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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老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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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暗喜欢嘛,总是在心里问尽振聋发聩的言语,却从不能说出口。

    有人会说为什么不敢直接表达呢?

    季蓝栀常常怀念起暗恋那时候笨拙又厚重的心思,因为一个人而掀起的方寸大乱,就应该交给那个心动的原因收拾打理。

    可她自己也明白,暗恋一场又何尝不是一场自我斗争的一厢情愿。

    记忆里的绿树蓝天,真的会因为那个人的存在而格外明晰和鲜活。

    黯淡无光的青春,无休无止的争吵,都被重新点上光。

    大概又过了二十分钟,几个人陆陆续续都到齐。

    清晨鸟儿的鸣叫清脆,前一晚下雨的湿气带着泥土的芳香。

    季蓝栀将围栏里的小动物抱出来单独放在一起,便于清扫附近的卫生。

    钟冉澄从她怀里接过,看她熟悉又自然的动作,笑了一下:“你这动作好熟练呀,以前家里养过宠物吗?”

    钟冉澄结果后背过身,没有留意到季蓝栀僵住一瞬的后背。

    季蓝栀垂眸,专注手上的动作:“没养过。”

    “哎?但我看你和小动物相处很融洽,不像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小动物的样子。”

    钟冉澄的手臂揽着她的肩膀,是女生之间的亲昵。

    季蓝栀擦了一下额角的汗,手里正在收拾铺在地面上的软毯。

    “以前在别的地方上学时候,和小动物结缘了一段时间。”

    说到这里她也没往下说,余光看见施宁晨正在照顾小动物的身影,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半坐在店里的高脚凳上,一条腿弯曲踩在椅子下的横木,另一条腿斜斜向前伸直。

    上半身的格子外衫被光打的半透,和煦日光将少年拥进晨光里。

    干净又清冽的少年。

    也许和她一辈子就现在有一点点交集吧。

    季蓝栀没忍住哽了一下,收拾完毯子手里依旧没停找来抹布擦拭面前的桌子。

    钟冉澄念着她刚才的话:“好想去你以前生活的地方看一看啊。”

    季蓝栀回头朝她眨眨眼:“有机会,我带你去。”

    对方笑了一下,盯着那张桌子没忍住道:“你都快那张桌子擦破皮了。”

    季蓝栀垂眸一看,没忍住笑出声。

    她起身去旁边忙碌,直到就剩施宁晨在的那张小圆桌没有擦。

    季蓝栀略顿,起身往施宁晨在的位置走。

    施宁晨正在给桌子上的美美修毛,因为今天它要被一户新的人家领走。

    注意到桌子上的白色绒毛,季蓝栀没直接擦,目光停留在施宁晨的身上,没开口。

    施宁晨注意到小姑娘的靠近,目光从手里的修理剪刀移向女孩,视线下移落到她手里拿着的抹布。

    他微勾唇角:“抱歉,打扰你工作了。”

    似笑非笑的。

    像个浪荡的公子哥。

    季蓝栀被他这一副落拓不羁的模样整得有些发愣,还没等温度爬上脸颊就连忙转过身去其他地方帮忙了。

    背后微不可察的笑声如过电般钻入她的耳蜗处。

    这人,怎么连笑都这么坏啊。

    ……

    忙碌完一切之后,季蓝栀微微呼气坐在沙发上往后靠,耳侧的头发往后倒,露出有些发红的耳廓。

    一口水还没喝,一个微胖的中年女人推开门,随之而来的声音接踵而至:“有没有人啊。”

    看着在屋里忙碌的几个人,季蓝栀迎上去:“您是?”

    “怎么店里没人啊。”女人微微皱眉,音调有些刺耳。

    “我来要那只狗,就说是领养的那只。”

    微胖的女人堵在店门口,浓妆艳抹的脸带着不耐烦的表情:“我赶时间。”

    天气热的原因,女人有些脱妆,盖了厚厚一层的粉底依旧挡不住痘印。

    季蓝栀知道今天只有一户人家要领养,面前的这位应该是昨天说的那位王女士了。

    以防万一,她还是确认性地问出口:“您是王女士?”

    女人的模样更加不耐烦,目光扫视她全身,完全面生的面孔,不是以前她见过的那几个学生。

    “我说,你是谁啊?”

    “我是……”季蓝栀还在想怎么解释,结果女人直接打断。

    “别说别的了,赶紧办理交接手续。”

    屋内的几个人闻声出来,知道季蓝栀不会办交接,钟冉澄把她拉出来了。

    季蓝栀突然升起一股恶心和头晕,她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是刚刚女人提起美美时的嫌弃不耐烦。

    这样的人家,怎么会领养呢?

    她不想细想下去,耳边似乎还有女人尖锐的声音,宛若锋利的刀片反复刮损着她的脑神经。

    耳鸣的感觉突然涌上来,她痛苦的表情被钟冉澄注意到:“短短,你别吓我,怎么了?”

    “短短”是季蓝栀悄悄地告诉钟冉澄的小名,除了身边的亲人只有她知道。

    一时着急,钟冉澄就念了出来,季蓝栀摆手告诉她没事。

    不知从何时开始,邵若絮和季戎的争吵已经成为她不可触碰的一部分。

    尤其是女人的尖声斥责,每每回荡在她脑海里都是一阵隐隐作痛。

    拔高的音调搅得她脑袋里一阵混乱,钟冉澄连忙拉着她坐在沙发上,还找了个软垫给她靠着。

    季蓝栀坐下缓了缓,努力睁开眼朝大家露出了一个笑容,声音有些小:“没事。”

    下一刻,瞳孔微缩,她看见施宁晨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如玉般的手指递过来一个玻璃杯。

    季蓝栀抿着唇接过来,手不可控制的摸到了他手背的温度和细腻。

    “谢谢。”

    施宁晨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递给她一杯水。

    季蓝栀低下头,眼眶染上朦胧的潮湿。

    她说不清那个时候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感觉。

    就好像你已经坠入深渊了,可还是有一帮人拉住你,告诉你不要沉沦在里面,你要重获自由,你要心存希望。

    会好的,我会让你,回到正常的轨迹。

    “短短,你现在怎么样。”钟冉澄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坐在她身旁柔声问。

    “没事了,谢谢阿澄。”温水入喉,季蓝栀感觉好了很多。

    “你这一发晕我们都吓够呛啊。”贺郁渊笑着开口,“以前只有钟冉澄一个女生,现在多了一个女生加入我们这个地方。”

    他豪爽一笑:“那不得更保护好两位女生啊,有需要你就开口,不要客气。”

    季蓝栀朝他真诚的笑,回了一句谢谢。

    “耳鸣是老毛病了。”季蓝栀解释道。

    “你这个年纪怎么会耳鸣……”贺郁渊一脸不解,似是又想到了什么。

    “刚才钟冉澄喊的不是你的名字吧。”

    他思考了一下,叫什么来着?

    季蓝栀后背一僵。

    见他快要说出口,一直没说话的施宁晨开口:“一会我们去哪?”

    季蓝栀松了一口气,差点以为是施宁晨故意打断,后来还自嘲了一下。

    自己和他也没有多深的交情,他也没有理由帮自己。

    果然,贺郁渊的思绪被他带跑:“马上开学了,我们去唱k吧。”

    几个人点点头都没什么意见,郑嘉维懒散地说有事就不回去了,于是剩下几个人按照计划去放松了。

    “差点就暴露了,短短……”钟冉澄在她耳边感慨,尾音带着小女生的娇俏。

    季蓝栀失笑:“帮我守护小名秘密,辛苦啦。”

    “话说这个小名是什么意思啊?”

    “短短的一生,幸福快乐就好。”

    一语双关。

    有些只能存在于年少的秘密,因为有了某个人的存在,也有了想被发现的愿望。

    -

    ktv歌房里,大家点好了饮料和水果。

    季蓝栀和钟冉澄坐着的位置挨在一起,她没忍住轻声问:“之前大家来都玩些什么。”

    “唱歌和真心话大冒险。”

    季蓝栀注意到已经开始唱苦情歌的贺郁渊,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贺郁渊你大爷的,你是生怕我哪个夜晚好过啊。”钟冉澄一记眼刀飞过去。

    “哈。”徐卓言配合着笑了一声。

    施宁晨用牙签插了一小块西瓜放在嘴里,眉眼弯弯,眸光里是少年懒散的笑意。

    他不缓不慢:“他是能把苦情歌唱成喜剧配乐的人。”

    眼角勉强挤出几滴生理性眼泪,正打算进入情绪的贺郁渊听到这句话直接炸毛:“施宁晨有你这么当朋友的吗?”

    被他批判的对象一脸云淡风轻往后靠,目光带着顽劣:“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因为贺郁渊的一句话,伴奏已经略过了第一句话,后面他很难再重新跟上拍子。

    嬉闹了半天,每个人把自己要点的歌都点好了。

    贺郁渊一首一首的苦情歌,唱完自己默默抹眼泪,季蓝栀的头靠近钟冉澄:“贺郁渊,每次都这样?”

    这个平时神经大条的样子差别太大了吧。

    “短短你不知道,那货就喜欢女孩子虐他,之前谈过几个,都是被甩的那个。”

    钟冉澄喝了一口橙汁,看着倒在施宁晨肩膀上的贺郁渊,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那……施宁晨,是什么样的人呢?”季蓝栀的声音轻了一个度,似在呢喃。

    奈何这样的气氛让人没法想更多,钟冉澄思考了一会,回答道:“施宁晨吧,更像是离悬崖更近的人。”

    “嗯?”季蓝栀没理解。

    “高一点就变成冷漠仙子高冷之花,低一点就成了风流浪子了。”钟冉澄吸了一口饮料,口齿不清。

    “他那样的人,不把什么事情放在心里。有时温暖有时有很淡漠,这样的人最危险。”

    钟冉澄眼眸微眯,盯着季蓝栀,快盯出一个洞:“遇到这样的,能跑就跑。”

    那语气好像沾上这个人就万劫不复一样。

    心里藏了秘密的原因,季蓝栀的眼眸划过一丝怕被看透的紧张,结果下一秒钟冉澄松开她。

    女孩粲然一笑:“逗你玩的,短短。”

    季蓝栀松了一口气,不过对于她说的那句“离悬崖更近的人”也是赞同的。

    他可以骄傲,可以矜漠,可以不正经,甚至也会调侃别人。

    施宁晨这个人,无法用最精确的词汇去描述。

    他是他自己,也只能是他自己。

    世界上独一个施宁晨。

    少年一边的肩膀上靠着人,唇角上扬的弧度依旧没变,手里拿着的汽水瓶好似夏天的起始。

    因为温差的原因,瓶壁上挂着水珠,顺着少年的掌骨往下淌。

    施宁晨仿佛没看到,眸底漾着彩色斑斓灯光倒影下的笑意。

    一阵熟悉的前奏响起,钟冉澄推着她的肩膀,笑意满满:“短短,这你的歌。”

    她看她点的。

    歌曲第一句很快,季蓝栀忙着找话筒没跟上,动作有些急切。

    “给。”施宁晨拿过贺郁渊手上的话筒递给她。

    四目对视的那一刻,季蓝栀还没收起眼底的慌乱,反应过来后迅速道谢接上了下一句要唱的歌词。

    贺郁渊看了手里空空,瞥了一眼旁边仰头喝汽水的施宁晨。

    “你小子……”他刚要递给季蓝栀没想到被他抢了。

    包厢一时只有音乐的声音,季蓝栀娓娓道来唱着一首很温馨的歌曲。

    “快要过完的春天,还有雕刻着图案的门帘。

    窄窄的长长的过道两边,老房子依然升起了炊烟。

    刚刚下完了小雨的季节,爸妈又一起走过的老街。

    记不得哪年的哪一天,很漫长又很短暂的岁月。”

    为什么季蓝栀选择这首歌,或许就是很深刻的喜欢。

    她小时候长大的地方不比城市先进,自然也远离了浓重的喧闹。

    一条载着童年回忆的巷子,游荡在街角觅食的小猫,失意落寞的男人咬着烟……

    好像距离现在有些远了。

    “现在已经回不去,早已流逝的光阴。

    手里的那一张渐渐模糊不清的车票,成了回忆的信号。”

    歌词没有华丽词藻,没有轰轰烈烈震耳欲聋的伴奏,好像还是在回忆那段已经回不去的光阴。

    施宁晨眼眸划过一丝深沉,嘴里汽水的味道渐渐隐去……

    少年仰头喝掉最后一口汽水,喉结缓缓上下滑动。喝完后手背擦了一下唇角,好整以暇的目光望向贺郁渊。

    “少唱点苦情歌吧,看你这一脸被掏空的表情。”

    “去你大爷的,你才被掏空呢。”

    贺郁渊没好气地背过身,听季蓝栀唱歌时的动容被打破,他从桌子上拿了个橙子,还在空中抛了一下,随即往后面的座位坐。

    歌曲还在继续,勾着每个人心里缺失的那个地方。简单朴实又透着淡淡怅然若失的情绪,渐渐抚平心里最毛躁的地方。

    “回头望一眼,已经很多年的时间。

    透过手指间看着天,我又回到那老街。

    靠在你们身边渐行渐远。”

    希望某来的某月某日,我能回想起在这里遇见的所有。

    我记得这里的每一处地方,我对这里的人印象深刻,我怀着足够的信任和回忆来到这里。

    我所看见的,是我们并肩往前走的身影。

    透过手指间看着天,我又回到那老街。

    一首怀旧的小歌,让在场的几个人都有些愣怔。

    最先反应过来的钟冉澄含着泪鼓掌:“给我听哭了。”

    贺郁渊和徐卓言吹了个口哨,笑了:“唱得好!”

    唱完季蓝栀拿着话筒的手臂垂了下来,一直紧绷的手臂松弛下来泛着酸疼。

    她低头,唇角抿了一下,小腿感觉到后面的座位,径直坐了下去。

    季蓝栀刚坐下就感觉不对,身后隐隐传来的热度告诉她——

    她身后有人。

    她能感觉到自己身后坐着一个人,压下去的皮质沙发连着前面的位置也有些下陷的感觉。

    季蓝栀僵了一瞬,回眸的瞬间对上少年含笑的眼神。

    下一首是谁的歌她已经没有印象,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如鼓。

    少年托着下巴,睫毛的投射下的暗影此刻都被瞳孔里潜藏的细碎笑意颠倒。

    眼角微弯,高挺的鼻骨下是唇线上挑的模样。

    “短短?”

    在此刻,她的呼吸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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