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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R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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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任粤上车之后,季蓝栀拿起手边的包出了门。

    天气虽然已经要入春了,但还是偏冷一些。

    季蓝栀走在路上,她放慢步伐,向前看的视线一眼望不到尽头,恍若她好像才刚开始的人生。

    和谁擦肩,和谁路过,谁的脸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她都已经记不太清。

    脚下的石砖,经过的路段,摇摇欲坠的青色瓦砾,她想就这样放慢步伐往前走着,走到那眼前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好像时常陷入这样的茫然,陷入一种突如其来的情绪里。

    那天之后,尽管自己知道了施宁晨得知当年的事,可是他没有主动提起。

    而那年的她,总是孤注一掷向前,想要不顾一切抓住眼前的那个身影,但她知道能做的寥寥,只能在自己的身上使力气。

    谁能想到,自己十几岁喜欢上的人,现在仍旧喜欢,中间不乏令人心碎的过往,可是他们,最后还是绕成了一个环形的圈。

    暮日西沉,季蓝栀回头去看那落日,光芒柔和不刺眼。仿佛给她未来的路铺展,延伸到她看不见的尽头,到底是不是一片永恒的花园。

    她记得十七岁的自己,也曾常在街上看一轮落日,人头攒动的街角,其实藏着极其隐晦的爱意,少女单纯的心思,能直接被落日照得通透。

    周围的喧闹声从未停止,可是季蓝栀觉得,她是真真切切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用尽全力,殚精竭虑。

    所以我爱的那个人,你一定要平安啊,一定要,万事顺遂。

    “丫头?是你吗?”

    一声呼喊唤回了季蓝栀的思绪,刚才转过身看落日的她回头,对上一副慈祥的面容,是施宁晨的外公。

    许久未见,岁月在老人身上留下的痕迹像是被他藏起来了,竟一点也找不到。

    丁兆生看着眼前的女孩,对上她眼里的情绪,没忍住笑。

    “看来我虽然上了年纪,可是看人还是那么准。”

    季蓝栀柔和地笑:“您身子骨硬朗。”

    丁兆生不置可否:“你如果有空的话,就和我去一个地方。”

    季蓝栀微怔,丁爷爷是特意找她的吗?

    虽然当时她和施宁晨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一起见他的外公外婆,但是她刚刚看到丁爷爷眼中的含义,却觉得他什么都知道。

    老人笑了一下,转身往前走。

    ……

    站在门口的时候,季蓝栀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丁爷爷带她回了自己的家。

    这里,她曾经来过,当时施宁晨回来的时候,后面还跟着邓青稚,她狼狈跑走,直到被施宁晨捉住手腕。

    他们正是在一起的缘分,也是那次之后。

    “进来啊丫头。”丁爷爷喊她进去,转头往屋里喊,“雅淑,我带人回来了。”

    季蓝栀心头一跳,下一刻从里屋走出来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想来应该就是施宁晨的外婆。

    吴雅淑一看见季蓝栀满脸笑意,连忙朝她招手:“姑娘,进来啊。”

    季蓝栀抿唇,礼貌地点点头,换了鞋之后进去。

    吴雅淑招呼她坐下,自己则去厨房拿了点吃的,又烧了一壶水。

    季蓝栀坐在沙发上,显得有些局促,双腿并拢两只手放在膝盖上。

    丁爷爷坐在她对面,看出来了这姑娘在紧张,噗嗤一声笑了。

    “丫头你别紧张,我今天只是想和你说一些,阿晨不会和你说的事。”

    季蓝栀抬眸,有些发愣地看着丁爷爷。

    施宁晨不会和她说的事?

    所以老人应该也知道他们之间的过往,或许了解不是那么详尽,但也能猜出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一些事。

    吴雅淑端着茶水来,丁爷爷给季蓝栀倒了一杯推过去。

    “丫头,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我曾和你说阿晨拿照片和奖状的事,当时我就隐隐猜出来了什么。”

    季蓝栀手指抚上茶杯的边缘,里面的茶水还有些烫,热气氤氲在指尖,只叫人的心更加发烫。

    她记得,那是她被污蔑的那一次,是施宁晨帮了她,她一直都记得。

    “没想到后来你们或许是在一起之后,每次阿晨回来,浑身都带着愉悦的气息,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朝气磅礴,就好像他之前经历的苦难都不复存在了一样。在学校里他一直往前努力向前奋斗,和我们两个老人一起住的时候也没见过他露出那么幸福温和的表情。”

    丁兆生目光飘远,真的是在感慨。

    “我们女儿,也就是他的妈妈去世以后,他一直处于一种被压抑的阶段,和他父亲闹得很不愉快。童年的阴影伴随了那么长时间,我那个时候是真的觉得他终于要幸福了,我真的觉得,这个孩子真的要好运了。”

    季蓝栀心下一酸,可是,他们还是幸福太短暂,又以分手收场。

    是她曾经犯下的错,是她。

    “有一段时间我们都联系不上他,我们老两口这么多年第一次去找他的父亲,他隐晦地告诉我们阿晨住院了,目前已经没事。”

    应该是当时地震的时候,施宁晨当时一后背的伤,闭上眼似乎还能记起那股刺目的感觉。

    “隔天他就回来了,我们瞅着他只有脸色有些苍白外,其他地方好像没看出什么毛病来。”

    丁兆生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别的令人难过的事,目光有些伤感。

    “他一回来就去拿一封信。”

    季蓝栀感觉脑袋里有一根弦断裂开,断开的位置在脑海里被风掀起,末端一下一下甩着,不断抽打她脑中最脆弱的地方。

    那天,她从来都没在施宁晨手里看到丁兆生口里说的那封信,所以,他在那天是没有拿出来过的。

    她咬唇。

    或许他是想拿出来的,是想给她看的,可是她一见面就提了分手,她从来都不知道施宁晨心里是怎么想的。

    是她太自私了,她就那样替施宁晨做了决定。

    如果站在施宁晨的位置考虑,那天他伤还没好就回家取那封信想要来找她,她似乎都能想象到施宁晨要说什么。

    可是她连机会都没有给他,就那样冷冰冰地提了分手。

    季蓝栀低下了头,她感觉自己藏在袖口下的指尖不受自己控制地颤抖,唇角紧绷着,身体像是拉到极致的弓。

    丁兆生知道说这些,如果这丫头还在乎阿晨,就一定会难过。

    现在看来,他们之间,似乎还要比想象中的更加复杂。

    “他说没准会带一个人回来,我们都知道那是谁,一定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

    丁兆生叹了一口气。

    “可是最后还是他一个人回来,脸色苍白如纸。那天他换下来的衣服,后背全是血迹还不想让我们发现,一开始我还真没看见那黑色的外套上有血。”

    “那臭小子,怪不得出门的时候一定要穿黑色的衣服,原来是不容易发现。”

    季蓝栀的胸口恍若被一座钟重重地撞上去,心房被撕裂开了个口子,源源不断往里面灌着风,她浑身如置冰窖。

    原来那天,施宁晨是想带自己回家的,他想给自己看那封信,出门前他该是有多么期待和她见面,又怎么可能料到那天是他们分手的日子。

    他穿黑色的衣服,不是因为不喜欢浅色,而是因为黑色的衣服让流血的伤口看上去不那么明显。

    这个男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为她想。

    可她,却一直想着怎么躲避他,逃避他,该如何和他分开。

    太残忍了,实在是太残忍了。

    季蓝栀感觉心都要碎了,曾在她青春里一直是第一的少年,原来长大之后,他会比她更痛。

    是她,将一双满怀期待的眼睛,蒙上了灰尘,而且这一蒙,就是五年。

    那看似波澜不惊的五年,那看似彼此没有交集的五年,他们都不知道对方在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甚至会不禁往好的方向想,会不会呢,会不会他或者她走向幸福了呢?

    其实都没有,那无言的五年里,谁都没有比谁更好过,时间对他们两个就是残忍的。

    残忍到我们彼此惦念,就算嘴上嘴硬不肯说,可是心里还是会想起这个人。

    想到我真的没有办法再开启一段感情。

    所以这五年,是为他们留的冷静期吗?

    季蓝栀突然有点茫然。

    丁兆生看着她,特别认真地说了一句。

    “丫头,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内疚,我知道每个人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左右摇摆,都会有很让自己或者让别人为难的事。”

    “所以我相信你是选择让自己为难,而不是选择将为难别人的权利抛给那个人,对吗?”

    “丫头,如果你们还能在一起的话,就不要再放开彼此的手了。”

    “我能看出来,阿晨,一直在乎着你。”

    都不再放弃,都不再胆怯,让彼此互相成为我们的勇敢。

    季蓝栀陷入无尽的沉默里,她当初是选择了,可是这个选择对他们的伤害都太大了。

    现在的她,是不是终于要勇敢一次。

    她是真的,还有机会再回到施宁晨的身边吗?

    耳朵里响起一道声音。

    好像他。

    短短,你只需要回头,回头看看我。

    我会追上你的,一定会。

    施宁晨,我的选择从来都只有你罢了。

    我怎么会选择其他选择呢?

    从来都是选择你。

    坚定地,不后悔地,选择你。

    我爱的你。

    “老头子,阿晨好像在下面!”

    趴在厨房窗户上看楼下的吴雅淑正好看见施宁晨正走到楼下的身影,回头和丁兆生说。

    季蓝栀听见施宁晨就在楼下的时候,腾地一下站起来,丁兆生全程看了个明白,笑着对她说。

    “丫头,如果你选择重新握紧他的手,你就去吧。”

    “别再留下遗憾了。”

    季蓝栀没有犹豫地点头往下跑,跑出门口的时候还在想,施宁晨可一定要等着她啊,一定要等着她啊。

    这次,我真的要学会勇敢了。

    还有十个台阶,季蓝栀低头往下走,脑海里在无声放默片。

    第十阶。

    “没有家属?”

    “没有家属的话一个人坐着睡在那,要是烧还没退再着凉,估计可不是一次点滴能解决的。”

    第九阶。

    “不进来?”

    “你怕我?”

    第八阶。

    “社长不接受贿赂,但是施宁晨可以。”

    第七阶。

    “怎么能让女生发传单?要去也是我俩去,是吧。”

    第六阶。

    “我们每个人都是一颗星,兀自发光一直是一件值得被歌颂的事情。我们每个人也是自己独一无二的星球,在某个瞬间与宇宙中某个微小颗粒擦肩而过时,或许会是绝境的逆风翻盘。”

    “youareyourownpla!”

    第五阶。

    “你就不想等一个回应吗?”

    “所以——”

    “你能不能再考虑考虑,回头看看我?”

    第四阶。

    “就这么把你男朋友晾在这?”

    第三阶。

    “不过季蓝栀,我不会放弃爱你,这一点你给我记住了!”

    第二阶。

    “还没发现吗,我从没放弃过爱你。”

    最后一阶。

    声音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飘过来,还夹杂着炮火的嘈杂声音。

    她冒冒失失地下楼,只觉得脑袋里晃过一抹奇怪的音波。

    “短短,我爱你。”

    五个字在她脑海里来回晃的时候,她推开门,看到黑色风衣长身而立的背影站在那。

    身姿颀长,看得她一秒就想落泪。

    不会再有这么一瞬间,更让她觉得想要落泪。

    她真的没犹豫,在看到男人转身看见她错愕的表情时跑了过去。

    拥抱前一秒,季蓝栀看见施宁晨错愕的表情变成了一种宠溺的温柔。

    触摸到熟悉的体温,她真的想一辈子贪恋他的温柔。

    “施宁晨。”

    男人抱紧她,“我在。”

    “对不起。”

    我迟到太久了,让你一个人在那年冬天的那场雪里站了太久太久。

    我往前走,唯独忘了你。

    男人无奈地笑,温热的掌心上移贴在女孩的后脑勺,他抱着她,终于感觉全世界回来了。

    全世界都回到他身边,之前所有的痛苦都化作不见,短短,你真的就是我的全世界。

    “既然你都说对不起了,那短短吃到了这么长时间,我是可要收一点利息的。”

    施宁晨声音虽然淡淡的,可是他在笑,语气里都是十足十的满意。

    季蓝栀抱紧他的腰,她触碰过的位置,都是施宁晨受过伤的地方。

    “收什么利息?”

    小姑娘声音软软的,闷闷的,像一头懵懂的小鹿,直直地往他心上撞,撞得他心口痒痒的。

    “收多久?”

    施宁晨哼笑:“永远不离开我。”

    “收一辈子。”

    季蓝栀在他怀里点点头,感受过他的温柔,她就再也不想离开了。

    五年前的某一天,也是在相同的位置,他们确定了恋爱的关系,也是这样紧紧相拥,把相爱这件事做到看不见尽头。

    五年后的现在,经历过那么多的我们,心痛过那么多次的我们,不敢勇敢说爱的我们,一直嘴硬不撞南墙就不回头的我们。

    和那年走散的我们。

    终于在这一刻,重遇。

    人生到这,拥有你的我,又怎么会有遗憾呢?

    天空滴下雨,淅淅沥沥溅在地上,泛起潮湿。

    雨打湿他们的额发,淋湿他的肩膀,而那两颗紧紧依靠的心,是真的不会分开了。

    明明这是下在春天的雨,可是季蓝栀觉得,这场雨,是她高二遇见施宁晨时,那场迟来的雨。

    雾气糟糟,让她看不见少年的影子,于是她在青春里迷了一次次路。

    可是这场雨,下在春天,却是那年夏天的最后一场雨。

    从此,她和少年,季蓝栀和施宁晨,就真的再也不会走散了。

    这一次,我会坚定地朝你所在的方向走,坚定不移,不离不弃。

    握紧你的手,就不会在雨里走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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