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过来给我抱抱
整个人浑身萦绕着一股萧索的气氛,像是压抑了许多的情绪。
沈清砚也没有开口说话,漆黑长睫温顺的垂着,任由着她给他擦拭干净。
他一侧脸的下颚处也被沙砾刮了一条浅浅的伤痕。
像凛风畅然地在积满雪的云松上刮过的一道痕迹。
脸上挂着淡淡的倦色,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是清亮的,静静地望着温栖玥。
眼圈下那一抹倦怠的淡青色,犹如江南雨季里肆意生在墙垣边的苔藓,湿而幽冷,与阳光绝缘。
亘古一般的沉默。
休息室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热烈而又滚烫。
帮沈清砚清理干净之后,温栖玥将刚刚搁置在一旁的热粥拿过来,端起粥,用勺子搅了搅,吹了一会儿。
她买的是一份青菜小米粥,绿油油的小青菜被切成碎,鲜绿可爱,配着煮的软糯松烂的米粒,像一碗白玉翡翠。
温栖玥手里的勺子碰撞骨瓷盘,清脆地声音回荡在俩人的沉默之间,显得格外地寂寞。
她用勺子舀了一口粥,递到沈清砚嘴边。
沈清砚垂眼,顿了大概有两三秒,又抬眼看了看闷着声的温栖玥,才顺从地张口。
瓷白的勺子递进嘴里,喝粥的动作慢条斯理,漆黑长睫垂落。
沈清砚这个人高傲、挑剔,还有点冷漠,世家公子娇生惯养出来的那点小毛病他其实都有,所以他胃口很挑。
但今天这碗平日里随便就可以外面买到的青菜粥却莫名符合他的口味。
喝完粥之后,沈清砚哽了哽喉结,克制又礼貌地朝温栖玥道了一声谢谢。
温栖玥没应。
把一切收拾好之后,沉默地在沈清砚床尾处的凳子上坐着,视线紧紧盯着沈清砚缠着绷带的腿。
蔚蓝的天空上飘浮着棉絮似的白云,温栖玥的侧影在细碎的光影中沉淀,神情安静。
两人沉默了很久,空气像是透明的薄膜在隔开他们两个人。
远处,云卷云舒。
房间里只听得见时针的滴答声。
良久。
温栖玥缓缓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沈清砚受伤的那只脚。
上面的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束缚住了沈清砚的脚踝,更像是束缚住了她的心。
卷翘的眼睫如蝶扑般轻颤,温栖玥抑制着喉间的酸楚开口:“沈清砚,你疼不疼啊?”
不等沈清砚回答,她吸吸鼻子,垂着头,压抑着颤音,又自顾自地说,“肯定很疼。”
抑着哭腔的音色温软,温栖玥雪白沁红的眼尾像是长出艳丽的鸢尾,差点就要掉小珍珠。
谁都知道,在奔跑状态下受的伤要比单纯的摔倒受伤更严重。
在进医务室时,沈清砚掀起裤腿露出的脚踝,又青又紫的肿着,还带着沾血的刮痕,整一个血肉模糊。
看得行医多年的老医生都忍不住龇牙咧嘴的跟着痛。
然而沈清砚只是微微蹙着眉,任由着医生帮他处理伤口,连闷哼都没溢出一声。
但比起腿上的伤,浑身粘腻的汗水比腿上的伤口更让沈清砚难受。
可一群人偏要待在这给他大脑灌输根本不需要的口头关怀,吵的他头疼。
沈清砚其实是有些洁癖在的,但他也没有提出要擦汗,一个大男生提这样的要求总归有些矫情。
沈清砚的眸光深深凝视着温栖玥,眸子好似蒙上一层薄纱,像海面蒙上一层薄雾。
在温栖玥的注视下,他敞开双臂,神情是温栖玥从未见过的柔软和脆弱。
“玥玥。过来,给我抱抱。”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像一片在风中流浪的薄云。
温栖玥愣了一瞬,惊讶于沈清砚对她的昵称转换。
可下一刻,她似乳燕投林一般,丝毫不犹豫地进了沈清砚的怀里,脑袋埋在他的肩颈处,把他抱得紧紧的。
沈清砚抽了口气,嗓音低沉沙哑:“我好像接住了一朵玫瑰星云。”
他抱着她,犹如溺水的人牢牢抓住她,仿佛她是世上唯一温暖的来源,和救赎的浮木。
沈清砚运动后身上一阵一阵的热气烘着温栖玥,这是真实存在的荷尔蒙,比什么都能让人心跳加快。
温栖玥再也忍不住了,声音半哑带着哭腔喊他的名字:“沈清砚……”
“我在。”沈清砚没动,任由温栖玥将眼泪落在自己衣服上。
“沈清砚……”
“我在。”
“沈清砚。”
“我在。”
“沈清砚……我好难过……”温栖玥其实好生气,气沈清砚的逞能,气他的好脾气:“那些人在这吵着你,你肯定很不舒服对不对,你脚也很疼对不对,可是你为什么连声都不吭啊……”
温栖玥脑袋往沈清砚脖颈处埋,蹭了蹭,眼泪一滴滴地滑落,濡湿了沈清砚的衣襟,浸湿了沈清砚的心。
“不疼的。乖啊,别哭了。”沈清砚的手轻轻顺着她的背,声线低冷、干净、轻缓,带着极强的安抚性。
沈清砚此刻的语气太温柔了,温柔得让她更忍不住往下掉眼泪,心像泡在盐水里,肿胀酸涩。
秋日的阳光一万分温柔,温柔到连落下的眼泪都是小珍珠的形状。
适当亲密的肢体接触常常能给人带来慰藉,有时候拥抱其实比亲吻更让人满足。
温栖玥这次倒不是想着占沈清砚便宜,只是心疼,打心底心疼眼前这个人而已。
沈清砚说的越是风轻云淡,温栖玥就越是难过。
一个也才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
这般宠辱不惊,做什么事情都井井有条,还这般能隐忍,得经历多少才能磨成这样的性子啊。
她把自己埋在沈清砚的脖颈处,闻到了沈清砚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抽着气,声音也闷闷的:“你骗人………摔成这样怎么可能不疼啊……”
沈清砚耳朵有些发烫,因为此刻,温栖玥的手紧紧环在他的腹部,一颗心也跟着温软起来。
温栖玥一下一下抽噎着,话也断断续续:“你又不是完美的机器人,你理所应当有人性的弱点和缺点,你不能用完美的标准来苛求自己,你可以说疼的,你可以说不喜欢的……没有人规定你必须拿第一的……”
沈清砚安抚似的用手掌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脊,手指理了理她凌乱的发丝,触感柔软,就像她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