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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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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

    一句话仿若诅咒,让她直接定格在座位上,拿着话筒的手微微抖动。

    少年笑得混不吝,像是随意说出口的两个字——

    如果忽略那是她的小名。

    当时钟冉澄情急之下说出口的小名她还以为没人听见,现在来看,眼前这个坏得发蔫的男生已经记住。

    关键是还当着她的面叫出来了。

    季蓝栀感觉脑子微微死机。

    施宁晨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随即收回目光,伸手拿了桌子上正在滴冷凝水的易拉罐可乐。

    少年抽了几张纸,仔仔细细擦干净铝制易拉罐的外包装,整个流程下来,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不紧不慢。

    季蓝栀默默转回头。

    心里暗自腹诽:好像那两个字不是他说的一样。

    k歌还在继续,快结束的时候贺郁渊突然发现不对,摸摸脑壳想了一下,大声指向不紧不慢喝着可乐的施宁晨。

    “你还没唱歌呢?”

    后者一脸淡定:“苦情歌听多了,进入不了情绪了。”

    闻言后的贺郁渊直接冲了出去,下意识地想抓住施宁晨的肩膀结果被他轻轻一侧身扑了个空。

    施宁晨埋在灯光下的下颚线明晰,眼神匿了些狡黠的微光。

    众人见这一幕,没忍住笑出声。

    -

    到了固定的环节,五个人围在一张桌子前玩真心话大冒险。

    也不知道贺郁渊从哪个兜里翻出一副扑克牌,大喇喇地直接放在桌子上。

    规则很简单,找到同一种的花纹按照大小次序放在一起然后打乱。

    纸牌翻开后,拥有最大点数的人可以提问最小点数的人。

    惩罚嘛,众人思考了一下,介于他们还是学生不能喝酒,于是各自给了十个游戏币,三个游戏币可以抵一次惩罚。如果游戏币用完,自然就没有抵抗惩罚的资本了。

    第一局,贺郁渊将扑克牌打乱,五个人随机从里面摸牌,同时揭开。

    最大点数的是施宁晨,最小点数的是贺郁渊。

    “靠,我今天和你不对付啊……”贺郁渊一脸郁闷。

    施宁晨一只手托腮,另一只手半握拳轻叩桌面,缓缓地,弄得贺郁渊不禁紧张起来。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吧……”

    “你背着乔姨偷偷去过几次网吧?”施宁晨眸中总感觉兴致缺缺,半天想出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你没偷偷录音吧。”贺郁渊下意识地看向四周,“要让我妈知道我偷偷去了不止一次网吧,非得打死我不可。”

    施宁晨没回答,贺郁渊想了想知道他也不能做这事,于是放下心:“大概七八次了吧。”

    “你可别告密啊……”贺郁渊一脸发怂,钟冉澄没给他面子笑出声,“你还有今天。”

    有了一次探底的经历,贺郁渊在摸牌的时候明显谨慎许多,好像自己有透视眼似的。

    第二局开牌。

    贺郁渊的点数最大,钟冉澄的点数最小。

    “钟小澄你也有今天,落在我手里了吧。”贺郁渊看着手里的牌将刚才的话驳了回去,虽然没办法在施宁晨身上一雪前耻,不过也算是时来运转的开始。

    钟冉澄无语地看向笑得像一条大尾巴狼的贺郁渊:“真心话。”

    “咱们学校里有你喜欢的男生吗?”贺郁渊一脸坏意,又带着十足的八卦之心。

    钟冉澄没想到他问这个,脸有点红没解释:“有。”

    话音一落几个人都看她,因为平时学校里的钟冉澄一直是以大方明亮对待所有人,她是和季蓝栀完全相反的性格,热烈起来的模样明灿骄阳。

    这样的少女喜欢上一个人竟也是如此内敛光芒,红着脸和别人不好意思地提起。

    季蓝栀压下心底的好奇,注视着身侧女孩微红的侧脸,莫名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对于年少的她们来说,对于这个处处存在于大人口中的“爱情”是有着十足的好奇与憧憬,哪怕在这个年纪什么都还是很青涩的样子,就连最简单的喜欢也是平铺直叙简单内敛的。

    喜欢因为害羞而躲在一个人的身后,敛着衣角却在心里作无数次斗争才敢把目光落在某个人的背影上。

    余光朦胧着少年的影子,手里的纸牌微微濡湿。

    几局过后,贺郁渊的手气突如其来的好,一连都是最大的点数,他问了徐卓言两次,施宁晨三次。

    钟冉澄问了季蓝栀一次。

    或许是有所保留,男生问女生的问题比较常规,女生之间的秘密也不会拿到桌面上说,于是这场真心话大冒险就变成了男生和男生之间的战斗。

    眼看着施宁晨被“厮杀”的只剩一个硬币,下一局他只能选择回答别人提问的真心话。

    “我今天手气特别好,这次你跑不掉了。”

    施宁晨瞥了笑得像个傻缺的贺郁渊,抽了抽嘴角。

    他刚才问的都是什么问题……

    全是限制级。

    在场的女生红了脸,贺郁渊还没有半分收敛。

    下一局开牌。

    施宁晨第四次摸到红桃3,他看了一眼手上的最小点数,沉默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摸到的是红桃a!”贺郁渊余光已经看到以往的好兄弟手上拿着3,心想这局肯定还是自己问。

    钟冉澄看到季蓝栀的牌,没忍住笑:“贺郁渊,你没机会了,小栀拿的是红桃2。”

    他们平时玩的规则2是在a上面的数字。

    贺郁渊没有半分失落,朝着季蓝栀露出一个笑容,灯光下的小虎牙愈发锋利似的,季蓝栀没忍住打了个冷颤。

    “漂亮妹妹,别手下留情。”

    施宁晨似乎没想到拿着红桃2的人是季蓝栀,眉目间敛着的表情松下来。

    他的手指间夹着一张红桃3,手指前侧扶着玻璃质桌面。

    季蓝栀手心里纸牌的一角蒙上一层水雾。

    好像不管别人觉得此刻他有多么狼狈,身处漩涡之中的施宁晨永远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好像没有什么能使他的情绪变得波动,让他的行动手足无措。

    他可以恣意骄傲,可以什么都不关心,可以将所有的一切都抛在脑后,可以没有烦恼一往无前地向前追逐。

    他知道他的未来是一片别人从未见过的天空,知道什么年纪应该做什么样的事情,知道就算再差强人意的事情到了自己的身上也会有发散光芒的那一刻,更知道自己未来要成为一个怎样正直的人。

    这是少年的恒久坦荡,是山月不知心底事的最佳主角。

    可他只有一点永远不会知道,别人追逐他的背影有多么辛苦。

    这样的人,是不会往身后看的,她从一开始就应该明白才对。

    莫名的酸涩来得突如其来,季蓝栀望向少年推过来的最后一枚游戏币,发了愣。

    按照规则,施宁晨已经因为前面的问题用了九个游戏币,最后一枚不够抵扣需要给下一局点数最大的人。

    他身体前倾,指尖施加力道,见他松开手自己才去拿那枚游戏币。

    硬质的表面似乎还透着少年指腹的温度,她动作很快地拿起来深深攥在掌心,似是要熟悉上面的每一个纹路。

    “你……”季蓝栀斟酌了一下,佯装不在意的模样问道:“现在有好感的人吗?”

    这个问题明显没有之前的劲爆,甚至连“喜欢”都换成了好感,将青春时期最敏感的事情用一层薄薄的纱帘遮住。

    贺郁渊听后叹了一口气。

    这姑娘手下留情了,也可能是不好意思问太详细。

    问题的答案无非是有或者没有,而不是一个足够定位准确的答案。

    这姑娘问的时候看上去挺不在意的,感觉好像是一个“放过”的问题。

    可对于那个年纪的季蓝栀,这似乎就是能最敢问出口的问题了。

    施宁晨怔了一下,笑着摇摇头:“没有。”

    季蓝栀紧绷的肩膀慢慢松懈下来,手里收紧的力道乍然放开。

    足够了。

    或许自己不一定能成为这个人心里的一员,哪怕现在还没人驻扎,空下来也好。

    五个人围桌闲聊,没人注意到桌子下某个人的手心里,藏了一枚游戏币。

    玻璃杯折射光的剪影,空气稀薄得好似梦游,有人藏了一个秘密,只有当事人知道。

    -

    又玩了一会,施宁晨和钟冉澄被家里打来的电话叫走,徐卓言说提前走去外面透透气。

    季蓝栀看贺郁渊起身收拾桌子上的垃圾,自己也去帮忙。

    贺郁渊发现这女孩好像初次见面就很腼腆,但又不会让你觉得怯懦和小心,好像是被蒙尘的月光流珠。

    或许未来的某天脱去青涩,属于她自己的光辉就会展现。

    贺郁渊将橙子皮扔进垃圾桶里,把最后一瓣橙子塞进嘴里:“漂亮妹妹,你什么时候去三中啊。”

    “后天返校和你们一起去,老师先给我安排班级。”季蓝栀解释道。

    “来我们九班吧,都是你熟悉的人,除了郑嘉维。”

    贺郁渊一脸邀请的表情让季蓝栀有些失笑:“希望可以分到吧。”

    季蓝栀想到什么:“贺郁渊,你能不能别叫我漂亮妹妹,怪不好意思的。”

    贺郁渊呛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抱歉抱歉,是我欠考虑了,以后喊你名字。”

    他擦掉指腹上的橙汁,狐疑问道:“我昨天听钟小澄喊了你一句什么,你有小名吗?”

    季蓝栀讪讪:“没有,你听错了。”

    现在她想起刚才施宁晨含笑的那一句“短短”,自己就感觉无地自容。

    这种羞耻的感觉让她当时恨不得变成一只把头埋在沙坑里的鸵鸟。

    没继续这个话题,季蓝栀注意到贺郁渊正在收拾之前玩剩下的游戏币,她的目光掠过旁边还没被打乱的九个硬币。

    是当时施宁晨“抵押”的九枚。

    兜里的那枚此刻比烙铁还要滚烫,脑海里叫嚣着一个声音。

    贺郁渊见季蓝栀盯着游戏币看,有些兴味地挑眉:“要不要挑几个?反正我拿回家也就丢在角落里。”

    季蓝栀闻声指了指那角落里的九个:“我可以要这九个吗?”

    贺郁渊没想到她只要九个,还没凑个整:“当然可以,你喜欢要不都给你?”

    季蓝栀笑笑,从兜里掏出那枚:“十个够了。”

    “行。”

    ……

    兜里一个游戏币察觉不到重量,十个揣进兜里,碰撞细小的声音入耳,化成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沉甸甸。

    心里的雀跃让脚步都变得轻快,耳侧的碎发在光里跳脱,小姑娘眸光清亮笑意盈盈。

    双手执着硬币,大拇指指腹一点一点从上面的花纹拂过。

    手上的锈味并不好闻,于是回到家她就拿纸巾沾湿仔细地擦,察觉身后的脚步声,季蓝栀默不作声地转移藏在拢起的掌心。

    “你干什么呢?”邵若絮刚从屋里出来就看见季蓝栀肩膀微颤埋头做着手里的什么。

    硬币太小,邵若絮没发现,她敲着桌子:“马上高二了,你换了学校抓紧适应些,别老外跑。”

    “知道了。”

    邵若絮皱眉,脸色不太好:“少交朋友,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抓紧学习才是最重要的。另外还有啊明天返校你今晚不要出去了,晚饭我在家做,吃了赶紧睡觉明天早起……”

    季蓝栀的应声有些麻木和空洞,吃饭的时候也心不在焉,被邵若絮拉着又说了半个小时。

    以至于她将脑袋埋在被子里的时候才感觉到灵魂归位。

    翻了个身,季蓝栀盯着天花板环顾这个不大的小屋。

    她想起刚才邵若絮的话,抽丝剥茧一般出现在自己混沌的脑海里。

    又想起钟冉澄抱着自己手臂说认识你很开心的话,自己内心深处也雀跃了很久。

    明明有些人是可以发现自己的好的,但为什么自己的妈妈总在否认自己。

    好像只有某一部分人才会说她的性格不好。

    “若絮啊,你女儿怎么看见人不说话啊。”

    “她就这个样子,习惯就行。”

    “这以后上了社会得吃亏啊,这软弱的性格还不让人欺负死。”

    “以后的生活她自己过,我送她上大学就不管了。”

    “哎呦你这教育不行啊,要我说棍头出孝子,现在就不说话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反抗你呢。”

    “随便吧,我不在乎了。”

    “……”

    身边总有这样的人,和外面的人揭你短,把这些当作小孩的乐事,而那些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恨不得上脚踩你几句,而你还要装作不在意。

    妈妈,你总告诉我别人的评价不能当饭吃,可你作为我妈,有为我考虑过吗?

    你有考虑过作为你最亲的人我的感受吗?

    家里的矛盾就算了,为什么你对外人还要这样。

    做梦迷迷糊糊,她的视角似乎变成了其他人,她看到梦里的自己转身,回眸看见一个掺着白发的女子站在自己后面。

    看不清人脸,只是隐约注意到她脸上幸福的笑容。

    下一秒她抬起双手想要接着什么,视线一转,她看见自己满脸泪水,唇角勾着笑。

    被梦里的某种情绪敲击心房,躺在床上的女孩眼角滑落一滴泪。

    是无名的哀伤,也是某种结局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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