只能站在一边,看着我坐在那高高的皇帝宝座上。这玉簪便替你共享这一刻的荣光。谁敢说这物什不好?这簪子可是我知道的全天下最好的一根簪子了。当年线娘将这簪子做成宝剑的形状,根本看不出女儿气,今天戴着正好。”
观音婢红了脸庞,低垂着脑袋,却忍不住嘴角上扬。李世民反手握住妻子的双手,静静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你呢?身披五彩翚雀纹的朝服,观音婢,我的皇后,你可愿意一直陪着我,不论前路有多艰难,永不退缩?”
女子用眼光描摹着眼前男子的模样:“十三年过去了,自打妾身十三年前嫁与二郎为妻,就没有打算过离开。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草,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再过十几天,等到封后大典结束,天下众人都是朕的明证。你,长孙氏观音婢,是我李世民的皇后,后宫之主,你只能一生一世陪在我的身侧。”李世民长叹了一口气,有了尘埃落定的笃定。虽然送走了窦家众人,又有了三个儿女,李世民偶尔还会觉得妻子像阵风。一遍遍询问虽然傻气,但女子每次的承诺总能让男人更加安心一分。
观音婢挣脱了丈夫的握持,往里屋走去,准备换装。“一大早又去父皇那儿了?他老人家没让你难堪吧?”男人的声音里有一丝苦涩。如果不是父子两人沟通不畅,哪需要这女子受委屈。
女子微顿了身形,回眸轻笑出声:“怎么会呢?我可是阿翁自己挑中的儿媳,刁难我,岂不是承认自己眼光不好。”听着妻子故作轻松的语调,李世民心下酸涩。
早就听李福他们说起观音婢这几个月的不易。这几年,父亲本就喜怒无常。除了理政,成天在年轻女孩身上找寻落寞中的快乐。幸亏母亲已经故去,否则,看到今天的父亲,母亲大人该是何等心痛!
自打玄武门之事发生,父亲更加不好伺候。为了替自己全了为人子女的责任,观音婢每天去立政殿立规矩,陪着父亲品茶、叙话,就算父亲冷脸相向,观音婢也总是笑脸相迎。这辈子,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父亲发怒的时候,也是她在旁柔声细语,竭力抚平老人家的愤怒。
女子已经换好衣服,红色的素纱中单,外面罩着件深青色祎衣,上面绣满五彩翚雀纹的图案,腰间系着深青色的大带,更加显得腰身不盈一握,脚蹬一双缀满金丝的翘头履。高鬟望仙髻上珠翠叮咚,大小十二花树散落其间,两博鬓靠右的地方插了根金灿灿的凤头步摇,那凤凰的口中含着颗甲盖大小的夜明珠。额前点着艳红的梅花妆,依旧像新婚时那样涂了层薄粉,樱桃小口艳红靓丽恍若春光炸盛,眸色润泽。
“观音婢,你可真美。”听得丈夫这么说,女子微垂了脑袋含羞带怯如同新妇子。“陛下。”如同十三年前一样,这女子美得动人心魄,执着妻子的手:“我家新妇子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女子抬起头看着男子,眼神迷离,十三年前迎新的场景恍若就在眼前。
“从明天开始,你等我,下了朝我跟你一起去立政殿请安。”看着妻子渐瘦的腰身,李世民下定决心,开口说道。
听了李世民这话,观音婢轻轻摇了摇头,只听得珠翠叮咚作响。“侍奉家翁本是为人子媳的本分,新朝刚立,内宅的事情臣妇理会便是,二郎还是专心政务为要。平稳过度是当前的首要。况且阿翁心结未解,二郎若去,于事无补。何苦两人都凑着去挨骂,就算你愿去挨骂,照目前情形,只是火上浇油,还是臣妾去吧,水磨的功夫花下去,父皇会看到你我夫妇二人的诚心的。”女子不愿意丈夫和自己一道受这份委屈,却在心中暗暗盘算,怎样才能尽快化解这对父子间的心结?
早有内侍过来通禀,吉时将至。引了夫妇二人登上龙辇,往显德殿方向而去。携手拾阶而上的时候,李世民脸上有了真心的笑容,终于尘埃落定。
坐在皇座之上,三鸣鞭后,李世民听着殿内殿外文武百官齐声三呼万岁,殿外钟鼓齐鸣,忽然间,在这极顶的热闹中有了一丝真实之中的不真实感。事情就这样尘埃落定啦?从此以后,李唐天下,姓的就是我李世民的这个李字了!
礼官代替李世民宣读着各级官员的任命文书。裴寂估计也已经在郊外祭拜了天地,在宣读大赦天下的新皇谕令了吧。
李渊看着高高在上、意气风发的二儿子,知道从现在开始自己真的成了那个可有可无的太上皇。世界上最寂寞的是什么人?不是那些从来没有成功过的黎首百姓,而是那些在巨大的成功过后却要守着过往叱咤,靠回味度过余生的垂暮英雄。而这些悲情英雄中,最落寞的莫过于从天下之主的位置上黯然退场的所谓太上皇。不甘禅位和心甘情愿差别可大了!
“太上皇,大典还没结束,您这就回去了吗?”李渊微微苦笑:“小德生呀,小德生。你都说了,我不过是个太上皇。新皇初登大宝,谁还会在意我这个太上皇在与不在?走了,回去看美人跳舞去!”小德生自知失言,轻轻抽了自己两个耳光,亦步亦趋跟着李渊:“奴才失言,奴才该死!”
若是往日,李渊早就一脚踹过去了,现在他甚至没有兴致做这些,他只想回到立政殿中的那个温柔乡,守着身边的诸位美人们沉醉不醒。美人乡,英雄冢,算了,就守着那几个美人慢慢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