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交手
那天施宁晨拿着自己的复习资料回了外公家，他无数个日夜的不眠不休，那被长时间翻阅快要掉页的纸张，那被水渍晕染的墨水笔痕迹……
光亮之前，别忘记也是黑暗。
那一夜，他似乎在梦的尽头看见了一个温柔美丽的背影，在他荒芜贫瘠的过去，是这个温柔美丽的女人一直站在他的身前保护他，待他羽翼渐丰她又缓缓走到他的身后，成为他的后盾。
正是因为年少曾感受到温柔，所以也想在自己足够得到成长的以后，可以做等待和陪伴别人成长的人。
施宁晨站在天地之间，仰头望向湛蓝天空，一低头就是绿树与碧草。
阳光足够灿烂，可以不用眯起眼睛就可以得到全部的力量。
宇宙多浩渺，也千万别觉得自己足够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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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宁晨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回家，他在外公家一般备考复赛一边等待初赛的成绩出来。
初赛的那份试卷他自己心里有数大概可以考到一个怎样的位次，这方面他并不是很担心，也许正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未来有足够的规划和展望，所以现在所走的每一步，他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之前那个略显荒诞的梦，梦里的丁咏知告诉自己不要为难自己，要做自己开心的事情，永远不要向让自己不开心的事情妥协和退让。
他闭了闭眼，眼前清晰之后又陷入黑暗，反反复复恍若昼夜更替。
走在路上的人，多半茫然无措，被后面猝不及防赶上来的压力和负担困扰纠缠，但也总有这样一部分人，他们早在别人还在斟酌和犹豫的时候就已经为自己的未来画上展望与美好的蓝图。
坐在书桌前的施宁晨难得在发愣，略微发怔的目光注视着那台蓝色的台灯，灯泡发出淡黄色的灯光上面浮了一层薄灰，似乎一阵微风就可以全部掀起，乘风而上遍布每个角落。
因为外公的房子略显简陋，远不及施兴辉那里冬暖夏凉，这里简陋到冬天都没有暖气，现在冷气从房子里的四周蔓延渗透进屋子里，普通的棉质睡衣明显穿在身上会有些凉。
可是施宁晨完全没感觉到冷，还坐在桌子上演算草稿。
他把最后一本课本和作业本放在桌子的一角，这个时候他微微后仰，洗澡后的头发还没来得及用吹风机吹干，此刻也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就连眼神也是湿漉漉的。
手机里似乎传来消息提示音，施宁晨不着急去拿手机反倒目光偏移到桌子上放着的日历，他伸手撕下今天的日子，然后下一页暴露出来，明天是周六。
不出意外的，竞赛成绩和排名应该会在明天公布。
可他现在的心情却平淡如水。
楼下似乎有小孩在弹钢琴，那曲调一听就是钢琴还没上手多久，完全没有任何规律。
果然不出所料，下一秒就传来了女人尖锐的训斥声和孩子的哭声。
这栋楼是老式小区，隔音效果并不好。
而此刻刚刚结束今天学业的施宁晨，听着耳边吵闹的声音，他皱着眉合上了窗户。
虽然窗户已经关上，可是他躺在床上闭眼，似乎还可以听见那孩子的哭声，和施明俊的哭声很像。
这一夜施宁晨睡得并不好，昏昏沉沉像漂浮在海面上的一叶扁舟，一阵大风大浪就可以将其淹没。
……
周六三中继续上课，施宁晨早起往学校赶，骑自行车往那边走的路上，冷冽的风在他耳边疾驰，擦红他的脸颊往他的领口探去。
一个冬季，他仍身着一件浅咖色的风衣，深冬的时候他也没换外套，最多就在外面围上一个围巾。
一个黑色的绒线围巾。
季蓝栀今天特地晚起了一会，小心翼翼地从阳台的挂杆上拿下一个白色的围巾。
昨天她刚刚手洗过，然后将它晾在阳台上，偶尔一两阵风将围巾的一角吹得飘起，不经意间看也可以看到围巾的一角绣着一朵白色的花。
白色的花瓣和围巾本身的白融在一起，需要靠近才可以看清花瓣的形状，绿色的茎和叶点缀在一片白色上煞是好看。
季蓝栀换好衣服之后把这条白色的围巾围在脖子上，一低头就可以嗅到洗衣液的馨香。
昨天傍晚回家的时候路过一位老奶奶卖着手工织的围巾拖鞋，还有毛线马甲，季蓝栀一眼相中了这条白色的围巾，结账的时候老奶奶问她最喜欢什么花。
联想起自己的名字，季蓝栀温声回应了一句。
“栀子花吧。”
那位老奶奶一愣，似乎没想到得到的是这个回答，须臾之后也笑了。
“栀子花好啊，栀子花好啊。”
季蓝栀只当老人附和她的话，笑笑没有言语，垂眸就看见那位老人在围巾的一角绣上了一朵栀子花。
熟悉针线活的她几下就绣好了，老人手指上有着一块厚厚的茧，边缘的指甲也有些变形。
骨瘦如柴的手拿着一根绣花针，泛着褶皱的手背血管已经蜿蜒而上。
季蓝栀看老人低垂安静的眉眼下意识鼻子一酸，将零碎的钱递过去的时候没忍住多加了两张纸币。
回到家的时候她趁着邵若絮没发现把这条围巾洗干净晾在阳台的一个角落。
今天上学的时候她就围着这条围巾。
高兴到脚下走的每一步都带着雀跃和欣喜。
到教室的时候，施宁晨还没有来，季蓝栀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她没着急摘围巾，但是冬天学校有暖气，不一会她的额头上就冒出了点汗，可是施宁晨还没来，她也没有摘围巾。
钟冉澄来的时候，施宁晨还没来，她借着书掩映的视线在一次次有火苗升起的时候又归于平静。
“短短，你的新围巾真好看。”钟冉澄拿着水杯进来，看着她额头都出汗了还戴着围巾没忍住笑。
“第一次戴新围巾不舍得摘啦。”
季蓝栀朝她笑笑，手指抚上围巾的边缘，柔和的面料刮蹭着她的指尖，心里慢悠悠地荡起一抹温柔来。
这个时候，施宁晨来了。
季蓝栀从钟冉澄的身后隐约看见那个人进来的身影，不会有错的，一定是他。
等到男生的面容完全暴露出来，那条熟悉的黑色围巾，那场她在雪地里遥望却不可及的身影……
一切的一切，都有了最终的答案。
手里的课本紧抓，她想把全部视线集中在施宁晨的身上，可她又怕那视线过于明显会被他发觉，只好在和钟冉澄聊天的时候把余光放在他的身上，当看到他脖子上的黑色围巾时忍不住翘起唇角。
谁也不会知道，一个女孩因为和他围了一黑一白的围巾而雀跃一整天。
施宁晨把书包放在座位上之后就把围巾解了下来搭在椅背上，也正是如此近的距离，季蓝栀才发现那件围巾竟是手工织成的。
也许是因为戴的时间有些久了，毛线上的浮毛有些开线，甚至有一根线已经断开，施宁晨后来又将它们重新绑在一起。
看到这一幕，季蓝栀抿了下唇。
他这样的人，也是会念旧的吗？
这一件围巾，他戴了这么久。
季蓝栀甚至忍不住去想，这条围巾是不是邓青稚给他的。
一想到这里，再联想到之前念旧的想法，瞬间觉得有些不易被察觉的难过。
她把围巾收进书包里，放学以前再也没拿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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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课上，席倾思走进班里的时候，眉梢扬起一抹喜悦，她把课本放在讲台上，调整了一下嘴边的话筒，本就身材高挑的她穿着一身职业套装裙，靓丽得不像话。
上课铃打响以后，学生纷纷往教室里面走，等所有人都在座位上坐好以后，席倾思才开始说今天课前的第一个好消息。
“生物竞赛的成绩出来了。”
众人的目光移向施宁晨，他们班只有施宁晨报名参加了生物学科类竞赛。
席倾思笑笑没有接着说，视线落在被众人目光包裹的施宁晨。
“施宁晨呢？你觉得你的成绩怎么样？”
施宁晨站起来，脸上还是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宠辱不惊。
“正常发挥吧。”
一个中肯的回答，没有猜测自己的成绩但却让在场的人觉得他早已胸有成竹。
席倾思好像知道他会这么回答，笑靥如花说出一句话。
“全市第六，顺利通过初赛选拔，恭喜。”
话音一落，众人皆惊，以至于有的人没有控制住惊讶直接和旁边的同学议论起来。
“全市第六，太厉害了。”
“知道平时施宁晨成绩好，可那是学科竞赛啊，难度比高考还有高出一个档次，怎么办到的啊？”
“害，人家平时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用着功呢，你没看见不代表他没努力啊。”
“天赋加努力，你知道这叫什么吗？比你优秀的人比你还努力，可怕不？”
“他上次在台上发表的那一番话我还记得呢，那叫一个精彩，整个礼堂里的热情都被他带动起来了。”
“优秀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样。”
施宁晨站在季蓝栀的眼前，这个角度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却在心里升起了比那两条围巾更盛大的欣喜。
通往成功之路的第一步，他完成了。
伴随而来的，有欣喜，有雀跃，有心酸，有骄傲……
也让她坚定了想要靠近的决心。
季蓝栀看向手下方的课本和练习册，第一次，她第一次从未有过的想拼命地靠近坐在她前面的那个人。
她想试着去追逐，她想抛却一切不勇敢，她想带着一腔孤勇的果敢往前走，她想横冲直撞地闯进那个人的生命里，在他生命里涂抹一切绚丽。
为他感到骄傲，堪堪只有这一种情绪从她心底里蒸腾，越烧越猛，最后变成一片茫茫火海。
如果命运只能让她在他生命里绽放一束烟火，那她究竟能消耗多少积攒的勇气去制造这一次极致的浪漫偶遇呢？
我是烟火，只有足够明亮，你才能看见。
会有一天吧，会有那天吧。
那天季蓝栀在她生物课本的最后一页写了两个英文单词——
anotherday
另一天，会有一天。
在此之前，我会不顾一切的靠近。
你的路途明亮藏有星光，我是一束烟火，于天空中绽放只有几秒的绚丽，但也渴望在你眼里留下那最美丽的颜色。
如果有一天我明亮到不需要借助烟火也可以发光，希望可以从容站在你身后。
站在你一回头就可以看见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