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混沌度日
龙渊她哭，可哭又有什么用呢？她的泪水不可能再长出可以让他们活过来的花朵，因为天道说过，那只能用一次。
好长的一段时间里龙渊的精神都是浑浑噩噩的，像一个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这种程度甚至严重到了无法安睡。
就算偶尔熟睡，也会在半夜从梦中惊醒。
午夜梦回，她梦见了他们！
她问：“为什么要离开我？”
梦中的他们都笑着回道：“为吾爱。”
“可只留我一人你们倒也狠心……”
他们依旧在笑，身体却如飞灰般消失。
“不要——别走！！！”
龙渊从床上惊起，右手还保持着向前伸的动作。
龙渊怔怔地收回右手，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极尽讽刺的笑，低下头用双手捂住脸。
随即若有若无的哭泣声响起，直到天明，回荡在空荡宫殿里的哭声才渐渐停止。
这是离开的第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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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呢？”一个在宫里做事的小妖拐拐自己的伙伴。
跟着一起扫地的伙伴白了她一眼：“我怎么知道？八成是去旧宫那堆废墟了。”
“啊？”那个小妖张大嘴巴作吃惊状，“又去了？”
“常常失踪，除了旧宫，还能去哪？”伙伴无视小妖的惊呼。
那小妖还在说：“都一年了，去年宫殿半夜总是响起哭声，吓得我都不敢去守夜。这今年都一年了，每次都在旧宫里呆上一两个月不回来。诶！对了。我听掌事的妖婆婆说，她听说第一次王上失踪的时候白虎大人去找过王上，最后就是在旧宫里找到的。当时王上好像是躺在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棺材里，闭着眼睛就跟死了一样！”
“放心。”伙伴安慰道，“你别看现在这么悲痛欲绝，等时间一长，悲伤的念头一过，王上自然会重新喜欢上别人的，历任妖王从来如此。”
两个妖突然分开到两边扫地，不再作声，只因白虎冷着脸走过。
这是离开的第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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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魂默默，龙渊也不知道怎么就迷迷糊糊地走到了鬼界。
上朝？呵。她早就不去了，长老妖官管不住她，各族在这场内耗中元气大伤还没有恢复过来，谁也不愿去做这个面子工作。
她这个失魂落魄的鬼样子，混迹在这些要去投胎的亡魂里倒也看不出，这还挺讽刺的。
龙渊跟随着鬼魂排着队来到奈何桥上，一个白发拖地淡色眼瞳眉间贴着花钿的年轻小姑娘正站在一口冒着热气的大锅旁，鬼火幽幽，锅中的热汤鼎沸，小姑娘长勺一舀，热乎乎的汤就落在了她左手的碗里，她给每个过桥的人递上这碗汤水。
这个小姑娘正是劝人喝汤的孟婆。
孟婆问着过往的鬼魂：“恋世否？可还有执念未除？”
得到回答后，孟婆又道：“一碗汤水下肚，忘记前世之忧愁苦恼，投胎去吧！”
一个个的鬼魂过桥，当轮到龙渊时，孟婆的眼神透露出微微的惊讶，但是她也只是打了个分身出来暂时顶替自己。
孟婆抽出身来一言不发地拉走龙渊，来到忘川河畔：“花花？你怎么来地府了？从前你从未回来过。”
天道说过的，龙渊体内有彼岸花王的一缕残魂，天道将其揉进龙渊第一世残存的魂魄里这才有了现在龙渊灵魂的完整。所以，孟婆将龙渊当做彼岸花王也不足为怪。
在孟婆关切的目光下，半晌，龙渊才开口：“我来找他们。”
孟婆拉着龙渊坐下，坐在忘川河畔的彼岸花海中，红盈盈的一片，花朵高至两人的肩膀。
“老身不知，你还念着他们？”
“嗯。”龙渊点头，她的动作甚至有些呆板。
孟婆叹了一声：“罢了，罢了……这情之一字当真是要不得沾染不得。”说着不知道从何处拿出一个木碗，舀了一碗忘川河水，紧接着道：“老身知道熬的孟婆汤对你无用，这忘川河水充满怨气悔恨，就当以毒攻毒，虽然只能让你醉一回，但是也是再好不过了。你喝了，安生地好好睡上一觉，若不想回去，那就留在这里陪老身聊聊天熬熬汤，如何？”
看着端到面前的木碗，龙渊什么也没说，接过木碗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仰脸倒在彼岸花海中。孟婆又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问着那个问了不知道多久的问题，做着那件不知道做了多少次的事。
期间，龙渊若是醒来，便与孟婆闲聊两语，或者干脆再喝他一碗忘川河水再次睡去，大部分的时间里，龙渊都陷于混沌的睡眠中。
“若是药，也该上瘾了。”孟婆惋惜。
随着喝下河水的次数越来越多，忘川河水的效果一次不如一次，龙渊沉睡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这是离开的第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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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连孟婆这个看过那么多眷恋堕落亡魂而麻木的人也扛不住了。她算是个无情的，也看不下龙渊这个落魄样，道：“老身算是看明白了，你不是来找魂的，是你本身就丢了魂。妖王的身份在此处不便，若是当真累了，不妨就放下妖王这一担子，彻底长眠于此同我作伴。”
龙渊摇摇头，道：“不了，我还得等他们回来。”
两人对视一眼，龙渊就走了。
回到妖宫后，龙渊的精神差到连走路都不稳，宫人们一个个都提心吊胆地担心着。白虎没有办法，他是管不住龙渊的。
游历各界的墨无颜和白芷听说了此事，特意赶来探望。
当墨无颜看到龙渊的第一眼的时候整个都炸毛起来，伸手向龙渊的面门袭来，龙渊也没有闪躲，最后墨无颜右手在龙渊的天灵盖上方一抓，指尖多了点东西。
“哪里来的杂碎？本尊的人你也敢动！？”
根本来不及那东西开口说话，墨无颜的两个手指稍微用力一捏，指尖那团黑乎乎的浓雾瞬间消散不见。
墨无颜一把按住龙渊的肩膀，晃晃悠悠的龙渊才算立住，墨无颜双眉紧皱道：“小雪舞！你知道刚刚我捏死的那个是什么东西吗？”
“知道。”龙渊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笑了一声道，“我的梦魇。”
“作为魔界最低等的东西，那种东西根本不会沾染上身为妖王的你。”墨无颜的声音渐渐严肃起来，“你既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还要养它！？”
龙渊拂开墨无颜的手：“那又怎么样。”
“它会一步步蚕食掉你的神志最后被它彻底控制！”墨无颜发了火，除了白芷之外他从没如此认真的生气过。
龙渊轻蔑的笑了笑，转身道：“可它能给我想要的。”
墨无颜怔楞在原地，开不出口，他傻傻地看着眼前的人，还是那一袭璀璨夺目的红衣，只不过窄袖变成了宽摆，抓着龙渊肩膀的时候，衣料之下那咯手的骨感无法忽视，这人身形消瘦了不少，远远看着离去的背影，一副油尽灯枯的感觉。
可是人还是那个人，究竟是什么变了？
墨无颜心疼龙渊的委屈，种种原因，他的心中对龙渊总是有一份愧疚在。
白芷抓住墨无颜的胳膊，闭眼摇头，两人一齐离开了。墨无颜于是定期来看龙渊有没有催生出新的梦魇。
这是离开的第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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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一声巨响，练武场的机关人里又有一个碎成了粉末。
“这是今天的第几个了？”一个小妖问。
另外一个小妖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后摇头说不知道。
“王上的脾气愈加暴躁了。”白虎同青龙道。两个人的目光落在练武场两头堆成两座山的木粉。
青龙抱臂问道：“王上最近还去旧宫吗？”
白虎点头：“去，只是去的时间短了而已。这几年没断过，每日都哭的眼红。”
青龙叹气。
几日后，人间来了消息，是慕衿和紫烟即将大婚的信。
白虎对着将书信翻来覆去看了三遍的龙渊道：“王，何不去看看？”
“去看看？”龙渊这才有了点精气神。
“去看看吧。”玄武也劝说道。
“好，那我就去看看。”龙渊下定了决心，为了保证一个良好的面貌，她这几天都安分了不少，面色红润了一点。
朱雀极尽心思的给龙渊涂抹脂粉，这才让龙渊看起来跟从前别无二般。
清晨，龙渊就早早准备好了一切。
紫烟的身份是平民孤女，为了朝廷和江湖的维系，没有说出神医阁这一层身份。
兼有龙渊的身份在，所以就当公主府为紫烟的娘家，一应事情都是在公主府操办的。
就在迎接皇后入宫的清晨，紫烟跟前来迎接的臣子起了纷争。
事情的起因是紫烟执意要黑轿入宫，负责的礼部侍中等人自然是不肯办。拒绝的原因很简单，圣上完婚，怎么能用不吉利的黑色。可是紫烟执意这么做，一时之间就僵持住了。
紫烟穿着成婚用的凤袍命人将所有命使都撵出去，命使们都不敢跨进后屋半步。几个上了年纪的大臣直接急出一嘴泡来，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公主府里团团打转。
突然，趴在墙体望风的一个年轻臣子跑过来道：“不……不好了！皇……”
他上气不接下气，听话的老大臣们也急出了一头汗。
“皇后娘娘怎么了？”
“皇、皇后娘娘跑了！”
这个年轻臣子一口气喊了出来，一个听他说话的老大臣也一口气没喘上来两腿一蹬昏死在当场。俗话说的好，有一个倒下了，那就会有千千万万个倒下。一连好几个大臣跟着这个最先倒下的老大臣翻着白眼倒下。
众人手忙脚乱地掐人中的掐人中搀扶的搀扶，一时间这边乱了阵脚。待到大夫把几位大臣们医治醒，这才有人把一封紫烟的亲笔书信交上来。
信上只有一句话：“准我黑轿，入主中宫。”
众人没了头脑。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提议去找长公主，说不定长公主知道人跑到了哪里，到时候再派兵抓回来就好。
众人纷纷登入正厅。
正厅高座上，龙渊正美滋滋的啃着一个苹果，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在看到一众命使狼狈来求的时候那表情里带着十足十的幸灾乐祸，看到众人觉得这有些欠揍。
可这里怎么说也是龙渊的地盘，被气的想动手的人只能摁住自己的手。
一位老者道：“殿下，您知不知道皇后娘娘去了哪里啊？”
“嗯？”龙渊把下巴一扬，仿佛没听清楚。
那位老者只好再说：“殿下，您应该知道的，帝王娶妻，娶的是天下之母，皇后娘娘的要求实在太过不符合礼数，还求您找到她，劝一劝才好啊。”
龙渊三两口把最后一点苹果啃干净，众人都眼巴巴地望着她咽下去。
龙渊上下拍了拍手，她道：“要求是什么，只要你们满足了就可以了。”
老者张嘴正要讨价还价，龙渊就抬手制止：“诶！别说我不给面子，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别跟我说要搜府，搜皇族的住所，得拿陛下的圣旨来，敢问诸位谁有圣旨在手啊？”
“可皇后娘娘……”
“害！”龙渊制止了另一位发言的人，“我这位挚友性情古怪，她提的要求不满足，是坚决不会出来的。”
正在僵持之际，左祝带着一众宫人阔步走进正厅里。
龙渊连忙招呼道：“公公请上座。”
左祝笑笑道：“谢过殿下，只是杂家就是来传个话，沾沾脚就走了，坐就不必了。”
命使们赶紧让左祝说明圣意，左祝清了清嗓子，面对众人道：“皇后，朕只看准了紫烟姑娘一人，宫中也只此一人，诸位大臣，黄昏行礼之前，朕得见到朕的皇后。”
说完，左祝朝各位命使们鞠了一躬，笑嘻嘻地说道：“诸位大臣，圣上的意思杂家已经传达到了，接下来，就看诸位大臣了。”
反应过来的命使们恨不得当场吐血，这架势显然是安排好的。为的就是彰显皇帝对皇后的荣宠，皇帝对皇后的娇宠纵容，谁也改变不了。
这真的不知道算不上的上昏君……
“哦对了！”左祝一个大喘气让命使们把心吊到了嗓子眼，“这几位是圣上安排来的，说若是弄丢了国母，几位大人们，可得以死谢罪。”
左祝的身后走出一排带剑侍卫，一个个目露凶相。
最后，命使们只能妥协。
龙渊替紫烟梳理发鬓，道：“你之前送我出嫁，这回轮到我送你出嫁了。”
紫烟握了握龙渊的指尖，脸上挂着甜丝丝的笑。
“好了，去吧。”龙渊为紫烟盖上盖头，“你闹了这么一出，该去了。”
婚娶正常结束，夜晚降临，满城燃起火树银花，五彩缤纷的烟花连成了一片天。
慕衿与紫烟并肩而立在宫墙上，他好奇地问道：“从很久之前我就在好奇一件事情。”
紫烟扭头看着慕衿。
“为什么你要黑轿出嫁？”
紫烟撩了一下头发，用手掌托着下巴，把胳膊肘支在墙砖上，道：“这个啊……”她的笑容里带着幸福，“我的身份特殊。而且，我得让天地鬼神都见证我的如意郎君是谁，这个人，以后就是我罩着的了，死生不离。这样日后，就没有鬼使敢来勾我夫君的魂魄了。”
慕衿噗嗤笑了出来，他宠溺着道：“好，我以后就归你罩着了，死生不离。”
两个人嘻嘻哈哈了一顿，洋溢着对彼此的爱意。
闹累了，两个人相拥着眺望。
慕衿问：“说起来，没有见到阿姐。”
紫烟的笑容收起来，她道：“宴席结束，她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察觉到慕衿有些落寞，紫烟安慰道：“别担心太多，她只是太累了而已，我们的幸福甜蜜她如果全部看在眼里会难受的，你明白的。”
这是离开的第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