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乌龙
刚在一起时，季蓝栀和施宁晨说，我希望有一天，你会为我单独唱一首歌。
我的青春里，总是记得你的模样，记得你在所有人面前自信大方，记得你每一个转身都潇洒恣意，记得你告别时候的最后一首歌，多年来一直是我的电话铃声。
现在，终于也有这样一首歌，唱的是我们，我知道，是你实现诺言来了。
旋律在耳边响起，施宁晨的心却难能平静，他等这样一个机会，已经很久了。
尽管可能他知道，季蓝栀不一定会来，或者看到这个直播是他发出来的，也会忍着不进来。
但刚刚他看见季蓝栀进来的时候，不可避免的，施宁晨心脏跳动还是加快了几秒。
然后她又退出去，他灰心地以为她就这样走掉，没想到她又回来了，直到现在歌曲唱了一半，她还在，没有离开。
施宁晨手指拨弦，他在急诊部的时候经常听见前台的护士说她男朋友那天向她告白时亲自弹吉他唱了首情歌，特别浪漫。
又听到谁谁谁说某人发了个视频，坐在那弹着吉他的样子太温柔好想嫁之类的。
所以，女孩子是不是都会喜欢会弹吉他的男生？
所以那天施宁晨倒是想了很久。
当天晚上他下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街上的店面大多都已经关闭，就连路灯的光似乎也是亮得有些疲惫，灯光昏暗仿佛快要熄灭。
尽管如此，施宁晨还是多走了两条街才找到一家卖乐器的店，果不其然已经关门。
那么冷的天，他傻傻地站在门口许久，不知道吹了多长时间的冷风。
后来某一天换到施宁晨轮班休息，再来到那家乐器店，上面写着今日休息。他刚要离开，门被从里面打开，老板看着他不好意思说那是昨天的牌子，今天还没来得及摘。
于是施宁晨拥有了一把自己的吉他，他脑子聪明学东西快，找了吉他的入门教程学一学就已经大致懂得其中基本的知识。
但为什么他选择的是这样一首歌？
初次听他也记不清到底是在哪里了，就记得有两句对应的歌词印象深刻。
“人的一生，感情是旋转门，转到了最后真心的就不分。”
副歌又唱。
“我的一生，有几道旋转门，转到了最后只剩你我没分。”
他觉得这两句话像极了自己和季蓝栀。
这些年来，身边认识的朋友有的继续出国深造，有的拥有美满而幸福的家庭，自然也有像他一样还在某一个领域打拼钻研的人，不过唯独在感情这件事上，他没往前走，也没有试图去开展另一段感情。
他不知道季蓝栀是否和别人谈过恋爱，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当那天晚上猝不及防的见面，比看见季蓝栀更让他感觉到熟悉的，是她身上透出来的疲惫感和孤独感。
那种疲惫又孤独的感觉，让施宁晨觉得这些年来，他们就像是分别在两个独立的世界过着一样生活的人。
让他们重新凑在一起的契机，就是这道旋转门，将两个世界一直存在的隔阂与阻拦打通，他们两个同时进入，然后见面，发现还是你我没分。
原来在感情这道旋转门上，剩的最后还是我们没分。
但这次，他想去实现那个永恒，所以他愿意为了季蓝栀“进化成更好的人”。
封面那朵蓝色的栀子花，也是他画上去的。
栀子花没有蓝色，可是他心里却有一朵，而且永远不会凋零，恒久绽放。
或许正是因为栀子花都是白色的，所以这朵蓝色的才格外特殊，区别于别的千朵万朵。
那天的夜很静，季蓝栀喝完了一杯又一杯的姜茶，嘴里满是辛辣的味道，呛得她鼻子痒痒眼泪在眼里也藏不住，顺着脸颊流下来。
原来阔别这几年，不只是季蓝栀自己没忘记当初的约定，施宁晨也还记得他们之间的承诺。她也不舍得退出直播间，自己就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在多年前双手合十祷告，终于在之后的某天等来了回音，所以她，怎么舍得。
那场直播持续了几个小时，唱完一首歌的直播间就仿佛被人按下了静音键，如果不是画面里的火烛还在燃烧，她还以为这就已经是落幕了。
两个人在直播对面，各自沉默，各有心思。
“你应该能听得见吧。”
施宁晨说话了，声音因为录制的原因会和面对面听到的有所差异。但对她，还是始终维持着那股无奈又温柔的语气，甚至带了点对小孩子的哄。
季蓝栀抱膝坐在地毯上，将头埋进膝盖，兀自点了点头。
“我是来实现诺言的，也是来等一次机会的。”
施宁晨无奈的笑，他知道季蓝栀应该听得见，这场直播里的人只有他和她，所以这些话，不会再有第三个人听见。
这里，他是真的可以说真心话。
“这五年我总是在回想，回想如果我们当初没有分开，现在会不会很幸福？”
是如果，是多么幸福又残酷的假设啊。
季蓝栀咬唇，因为将头埋着的原因，脸上的温度越来越烫，她的眼前也仿佛看到被蒙了一层看不清的水雾。
施宁晨还在继续说着，整个屋子里都在回荡他的声音。
很静，很轻，却字字深刻，字字难忘，字字，带着爱的厚重。
他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如果平行世界的我们是这样，我会荒唐地羡慕和嫉妒那个已经幸福的自己。”
“一个从来没有假设过，想象过什么的人，你能想象某天他竟然会开始期待拥有两个人的未来吗？”
杯底还剩下的几口姜茶早已经冷透，季蓝栀一声不吭坐在那，指尖轻微的颤抖将她汹涌的情绪不费吹灰之力地出卖。
季蓝栀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掏走，单单留下坐在这里的一副躯壳，情感迟钝的自己。
“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在忙碌中找到了一个不得不让我信服的理由。”
施宁晨深吸了一口气：“短短。”
有多久，这有这样叫过她？
当时季蓝栀是真的以为，不会再有人那么温柔地喊她短短，再也不会有人喊她时眼睛里带着闪烁的光。
是她曾经最喜欢的，放在心尖上的少年啊。
是被她亲手推开的，缘分也是被她亲手斩断的。
究竟是多久，久到她忘记了曾经遗落在他们身上的伤痕，见面的时候那些陈旧的疮疤，再次暴露在空气里。
她是不是，这条路在开始走的时候，就已经出了错呢？
可是已经过去很久，久到记忆都开始掉落。
“短短。”
他又喊了一次，这一次的语气更加轻柔。
“还没发现吗？”
“我从没放弃过爱你。”
无奈又放纵，还带着男人温柔的宠溺意味。
我从没放弃过爱你。
这句话杀伤力太大了，季蓝栀像只受了惊的兔子，噌地一下站起来，顾不上那阵突如其来降临的眩晕，季蓝栀猛地关掉手机。
她手指发抖地把手机直接关机，手指脱力放在桌子上后十指插入发间，剧烈地喘息着。
闭上眼，耳边一遍遍的想起刚刚他柔声喊她那句短短。
他说我从没放弃过爱你。
从没放弃过，这是一句多么笃定的话，字字认真，字字发自肺腑。
那他们这么多年来的分离又算什么呢？
太荒诞了。
季蓝栀坐在地上一直摇头，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
半个月过去之后已经逼近年末了，季蓝栀又开始了打工人日常，每天又开始过重复的生活。
因为她休息了小半个月，有要求她到现场拍摄的模特听闻她没来十分不满，季蓝栀听小助理说，当时那位模特在现场闹了脾气，据说还是潘任粤压下去的。
说到这，季蓝栀往后面潘任粤的办公室看了一眼，好像没人。
于是她给潘任粤发了消息过去。
白日梦想家：老板，添麻烦了。
潘任粤回复很快，发过来一个问号。
想了想季蓝栀还是没说明白，只是发过去一个表情。
正在某展演厅看秀场走秀的潘任粤收到季蓝栀消息时候愣了许久，不知道她那句对不起为什么会说给他听。
穿着西装的男人就那么坐在那愣着想了好几分钟，直到身边其他人提醒好几次潘任粤才回过神，然后和周围人说了一句抱歉就离开了。
走得不带一点犹豫。
后面的人喊了他好几句潘总，可是后者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快步走出了秀场，停在外面的司机看着他出来这么早刚想问一句，结果潘任粤直接上车说回工作室。
动作连贯得让司机都忍不住咂舌，他应下来时还在想老板不是不怎么去工作室的吗，今天怎么有空突然要去？
坐在后排的潘任粤手机里滴滴滴不停地响，他知道自己的离开会收到很多消息。
他皱皱眉，那些声音听着头疼，于是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对话界面放在了自己和季蓝栀的聊天窗。
车子往前开，潘任粤忽然想到自己这么一连贯的动作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收到那条消息之后脑子里一白，铺天盖地别的想法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一句对不起。
可是当他想继续问的时候，对面已经不回话了。
他就那么坐在车里等待，身边窗外的景色换了又换，还是没等到她的解释，自己究竟做过什么让她需要给自己道歉了？潘任粤想不通。
此时，界面弹出来一条消息，潘任粤看完更懵圈了，直到过了两秒被发消息的人撤回。潘任粤一脸黑线，知道一定是季蓝栀发错了。
……
在某人抑郁的前几分钟，季蓝栀在电脑上登录微信之后，收到了许久没见面的人消息。
发件人是沈越樟，是之前联系她找回钱包的警察。
后来还见过几次面，季蓝栀本就不是个在感情上迟钝的人，也明白沈越樟示好的意思。
他发来的是邀约信息，季蓝栀却打算借着这次机会和他把话说明白了。
本来想约他在竹晴见面，后来想想万一碰见熟人就尴尬了，于是约在另一家咖啡店，叫做romantic。
romantic是杭思许在市中心开的那家，只不过杭思许不怎么去，最近一段时间都在竹晴，就下午的一会功夫估计也碰不上。
想到这，季蓝栀便决定把地点定在romantic。
结果她是在电脑上看到沈越樟的消息，在手机上编辑信息的时候还停留在和潘任粤的聊天界面上，这句话就发错人了。
白日梦想家：那我们明天下午市中心romantic咖啡店见面吧，正好我也有一些话想和你说。
然后下一秒，她看见上面的备注是“老板潘任粤”。
完蛋了。
她火急火燎撤回，又将原话重新写了一遍发给沈越樟。
一系列动作做完，季蓝栀擦了一下额角的汗，潘任粤应该看不见吧，毕竟自己撤回的这么快。
这一个小乌龙，在车上潘任粤的心里无限放大。
她刚刚的口吻，倒像是去见什么人的。顿时，潘任粤脸上的表情瞬间严肃，认真到他都快忘记这件事本身与他无关。
如果是女性朋友的话，这么说显得有些太过严肃，如果是男性朋友……
那好像更加糟糕了，潘任粤的眉头皱得更深。
直到司机将车开到工作室，潘任粤刚刚进门就听见小助理和季蓝栀的谈话。
“你要去见谁啊。”
季蓝栀忙工作回了她一句：“一个不太熟的人。”
小助理吃着泡椒脆笋顺口问了一句：“男的女的？”
季蓝栀没瞒她：“男的。”
这几句对话刚好被进来的潘任粤听到，他一时间脸色都黑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胸腔里有一团乱窜的气憋在那，只知道他这一天的心情都被这一句话破坏了。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老板好，季蓝栀抬头，对上了潘任粤冒着火的眼神。
想到刚才错发的消息，季蓝栀有一瞬间心虚别开了目光，而这一幕刚好被潘任粤捕捉到，后者脸色更黑了点。
以至于他进办公室的时候，把门甩得好大声，小助理连忙捂上耳朵，嘟着嘴抱怨了几句。
季蓝栀微微皱眉，什么也没想继续专注手头的工作。
而因为生不知道哪门子气的潘任粤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头疼。
他觉得今天自己像个精神病一样，不明不白地从秀场出来，再糊里糊涂地上车来这个他很少回来的工作室，路上其他人的消息不管是重要的还是不重要的他一个都没看就等着一个人的消息，还收到了一条她发错的消息，结果自己一个解释也没等到。
然后还听见她要和别的男人见面的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烦躁地捏着眉骨，不知道想起了某个人，于是也决定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也不让他好过。
想法一出来潘任粤就那么干了，直接发好友申请给一个人。
如果季蓝栀知道潘任粤是想和谁发消息，一定会震惊到怀疑她的老板精神严重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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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宁晨刚结束一台切除动脉瘤的手术，换下手术服消毒之后出来回办公室，这才打开手机。
他先是查看了一圈有没有新消息，然后底下通讯录的位置有一个红色的圈圈，他点开，是一条好友申请。
pan请求添加你为好友，申请理由直白明了。
我是季蓝栀的老板，潘任粤。
施宁晨眸光一冷，想起那天在医院不算愉快的见面，一时间不明白潘任粤加他好友到底是抱的什么心思。
也不知道他的手机号对方是怎么知道的，但他最终还是同意了。
潘任粤似乎一直在线，他申请通过后秒回消息。
pan：不是吧，你现在才通过？
施宁晨一脸无语，以为谁都和他一样闲吗？他一天要做好几台手术。
181：刚下手术台。
发完施宁晨就后悔了，自己和他解释个什么劲，明明对方还是个挑衅的……
“情敌”这两个字还没蹦出来，对方又发了新的消息过来。
pan：在？
施宁晨额头隐隐有青筋浮现。
这家伙能不能说正事？
见他没回复，对面的人也知道或许是玩够了，这才进入正题。
pan：有男人了，你去不？
施宁晨忍无可忍回复他三个字。
181：你有病？
对面凝滞一秒，然后回。
pan：季蓝栀要和别的男人见面了。
施宁晨微怔，眼底的怒火渐退，原来他说的是季蓝栀，难道这就是他来找自己的意思？
不过他算成功了，让他永远不能拒绝的原因，就是季蓝栀。
施宁晨编辑消息发过去，潘任粤那个时候在家开了一瓶红酒。酒入喉嗓子似乎愈发干涩，直到他收到消息之后勾唇浅笑，兴味在眼底似云雾般卷起升腾。
他轻轻晃动酒杯，猩红色的液体在玻璃杯内壁留下一道道水迹。
明天，应该会比今天有意思多了。
屏幕亮着被他放在桌子上，最后一条消息是施宁晨发来的。
181：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