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归真
贺郁渊也不知道这么的，就一直跟在那女人的身后，也许是心底里知道自己还没有还给她钱。但或许他的心太过诚实，总觉得还有一层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在里面。
“我还没还给你钱。”
贺郁渊嘴唇微抿，之前为服役剃得寸头现在头发长得快一些，但额发还是不挡眉眼，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眼底的情绪毫无保留的披露，被女人看了个正着。
“不用还了，生活顺利。”
那女人红唇微扬，朝他摆摆手继续往前走，脚上的高跟鞋一步步踏向前。
明明看着笑得那么开心，可贺郁渊总觉得她笑得空洞，应该是不开心的。
手指无意间蜷缩，怎么了？自己竟然对一个陌生的女人，帮助过她的女人，开始揣测对方的心情了？
贺郁渊望着手里的面包，似乎还冒着热气，可是那股暖香已经飘远，他没有闻到。
等他拿着那袋面包回到酒店的时候，没想到在看到某个身影时唇角勾起笑，目光里满是雀跃与欢喜，手里的纸袋也被他抓了皱。
那个背影，是她，没错的。
贺郁渊兴致来了，袖口往上挽了挽抬腿迈步走过去，等走到女人旁边的时候刻意停了脚步，刚张嘴就发现自己不会说冰岛语，倒是那个女人很熟稔这种语言。
但她面露焦急，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怎么就没房间了呢？”
她有些懊恼地呢喃，这一句话用的是中文，贺郁渊耳廓微动，一瞬间明白了让她懊恼的原因。
女人没有注意到他，只是转身准备离开，贺郁渊脑海里有一道白光闪过，话先说了出来。
“我的套房还有一件房间，你要不介意的话，可以来。”
波浪卷发披肩的女人回头，眼神错愕地盯着他，没有别的情绪显露，企图要参透他每个脸上的微表情一般。
女人拿起一旁的行李箱走到他对面，车轮压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动，没有多出一句废话：“我a给你。”
贺郁渊没想到这女人面上这么爽快就答应了，结果最先发愣的是他自己，目光慢慢移向对方的脸上。她妆容自然，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扭捏，好像贺郁渊刚刚只是说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一般。
上楼贺郁渊回到自己的房间，等他拿着房卡把门刷开的同时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看手机的女人，他摸了摸后颈又动作极轻地抹了下鼻子。
“房卡门口还有一张，你之后可以拿那张刷。”
女人捋了捋头发，看向他点点头。
等进到房间里，她弯腰脱下自己脚上不太合脚的高跟鞋，从自己的行囊中找到居家拖鞋穿上，顿时个子矮了一小截。
“谢谢，各种费用全部aa就好，回头你算好发给我就行。”
说到这，她似乎意识到什么，偏头从包里拿出手机。
“我们好像还没加联系方式。”
她把自己的二维码放到贺郁渊面前，等到好友申请过了以后，贺郁渊看到她的头像是一张复古的照片，上面是一个正朝着镜头笑的女人，右手张开放在头侧，嘴角笑容开心。
黑白色调，可是鲜活的却好似能从镜头里跃出来一般。
“你头像是？”
女人神色不变继续盯着手机打字：“陈慧娴。”
贺郁渊点点头，原本想着她已经说完，结果没想到她收了手机，在手提包里找到一瓶还未开封的矿泉水。
她拧开瓶盖，饮下一口之后抿唇看着水瓶里晃动的波澜。
“她新专辑里的《早机》很好听，有机会你可以听一下。”
贺郁渊默默记下，手指滑动屏幕，看到了她的vx名。
xu
xu有好几个音，是她姓xu吗？
贺郁渊抬眸，目光落在女人水润的唇上，不仅有些脸热，随即便偏离了视线并把话题岔开。
“请问怎么称呼？”
女人正在整理手提包，听到他问自己的名字，似乎犹豫了一瞬但最终还是给了一个模糊化的称呼。
睫毛随着抬眼的动作轻轻掀起，如果空气有痕迹，那贺郁渊觉得她眼前一定会画出一道弧线。
“可以叫我许，和我的vx名一样。”
贺郁渊从善如流应下来：“好的，许小姐。”
女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吐露，只是神色如旧地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贺郁渊的错觉，他总感觉她的眉目间添了一抹落寞。
可他又偏偏说不了什么，毕竟他们之间现在虽然住一间套房，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
晚上时分，雷克雅未克黑下天，外面一片寂静，偶尔星星点点的灯成为黑夜里唯一的慰藉。
贺郁渊躺在床上，找出了《早机》那首歌，柔和细腻的旋律徜徉在房间里，放在床头的热水正冒着热腾腾的水蒸气。
一切都是安静的，只有手机里正在播放歌曲的女声在吟唱。
“道别了怀旧天地乘坐着早机，乘着那阳光追寻明日的希冀。”
“忘掉脚下百万里，带着盼望登上客机环游下个胜地，陆地那前度恋人遥望也已依稀，徘徊在陌生的脸期待有新趣味。”
贺郁渊不懂粤语歌，他看着一句句歌词反复滚动，也嚼不懂这歌词里的意思。
以前上学的时候他的语文就不好，每次写作文更是最大的难事，如今看着这一行行字，脑袋里生硬拼凑半天也没懂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说好听，那就是好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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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宁晨和季蓝栀说的那句“肯定可以见面的”等到她在去机场的大巴车上看到了某个人而确定这句话的来源。
她无法形容自己刚上车就看到坐在靠窗的人是施宁晨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明明上一秒自己还看着她和他的聊天框想着这两三周的时间要怎么过，下一秒就知道原来他直接决定了和自己一起去。
她看着男人因为最近忙碌而略显清瘦的面庞，淡淡牵起一个有些心疼的笑容。
她开心施宁晨和自己一起去，心疼他明明不在那张名单上只因为看见她的存在，他才主动申请。
以至于这几天她都知道施宁晨很忙，见面的次数都很少，毕竟他双学位的事情很多，课程安排也十分拥挤。在这样的条件下陪她来一趟，需要在这段时间处理的内容更多。
多到她都反复告诉自己，不要去打扰他。
施宁晨只是微微阖了下眼闭目养神，当一睁眼看到身边多了女孩的身影，他可以拥有她身上的热度，捕捉到她因为看见自己而上扬的唇角，好像所有的疲惫都能被一扫而空。
好像做什么都变得值得。
大巴车关上门，准备载着他们去机场。
“那张名单上没有你。”
季蓝栀咬唇，还是问出了那个自己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施宁晨眼底涌出些笑意，他额发微微凌乱却还是往前探身凑近她说话，垂在额前平添一丝慵懒的气息，呼吸让人不禁脸热起来。
“但是那张名单上有你。”
因为有你，所以我想来，也仅仅只是因为你，我才会想来。
我想告诉你，你在我心里比你想象的还要重要而已。
他们需要支援的地方叫做峡安，这里位置偏僻，多以群山缭绕为主，山势险峻复杂，在这里读书的孩子教育资源远远落后于城市之中，就连每天上学要走的路也比城市里的孩子坎坷许多。
但近年来国家主张扶贫政策，努力将教育延伸到类似峡安偏远的地区，让这里的孩子们可以有机会走出大山，领略外面的风光。
作为国内优秀大学，南清大学会在每年举办峡安山区的志愿教育工作，会从医疗卫生学生那里选出几名代表，还有来自各专业中选取的支教老师代表，进行三周左右的扶助任务。
飞机飞了将近四个小时才到峡安，下了飞机后南清大学安排了车送他们一行人去到他们需要支援的民族学校。
那里学校的操场很大，操场中央是一根旗杆，地面基本上都是最老旧的水泥地，个别连接处还有一道很明显的裂缝。学校整体墙面墙皮还有些脱落，看起来老旧。但一下课在走廊里欢笑的学生，那一张张青春稚嫩的面孔，在这蓝天之下，似乎更叫人感觉到美好。
稍微安置了行李，季蓝栀才发现自己和施宁晨住的地方挨得很近，因为周围的同学都知道他们是情侣，偶尔看到他们牵手一起走的样子还会揶揄两句，久而久之，倒也不避讳了。
民族学校的校领导接到通知，出来和南清大学的志愿者同学见面，当地的老师领着季蓝栀熟悉她这几周需要支教的班级。
坐在桌子前的他们面孔稚嫩，眼里也都还是年少时候最纯粹的情绪，亮晶晶的眼神望向她，一时间竟然让季蓝栀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她笑着介绍自己，当听到她是在南清大学天文系就读的时候，底下的同学们发出一阵一阵的惊呼声。
南清大学，是每个读书学子想要通过努力触及的梦。
曾经的季蓝栀也是这样，想要认真地追随一个人的脚步，想踏足他在的地方看看晴方好。想在自己亮堂的世界里畅所欲言聊各种诗词歌赋，想在最真实的情境下遇见一个人，遇见那个人海之中最令她心动的人。
和她专业直系相关的课程是物理，当收到自己课表的时候，季蓝栀感慨万千，还没忍住和施宁晨分享起自己高中时候的回忆。
因为暗恋的原因，她的高中回忆只有她自己最深刻，而他，那个从她青春里惊艳走过去的人。如果有机会，自己也会很想告诉他，其实自己在那场盛大的青春里，最喜欢他这件事。
“高中时候学得最费劲的就是物理，没想到未来还会学一个和它很有关系的专业。”
季蓝栀趴在施宁晨的怀里，翻动着屏幕和他感慨道。
施宁晨掌心一下一下抚过季蓝栀的头顶，手心滑到发梢的位置指尖勾起她的秀发，指腹间摩挲，牵出丝丝缕缕的香气来。
“那个时候不会物理，怎么不问我呢？后桌同学？”
施宁晨听她说起这些事语气娇憨，让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就连他开口低低的嗓音像是流淌在沙砾之中的河。
后桌同学。
季蓝栀一瞬间想起那时候的很多事情来，想起自己不小心把笔水蹭到他白色的校服衣衫上可他还是转了话题让她不要介意。
那个时候，她是真的觉得眼前这个少年简直太值得自己喜欢了。
只不过，自己面对着物理题反反复复难过的时候，前面早已经没了少年的背影。
如果说先前的不问是她因为暗恋而生的胆怯，那之后迟来的勇敢，更像是再也见不到没有交集而产生的放弃和灰心。
但她不想将这样扫兴的心情说给他听，于是季蓝栀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抿了下唇，努力扬起声调回应。
“可能是每天看你都很忙，感觉时时刻刻沉浸在题海里，不忍心打扰吧。”
这也是真话，那个时候施宁晨全力备战竞赛考试，每分每秒都像是在和时间赛跑，她也知道他是在为了自己的未来奋斗，所以怎么能打扰呢？
“所以你不来打扰我，我就来打扰你了。”
施宁晨偏头，嘴唇触碰季蓝栀的脸颊，烙下一个微烫的、濡湿的吻。
季蓝栀被他碰的一下觉得痒，在他怀里扭扭身子，结果直接被施宁晨捉住了手腕。
下一秒，她的世界全部都是他的气息，铺天盖地，霸道又甜蜜。
他咬着女孩的唇，微喘着吐出一句话。
“真想打扰你一辈子。”
……
想到这，季蓝栀微微红了脸，看着眼前还在等着她说下文的学生们，一双双澄澈的眼睛让她忍不住想透露更多。
“这次来的人里，我不是那个最厉害的，最厉害的那个人之后会给大家上公共卫生课，现在估计还在外面教别人如何做急救。”
底下有同学兴致缺缺地“哦”一声，季蓝栀只是浅笑着，把那个她最熟悉的人用自己的话描述出来，将那心里的自豪，因为喜欢上他而生的自豪讲述出来。
“他高二那年参加全国的生物竞赛，初赛获得了宛樟市第六的成绩，然后一路披荆斩棘最后获得南清大学的保送。”
她说完，明显感觉下面一阵寂静，对之后这位传奇人物的事迹更感兴趣的同学目光如炬地盯着季蓝栀。
却不曾想，少年的辉煌何止停在这里呢？
“十七岁保送到南清大学，连续三年获得‘优秀大学生’称号，三年蝉联国家奖学金，辅修双学位……”
“他获得的称号，每一个我都还记忆犹新。他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人，我能有今天站在这里同大家心平气和地讲述他的故事，似乎每个奖项之后都有万般光辉让你们觉得闪耀到不可企及。”
“但我其实更想说的是，其实他在成为某个带有闪耀标签的人之前，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为未来梦想努力奋斗的平凡人。所以我希望你们可以不忘来时路，一直记得让你前进的东西是什么，努力张开的臂膀，其实是你奔赴更好未来的开始。”
“你们应该看到的，从来都不是光辉的一面，而是背后的辛苦。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随意轻视对方的努力，并且能从这之中汲取提升自己的部分加以努力，加以鞭策自己，切勿怠惰。”
季蓝栀没想到自己一口气讲了这么多，等到语毕之后先前那几个面露兴致缺缺的同学已经被她所说震撼。
他们在这里读书，每天学习课本上的内容，很少会有人和他们说这些。
身在大山里的同学们，对外面的世界其实是最充满好奇的，但他们离得太远，所能获得的信息也很少。
所以今天当季蓝栀从另一个角度阐发人努力的意义是什么，让他们听得入了迷，心灵也受到巨大的震撼。
如果可以，季蓝栀真的不希望他们只学知识。
那一双双澄澈的双眼，应该是用来领略最美好风光的。
以及——
如何让自己站到足够高的地方领略最美丽的风光。
而少年，将会是自己心里最温柔的存在。
长风过境，他是这之中唯一的温柔。
因为是他，自己才会变得这样好。长路走来，她从来没忘记自己喜欢上他的那种心情。
那么悸动，那么滚烫。
那么灼灼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