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jaglskardig
贴近年关，街边店铺的布置都在朝着一种热烈喜庆的氛围走，季蓝栀有时候下了班坐车的时候还能看见点门口挂着的小彩灯。
灯光荧亮荧亮的，一看就是新挂上还没来得及被时间这层灰蒙上。
身边有人下车空出来位置，季蓝栀坐上去，倏忽感觉额头被冷风吹得发凉，她抬眸，原来是前面的车窗被人推开。
冬天还没过去，这阵风还夹杂着几丝冷意，那年过年的时间较往年晚了一些，要到二月中旬才会到春节的日子。
如今也差不多快到日子了，季蓝栀想。
或许是因为春天快要来了，她觉得从车窗吹进来的风都仿佛带着花香。
风很柔和，季蓝栀下意识眯了眯眼。
耳机里的音乐不知道又换成了哪首，柔和的曲调一直徜徉在脑海挥之不去。
论花香，要数自己和小助理桌子上的栀子花最香。
季蓝栀在高中的时候曾经养过一盆栀子花，但是好像后来某天大风天气把花盆摔破了，原本长得还算好的花因为那一摔折断了茎，没有继续活下去。
没想到，现在她阴差阳错的，又养起了栀子花。
不可避免的，她又想起施宁晨那个只为她开的直播间，他真的从来都记得他们之间约定好的事，就像她也从来忘记以前的事。
他们两个，在某种程度上，真的可以算是相似的人。
“滴。”
手机有一条新消息提示。
季蓝栀点亮屏幕，发现是微信的消息，等到锁屏之后，但到发件人心跳加快了一下。
施宁晨的消息。
也许刚刚就在想他，此刻看到他消息的时候，季蓝栀兀自笑了一下。街边闪烁的灯光在公交车往前走的时候一闪而逝，浅浅光影踏进车厢，平添了一丝烟火气息的温暖。
查看消息的时候，季蓝栀愣了一下。
施宁晨发过来的，是几个字母。
181：jaglskardig
这是什么意思？
季蓝栀琢磨了一下。
看上去也不是英文。
她犹豫了一下，指尖触碰屏幕，长按那条消息然后选择翻译。
翻译结果很快出来，一字一句地呈现在屏幕上，那三个字太过清晰，清晰到季蓝栀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jaglskardig
我爱你。
大拇指的指尖还未脱离屏幕，原本冰凉的那处因为她的触碰而染上星星点点的温暖。
就如同她那颗摇摆不定的心，在看到那三个字的时候重新被点燃，然后可以持续燃烧。
季蓝栀将视线移向窗外，每天下班都走这条路，所以她很熟悉。
车窗玻璃倒映她姣好的脸庞，季蓝栀可以看见透明车窗上的自己，那样的眼神，是一种很强烈的情感。
她突然很想见到那个人，然后认认真真地端详他许久，直到用视线试图将他参透，直到将他的心思被全部看穿，让自己走过这些年他所走过的路。
然后含泪问他一句，施宁晨，是什么让你决定继续爱我。
五年前分手的时候，你会不会想到今天的自己原来可以爱一个人这么久，久到——
季蓝栀点开屏幕，看到正在播放的歌，上面的歌词字字戳心，如同她此刻内心的想法。
“我还有想要爱你的冲动。”
你还有想要爱我的冲动。
爱上一个人，本就是我们无法控制的事，爱了这么多年，谁还记得一开始爱的样子呢？
不管是很多年前青涩不懂爱的我们，还是如今历尽千帆终于知道该怎么爱的我们。
都曾经遇见过一个太过难忘的人，他动摇了你整个青春，教会你爱一个人的全部秘辛。
不管你是在爱里如何成长，亦或是在无尽的遗憾里慢慢懊悔，都是一种太过难忘的经历。有些时间给出的答案本就是残酷的，它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所以，不管是圆满还是遗憾，都是一种结果，那是一种最好的结果，那是一种我们都该懂得的结果。
可能遗憾的唯一副作用就是让一个人学会了无限制的怀念。
怀念那年的我们。
“我怀念的，是无言感动。”
季蓝栀十七岁那年，遇见了施宁晨，那个她一直当作目标的男生。
“我怀念的，是绝对炽热。”
他太优秀，很多人羡慕他，崇拜他，暗恋他，可是都不了解他。
可惜的是，我也不了解。
我看不清，也读不懂。
“我怀念的，是你很激动，求我原谅抱得我都痛。”
是他说，季蓝栀，我不会放弃爱你。
是他说，季蓝栀，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做到不在爱上放弃。
是他说，他很想她。
“我记得你在背后，也记得我颤抖着。”
无数个暗恋的日日夜夜，她都没有感受过光的滋味，她只知道那个时候她的世界只要有光，那一定是他来了。
“记得感觉汹涌，最美的烟火，最长的相拥。”
可惜，他们没有一起看过烟火，只拥有过最痛的相拥。
仿佛要将骨血融为一体。
“谁要走我的心，谁忘了那就是承诺。”
他答应的，会有一首歌为她而唱，五年后她听到了。
真真切切地听到了。
“谁自顾自地走，谁忘了看着我，谁让爱变沉重。”
五年前她和他说，施宁晨，你别再来了。
五年后，他没再来，而是在一个或许有机会等到她的地方候着。
抱着那渺茫的希冀，一直等啊一直等。
等到烂漫山花开，海枯又石烂。
“谁忘了要给你温柔。”
施宁晨，你才是那个最傻的人，全世界最傻的就是你。
“我怀念的，我还有想要爱你的冲动。”
现在我知道了，我也会给你发一句。
白日梦想家：jaglskardig
锁屏手机，季蓝栀流下一滴泪，砸在有新消息提示的屏幕上。
他们的爱痛过，他们的拥抱也是痛的。
他们的承诺都是真的，他们的相遇是一切注定好的结局。
他们之间只差一个眼神，一个确认彼此就是对方唯一的眼神。
-
眼看着要比约定的时间晚，季蓝栀加快了脚步。
前几天她刚和施宁晨约定了一个见面的日子，想说的话不言而喻。
既然决定坦诚，那就坦诚到底。
但是定的日子有些不巧，施宁晨晚上急诊突然来了一位急性病发作的病人，他去手术室以前给季蓝栀发了一条语音。
季蓝栀刚听完，微信群里就来了新的工作通知，她无奈地笑，心想他们就连加班也是一起的。
这样或许也就不存在谁等谁的问题。
只不过等施宁晨成功将手术完成的时候，季蓝栀还没忙完，听着语音里小姑娘有些着急想要下班见到他的语气，施宁晨轻哂告诉她不着急。
他一边整理着脱下白大褂，一边听着季蓝栀的语音，反复播放，发现他也太想下一面就见到她了。
这个点他下班，外面依旧是熟悉的黑天。
施宁晨看着无边的黑夜，快要将一切都吞噬的黑夜，熟悉得令人心惊。但是他一点也不害怕，因为他这么多年走过的这条黑暗的路，以后都不再黑暗，她是他唯一的光。
想到这，施宁晨迫不及待想见到她，等待她给自己的答案，然后一生都这样确定了。
一袭黑衣的男人踏入黑夜，他越走越远，可是脚步却那么坚定，坚定得仿佛要放下一切曾经过往的纠结，承担起一个新家庭的责任。
施宁晨没注意，距离他一段距离的暗处，有人影在晃动，恍若蛰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一直跟在他的身影之后。
……
季蓝栀看到施宁晨发的消息时，就带着期待和兴奋往目的地赶，正如施宁晨想见到她一样，她也是怀着同样的心情，想要见到他。
当放下一切枷锁和困扰之后，这些年在心周围缭绕的雾气也慢慢散去。于是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那颗被嘴硬伪装的真实的心，其实很脆弱，也很渴望拥有属于自己的爱。
她不想等，她只想抱住眼前这个人。
她不想再和施宁晨彼此折磨，明明对方对彼此的心意都已经昭然若揭，他们在这件事上都不是个果决的人，拿不起也放不下，于是揣在心里多年早已化作一件心事。
那就不要让那可以看到遗憾的尽头真的成为遗憾。
及时止损，不要再错过，不要在未来的某一天痛苦懊悔当时我为什么没有及时抓住那个人的手。
季蓝栀看向一旁的公交车车窗，上面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模糊了印在上面人的侧影。
她伸手，推开窗，也发现了更令人惊喜的一幕。
天空正在往下飘着雪花。
顿时她闻到了空气中的尘土味和淡淡沁凉的气息。
偶尔一两片落下来，被风吹到窗户里，落在季蓝栀放在膝盖的袖口上，然后转瞬即逝地融化。
多年前，他们在那个雪夜肝肠寸断的分手，多年后，又在一个飘着雪的夜晚，重新剥开彼此的心，坦白一切关于我爱你的心情。
原来连天气，都是这么和那天的模样重合。
施宁晨，我在雪夜，思念叫嚣。
我想你了。
-
他们约在旧椿巷见面，古朴的街道从他们青春的开始一直蔓延到现在，上面的痕迹历久弥新，无一不昭告着爱意。
施宁晨穿了件高领的黑色毛衣，外面还是那件熟悉的黑色风衣，不知道是受什么影响，这些年来他格外偏爱黑色的衣服。
那种仿佛要将黑变成和自己融为一体的颜色。
施宁晨轻轻吸了一口气，鼻腔里满是冷涩的味道。
想起季蓝栀看着他动容的眼神，自己也没忍住鼻酸的感觉。
只有她想要答应他的那一刻，他才会有苦尽甘来的感觉。原来深爱一个人的滋味，就是会鼻酸会落泪会隐藏很久的委屈在见到她那一刻全部倾巢而出。
原来爱一个人，也会忘了自己。
而那个爱你的人，会让你学会爱一个人但仍保留自己。
施宁晨希望自己把季蓝栀要回来的时候，可以让她不再像青春暗恋的时候那么苦涩，苦涩到快要迷失自己。
如果可以，他一定倒退回那个时候，教女孩学会自信。
想到这，施宁晨唇角微弯，等待着那个他最想见到的身影。
突然刮起一阵风，施宁晨背光站着，地上拉出影子，他垂眸，唇角的笑在看见一个靠近的影子时霎时收住，身子果断往旁边闪。
也正是因为这个动作，让施宁晨躲过了后面人的袭击。
他回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刚刚行凶的男人，手上正是一把明晃晃的刀。
极薄的刀片在光下露出令人胆寒的面目来，施宁晨认出来了他，李雄。
五年前他在包厢外面除了听到当初季蓝栀去找裁判的事，还发现李雄和李周然一些见不得人的违法勾当。
他委婉地报警，以为这一切到这就应该结束了，结果没想到，这两个人在出来之后还能找到他。
李雄见施宁晨闪开了，恶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痰，凶神恶煞地看着施宁晨，像是憎恨极了他。
“我呸！你个挨千刀的东西，几年前你害我们入狱，如今我们出来了，你也绝对别好过。”
施宁晨拧眉，眼里全是冷冽的光。
他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那样的事情，也就只有你们能觉得可以瞒天过海。”
没有恼怒，没有畏惧，有的只有嘲讽，刺激得李雄眼睛都红了。
他攥紧了手里的刀，没急着往施宁晨身上挥，李雄倏地笑了，凶狠的表情一笑只会面露更加狰狞。
“你以为两个人怎么就只有我？那李周然干什么去了？”
他似乎是太得意了，于是自问自答：“当然是去蹲另外一个人了，你觉得，你今天还能见到她吗？”
施宁晨听到这，脸色一下子变了，他们两个认识的人，另外一个蹲点的人。
除了季蓝栀，还会有谁？
他看见李雄手上的刀没害怕，看他往自己所在的位置行凶他没怕。
他怕的是季蓝栀出事。
李雄见他瞬间分神刚想上前，还没等有所动作，施宁晨寻了个机会便将他握着刀的手钳制住，夺下后扔到远方的地面上。
伴随“啪嗒”一声响动，施宁晨狠狠纠起李雄的领子，那是一种他无法抗拒的阴狠力道。
李雄眉毛都拧在一起施力抗拒，还是没有施宁晨的力量大，他本来也没想一个人能打得过施宁晨，不过那边的季蓝栀就不一定了。
估计李周然那边进展应该很顺利，李雄狰狞地笑，看着施宁晨冷下来又狠下来的目光，顿时觉得心里畅快淋漓。
“你揪着我也没用，你想保护的人保护不到，你就是个废物。”
李雄见他这副样子，用尽了世界上最难听的言语攻击施宁晨：“什么学霸，什么保送，什么优秀学生，当初还要让一个和你多说几句话都不敢的人保护你，你也算是个男人？我呸！”
施宁晨眸光微暗，狠狠扔下他的领子，正要去找季蓝栀听到这句话停住了脚步。
不远处的一个拐角，季蓝栀蹲在那，努力克制住手指的颤抖才把屏幕关掉。
她也全部听见了。
大概半个小时她走出工作的时候开始，她就觉得身后有不对劲的地方，为了不让自己有任何安全隐患，她一直往人多的地方走。
临近过年，卖年货的巷子人很多，季蓝栀微忖几秒随即混进去，她体格娇小，在人多的地方活动不算太困难。
等到她从箱子钻出去，又把外套反穿，将另一个颜色的那面裹在身上，结果她看见了施宁晨和李雄的对峙。
她自知自己现在过去无疑是给他多增加风险，只在角落里躲着，然后火速拨打了报警电话。
可是当她听见李雄一字一句地刺激施宁晨，她的手指狠狠发抖，差一点就要把手机丢在地上。
她没错过运动会、裁判那几个字眼，那是那段，自己最难忘记的日子，天暗不见光的日子。
她现在闭上眼，依旧能记起来当时的难过心情。
已经过去太久，可她还是印象深刻，深刻到从来都不敢忘记。
施宁晨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那这么说，他不是今天才知道的，而是早就知道。
早是多久呢？他们重逢前？还是他们分手后？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原来那些她以为永远烂在青春里不值得一提的事还会被他拾起来。
她从来没想过。
耳边似乎还能传来李雄一字一句的叫骂，说到自己和李周然入狱的时候格外激动，激动到从地上爬起来就往施宁晨在的位置扑，不要命地往他站的位置扑。
他百般阻挠不让施宁晨走，直到听见了警报声，李雄眼神一下子变了，这如同梦魇般的声音。
他像是疯了，歇斯底里狂妄的大笑声充斥整个巷子：“你在这？还有谁能报警？看来，我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表弟没得逞啊。”
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施宁晨看向周围，这个时候季蓝栀走出来，四目相对，那么遥远连眼神里的情绪都看不清。
施宁晨往她这边走，越走越快，直到最后都要跑起来，一下子将他抱在怀里，他抱得太用力也太后怕，仿佛体温都在颤抖。
红蓝色的灯光在巷口闪烁，警察准备逮捕李雄的时候，他从上衣兜里掏出一把小的折叠刀，看着施宁晨的背影，邪笑癫狂地扑向他的背影。
季蓝栀转身的时候看到，那个时候太过快速连思考都没什么时间，她唯一的想法是，那把锐利的刀，不能刺在施宁晨的背上，一定不能。
李雄跑得太快了，快到眼睛都很难精准捕捉。
她用着最后的力气带着施宁晨往后走，偏巧这时李雄绊了一下，手里的刀正好划在季蓝栀的胳膊上，顿时刀刃上出现血迹。
清脆的声音落地，血线在地上划了一道。
小臂上传来锐利的疼痛，季蓝栀咬唇眉头一皱，施宁晨看到这一幕，连忙问赶来的警察。
“有医药箱吗？”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颤抖。
季蓝栀刚想说什么，一抬头就对上他的眼睛。
慌张外泄，冷静全无，拉着她的手微微颤抖。
她微怔，没觉得小臂上的伤口有什么特别严重的地方。
只是眼前这个人，是真的怕她出事啊。
-重逢篇：旧故里相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