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庆祝
之前参与过天文社排练的人都知道,施宁晨原本准备的台词不是这些,而当这样的紧急状况推到他身上时,他冷静自持的外表下说出口的话也是如此极具热情。
以至于这些话被更多人听到,给更多人以鼓舞、冲破眼前的千沟万壑。
季蓝栀依旧能回想起坐在位置上的学生一阵一阵如同浪潮般的鼓掌声,她看到施宁晨鞠躬之后走下台,已经腾出空接上的郑嘉维说着最后圆满结束的敬词。
后来的事情她已经记不清,哪怕是在梦里,都是那少年向光而站的身影。
怎么会那么清晰呢?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又会是谁来给她解答呢?
季蓝栀半夜醒了一次,她下意识打开手机,刷到微信的时候特地跑到他的个人主页看了一眼。
有些发涩的眼睛聚焦着视线紧缩屏幕,当她看到“发消息”那三个字的时候没忍住点了一下,下一秒屏幕就出现他们上次的聊天记录。
顶着不太舒服的眼睛,她愣是把聊天记录又翻看了一遍。
她笑着看这些只有自己知道和他有关的交集,等到拖到最底下的时候,季蓝栀退出聊天界面,在朋友圈里看见了不少同学发的校庆照片。
有和朋友一起挨在一起照相的,也有晒出节目的,也不知道她翻到谁的返图,眼神定格在其中一张照片上。
她保存了下来,还顺带看了别人的图片,是不是有他出现过的痕迹。
于是当季蓝栀打开手机相册的时候,她看见第一张保存下来的照片,是施宁晨最后站在台上时候,因为距离原因照片不是很清楚,但少年挺拔的身影和隐约可以猜到的笃定神情已经比像素本身更清晰。
她登上没有添加任何好友的企鹅账号,发了一条动态。
那是她开通空间以来的第一条动态。
白日梦想家
102502:31
今天是你发光的日子,也是一个特别的纪念日。
希望年年岁岁都如今年,希望你一直走在闪耀发光的路上。
顶着和施宁晨同款的头像,她发出了这条说说。发过以后她下意识把空间设置成当事人同意才能开启,像是怕被任何一个能把她认出来的人看到一般小心。
施宁晨也许不会知道,本来是对于他一个特殊的日子,其实不只有他自己记得,还有默默喜欢着她的那个人,也曾记得。
也许还会更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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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施宁晨讲话之后,有很多同学自发想加入天文社,但施宁晨的脸上依旧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审核每一个想加入的同学他都会问你可以坚持,而不是一腔热血一头脑热想要加入。
他并没有因为天文社有新生加入可以继续维持到换届而广揽学生,而是将利弊同时放在他们面前,可以让他们有足够的冷静期思考。
凌语时不时来的时候笑嘻嘻还说自己提前加入了结果身边的同学都不知道,结果这一次天文社一鸣惊人还让周围人惊讶了一把。
季蓝栀忍俊不禁,看着她的前桌,已经正在伏案做题。
他笔下生花,身姿清绝;他头脑卓然,落笔稳健。
喜欢这样一个人,是会令自己感到骄傲的,那时的季蓝栀是如此幸福地认为。
难得赶上一天周末的小尾巴,几个人在动物之家办了个小型的庆祝仪式。
贺郁渊过来的时候买了一大瓶果汁,店里有常备的纸杯,七个人坐在一起,果汁倒映的不只是灯光烁灿,还有误入“镜头”的侧脸。
当纸杯相碰的时候,热闹的气氛一点点掀起。
“干杯!”
“社长你也太帅了,最后那一幕发言帅我一脸血。”凌语有些激动,钟冉澄配合着点点头,还比了个大拇指的手势。
施宁晨有些失笑。
贺郁渊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米,慢诹诹道:“话说,你怎么想着说那样一段话的,我一开始以为你会趁着那段时间组织好自己写好的那段献词。”
剩下几个人跟着点点头,表示他们也是这样的想法,也和贺郁渊有着一样的困惑。
施宁晨刚才靠在椅背上,听到之后微微倾身,手指一下下敲击纸杯的表面,那声音介于清脆和低沉之间,仿佛也叫人斟酌着捉摸不透。
“当时一阵脑热,就说了。”
他给的原由简略又直接,以至于剩下几个人只感觉到一阵声波入耳,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季蓝栀是不信的,以他那样一个有规划有想法的人,怎么会因为一时脑热而逻辑清晰说出那样一番话,更不可能是怯场的原因,当时他站在台上,丝毫没让人感觉到他在紧张。
只不过施宁晨已经这样说了,众人笑着也就撇开了话题,继续围绕天文社展开,聊着聊着就说到换届的事情了。
钟冉澄无意间注意到贺郁渊神情的古怪,没忍住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反应过来的贺郁渊转头问施宁晨:“换届的话,是在下个学期末吧,你还有时间吗?”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发愣,房昭没反应过来:“什么有没有时间?”
贺郁渊言简意赅,手指摩挲下巴:“他竞赛。”
一时间,众人都明白了。
如果施宁晨在经过初赛和复赛的选拔之后在决赛可以取得很好的名次,那他一旦参与报送,可能抽不开空来到学校。
而对于施宁晨的成绩,几乎不会有人质疑,所以大家都把他归到是自己头顶上方的人,是可以膜拜的大神,于是尽管平时不说,但他大部分可能会走保送这条路。
施宁晨微微拧眉没有接话,不是他对保送这件事有什么特别的执念,只是单单不想提起这件事。
“最近在审核新同学加入,希望换届的时候顺利吧。”
他只说了这一句,刻意避开了竞赛这件事。
……
等到除了施宁晨都走了以后,他留下来把剩下角落里的垃圾轻扫一下,正在垂头拿着扫帚,就看到有人闯了进来。
玻璃门啪嗒一下作响,他想不注意到都难,而当他注意到是谁进来的时候,眼膜里的阴沉越发明显。
“你来干什么?”
施宁晨语气很冷,目光此刻如同利刃一般射向对面的女人。
“你外公不在?”
云景阑对上他不友好的眼神,也不再和他虚与委蛇,冷笑道:“不在也行啊,把那只疯狗交给我处理。”
她说的是那只她以为咬伤施明俊的粥粥。
施宁晨自然知道粥粥在哪,但他绝不会告诉云景阑,把手头的活干完以后抬眸,一字一顿。
“你要发疯别在这,你要的这里不会有,也永远不会有,毕竟这里不欢迎你。”
这是她妈妈的父亲开的地方,作为早已伤害他们最深的云景阑怎么有资格来这里?
云景阑怒极反笑,脸上精致的妆容此刻都有些扭曲:“你小子也算是有本事,不过明俊能进家一天,自然就能进十天三十天,一个月一年,你拦得了一时,可以后呢?你管得了么?”
施宁晨唇角绷紧,眼眸里似在燃烧愤怒的火焰,又被自己强行压下,再看向云景阑时,眼里只有淡漠。
“捡别人不要的东西放在手里当个宝贝,或许只有你有这个癖好了。”
“你!”
云景阑不理他,直接朝屋子里扫视了一圈就离开。
而施宁晨觉得此刻好疲惫,浑身就像是在拥有了使不完的力气之后被人重新卸下,一点温馨和支撑都不留给他,也是残忍。
他也会有如此疲惫麻木的时刻,因为施兴辉,因为云景阑,因为那个没见过一面的施明俊。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奢望施兴辉给他的一个家,自己的归宿永远在丁咏知那,永远在自己的外公外婆那,如果这样的话,他是不是就不算丢失了很多东西呢?
施宁晨锁上门以后就坐在长椅上,头靠在椅背而眼神的最高处,他就这样借助此刻唯一拥有的力量往上看,看到一片晦暗又无法形容是什么颜色的天空。
他把自己这样的做法看成是自省,但其实也只有施宁晨自己知道,此刻的心情是怎样一团乱麻。
是,云景阑说的没错,但是威胁她不让她把施明俊带进来是用的丁咏知曾经让施兴辉留下的一个承诺,可他也很清楚,施兴辉现在终究是向着外面那两个人的,所以不会考虑到他。
以后,以后的以后,难道自己每次都要因为那三个外人的事情而烦躁,要因为施兴辉的不公平对待而义愤填膺吗?
不会了,有些事情,经历过一次就够了。
所谓承诺,不过是虚假套上了好看的枷锁,一旦撕开外表,羸弱得不堪一击。
不再含有任何期待,就不会有任何伤害。
那晚施宁晨是借着月光回家的,一路上只有路灯和影子相伴,他也很清楚自己能走多远,就会承载什么样的期盼,所以他不能输,必须坚持到最后一刻。
台上那次救场,是不过是他私心希望有人可以延续天文社的使命,毕竟他也是无比认真地说出那番话,自信且昂扬,希望他的理想可以实现。
而这一路上的美好,他也从没想过私自占有罢了。
如果这个世界并不如想象中的美好,那他就在这一片世界天空下自由搏击,放松展翅,翱翔于远方。
相信就算是再远的地方,他也能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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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庆结束,有些同学明显还沉浸在里面,老师们也发现了学生的心浮气躁,把期中考试卷的讲评提前。
伴随着试卷发下来的,还有成绩单,或许大家也知道这次表现大体都不太尽如人意,看到成绩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掀起一阵抽气声。
还正好赶上许国胜的数学课,大家一脸生无可恋。
许国胜拿着数学划线用的大型三夹板,尖的那一端打在讲台桌上,发出声音让同学们目光纷纷落在前方。
“现在知道犯愁了?考试时候怎么没想?”
这个时候同学们都没接话,有的甚至用手挡住面容,生怕被老师看到脸上的表情,结果垂眸就看到试卷上错的题。
许国胜撑着上半身,视线在班里扫了一圈,似乎要说些什么又停顿了一下,不过他也没着急继续往下讲,而是慢悠悠地开口。
“施宁晨。”
施宁晨正在看着卷子,没想到许国胜突然喊他的名字,一时间没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动作是起立,这下整个班都往那个方向看去。
许国胜脸上的表情不算好,但开口的话却让人大跌眼镜。
“在大多数人退步的时候,你还能保持整体成绩的进步也是不容易。”
众人正在思考许国胜的意思,结果他下一句话接着说:“我刚看到了你的所有成绩和排名,进了全级前五,恭喜啊。”
一时间班里讨论的声音逐渐升起,有人吸气声格外明显,在静默的空间里化成一小块浓稠与凝固。
季蓝栀盯着卷子上的红笔印记,在听到“年级前五”着四个字就已经控制不住心开始作乱。
甚至视线聚焦的时候都不在卷子上印的字那里。
那个时候,无人处的卷子角被她紧抓在手里,直到纸面抓皱,季蓝栀发现,少年太过优秀,优秀到一次成绩就能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
如果没记错这是他连着两次大型考试进入年级前三十,这也就是说,他靠自己迎来了进入实验班的资格。
那他,是不是就不是她的前桌了呢?是不是距离的开始就是从位置的变化开始的呢?
等到他所决定去留的时空,空气泛着沉重,一分一秒都被包裹浓稠与迟钝。
站着的施宁晨只是挑挑眉并没有说话,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好像不管取得的成绩是失意还是正常,甚至是超常,他都不会有太过意外的表情。
这来源于少年的笃定,是他心尖迸发的全部情感。超乎寻常的隐忍与克制,为他优秀光辉增色。
这样的距离感,就像雪山上路过的火车,列车疾行使过,你不过是他这趟旅途中的某一处景致,甚至渺小到不会引他驻足。
可是你还是希望他能下车看一看,也许这一趟旅行中这片景致不及其他绚丽,却也有它独有的清秀呢?
明明几率很小,还是希望你可以回头。
只需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