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荒谬与理性
剥开强硬的外壳后，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
沈清砚眼睫轻颤，像振翅的蝴蝶，因为温栖玥的话，掀起心底太平洋的飓浪。
她问他疼吗？其实是疼的。
但好像很久没有人问过他这两个字了，因为他习惯了忍耐，疼了也只会忍着。
沈清砚他从小就展现了比同龄孩子更高的学习天赋，不管学什么都很快。
身边所有人都说他是个天才，这两个字就像是一道重重的枷锁，紧紧锁住他。
作为沈家的独子，沈清砚长大之后的优秀大家都有目共睹，所以沈父沈母自然给予了他很高的厚望。
可是优秀必然需要有良好的管束和引导，但沈父沈母很显然并不擅长这件事。
沈清砚之所以一直没有跳级，也是沈父沈母觉得沈清砚原本就比同龄孩子早熟，不希望他再因为跳级，丧失了童年乐趣。
但其实，沈清砚根本不存在有童年乐趣这一说法，因为在大家眼里，他很早熟，从小就一直都是一个小大人。
每个孩子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童真”，其实所谓的早熟也不过是因为一些外界因素。
像江柚沈锦琛这样的父母，说好听点是童心未泯，说难听点其实就是未尽到自己当父母的义务和责任。
当初两人正处于热恋期就把沈清砚给生了下来，可生下他之后，却发现自己貌似根本没有做好要当父母的准备。
那年的沈清砚才三岁半，那是一个盛夏，江柚和沈锦琛两个人去了国外旅游。
把沈清砚一个人扔给了家里的保姆照顾。
通常脱离父母的小孩都会哭，但是沈清砚不一样，他很乖，不哭也不闹，尽管他才三岁半。
因为他早就习惯了沈父沈母经常出去旅游，找各种借口把他放在家里。
那时候沈清砚家里养了一只异瞳白色矮脚猫。
沈清砚平时除了自己看书和玩乐高玩具之外，唯一可以陪伴他的就是那只小白猫。
毕竟连家里的保姆也一直都觉得沈清砚懂事，很乖，肯定会自己一个人在客厅玩。
所以每次沈父沈母不在的时候，她就会回到自己房间休息，根本不管沈清砚。
可那天看似很平常的情况，偏偏就出了意外。
沈清砚平时喜欢和小白猫玩小彩球，那天他跟着那只小白猫来到了泳池边玩，彩球在抛的过程中不小心掉进了泳池。
小白猫玩心起来了，想也没想就跳了下去接球。
那个时间段泳池还没有开始放水，所以泳池边的瓷砖非常滑，小白猫爬不上来。
而当时还未满四岁的沈清砚能懂多少，只是想救他当时唯一的“朋友”，想也不想也跟着跳了下去。
而泳池浅水区也将近一米二深，沈清砚摔了一跤，靠自己根本爬不上来。
最后发现沈清砚掉进泳池的是家里的一个佣人，她在打扫完后院，路过泳池的时候听见了沈清砚的哭喊声。
这才连忙赶过去，把沈清砚救了起来，那个时候泳池的水已经快要漫过沈清砚的下巴。
沈清砚鼻腔里已经呛进去了好多水，快要接近休克，佣人吓坏了，马不停蹄地把他送去了医院。
幸好最后抢救了回来，但沈清砚也在icu躺了将近一个周，医生说如果再晚一点发现可能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而那只小白猫，没有一个人管它，它永远的留在了那个夏天。
在后来一段时间里，沈清砚见到水就会发抖，失控，甚至昏迷，他也自闭了好长一段时间。
沈清砚落水这件事还是沈老爷子和老太太率先知道的，两老气的不行，差点对第二天才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沈父沈母两人动用了家法。
指责沈锦琛他们根本不配为人父母，随后二话不说把沈清砚接回了沈家老宅，由两老自己抚养。
而沈父沈母则是有空闲时间的时候才会回到老宅去看沈清砚。
沈老爷子是个有极高功勋的退伍军官，严于律己，经过他的培养，沈清砚自然而然也就成了现在这般早熟的模样。
独立，优秀，隐忍，冷淡。
后来沈清砚十五岁那年老太太因病去世，沈老爷子相思成疾，自己的身体也逐渐垮了下去，便去了国外休养。
沈父沈母大概也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想要弥补回沈清砚缺失的那一份父爱母爱，可那时候沈清砚早就已经不需要了。
江柚总说沈清砚冷淡，一点都不亲近她，可事实上，真的是沈清砚天性冷淡吗？
只是在沈清砚需要他们陪伴，想对他们直接表达爱的那段时光，他们忽略了，悄无声息的被埋没。
有时候沈清砚也在想，既然他们当初根本没做好要当父母的准备，甚至把他当成他们二人世界的“累赘”，又为什么要把他生下来？
他读过很多书，听过很多故事，都把“家”描写得很温馨美好。
可他一点也体悟不到，真正陪伴他长大的，不是父母，是祖父母，是天文和书籍。
他从小到大就照着沈家人的要求去活成一张张奖状，一盏盏奖杯，一句句夸赞。
外表光鲜亮丽，内在却是支离破碎的，每一片血肉都要放到显微镜下供人检视。
他不能出错，他必须是优秀的，他连疼都不能喊，喊了也没有用，没人会真正在意，他们喜欢的只是他身上的光环。
但凡失误一点，在别人眼里就成了不可接受的事情，他们就会重新戴上显微镜再一次审视沈清砚。
然后站在道德制高点对着他说：哦，原来也不过如此。
沈清砚也以为，自己会像一台完美运作的机器人一样按部就班地走下去。
直到遇见了温栖玥。
她就像是出现在他生活里的一个小小的bug，却轻描淡写地就修改和摧毁了他正在运行的所有精密程序。
沈清砚其实不习惯被询问，更不习惯被关心。
可偏偏有个小粘人精不厌其烦地问他：你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是不是不喜欢？你疼不疼？
人人都以为他喜欢聪明优异，端庄优雅，为人处世滴水不漏，知书达理的名媛。
但他却偏爱温栖玥的漏洞百出、撒娇耍赖和天真直率。
沈清砚有时候会觉得温栖玥这个人很荒谬，荒谬到不能用他大脑里存储的所有理性知识去分析这个人。
荒谬到他的理性遇到了终点，感性也就随之战胜了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