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脊梁骨
听到活泼, 王简“啧”了一声。
在他见识过的女郎里,估计就秦三娘符合“活泼”这两个字了, 趁他洗澡偷衣裳,骂他小畜生,还把他的毛撸掉了两把,并且还啃了他一嘴。
这确实挺“活泼”。
翌日上值,大理寺的所有人都开始忙碌起来,他们除了要处理日常外,还得把以往各地呈上来的卷宗全部复核一遍封存。
这项工作内容繁复又枯燥,还需要耐心。
秦致坤的职能是分管几个州的司法案件复审,经他复查完毕后还会送到另外几名寺丞手里复审, 只有每个寺丞都签字画押后,它才具有真正的法律效力。
这是他的日常工作。
现在每个人又多了一项, 复核陈年卷宗。
海量工作一下子压了下来,搞得秦致坤近些日疲惫不堪,每天下值回来腰酸背痛, 只想躺着。
方氏给他揉肩膀, 发牢骚道:“你这差事, 俸禄一丁点儿,屁事倒不少,一年还没我老家那几间铺子田地挣得多。”
秦致坤趴在床上, “说起来这差事倒是比在安义县做县令好多了, 至少没那么鸡零狗碎, 就是近日按照惯例要把十年内的卷宗全部核查整理归档, 事儿一下子多了起来, 有些吃不消。”
方氏用力捏他的肩, 他“哎哟”一声, 忙道:“酸酸酸……”
“休沐了找个大夫来扎两针。”
秦致坤“唔”了一声,似想起了什么,问道:“大娘的八字合过来了吗?”
方氏:“还没呢,这流程走下来,我估摸着都得快过年了。”
秦致坤拍了拍她的手,“还得云娘操心了,后续的嫁妆,各种,样样繁琐。”
方氏美滋滋道:“我乐意操这份心,咱们闺女是高嫁,要是每个女儿都让我这么操心的话,我做梦都会笑醒。”
秦致坤哭笑不得,“你想得还挺美。”
好不容易熬到他休沐,方氏命家奴去隔壁街请大夫来做针灸。
在医馆大夫由仆人领进院子时,秦宛如正在前院伺候她的棉株。
它们已经结出果铃,这个时期需要大量水分,也易受到虫害,特别是棉铃虫,最喜欢吃幼嫩果实。
秦宛如挨个浇水,彩英在一旁翻看棉株,检查有没有虫害。
两人正忙碌着,突听外头传来媒人颜五娘的声音,这是来下聘书送礼到女方家纳吉了。
仆人忙去请方氏,她一听说下聘书,喜笑颜开地出来接迎。
颜五娘向她行了一礼,说道:“夫人大喜,贺家经宗庙占卜,说大娘子与贺家郎君八字相合,占得吉卜,遣我送聘书来了。”
方氏笑呵呵道:“相合就好。”
颜五娘送上聘书,诚意伯府的家奴送上纳吉礼。
这一回也少不了大雁。
男方家送来的纳吉礼是贺亦岚的私物,其中有块玉正是先前与秦大娘私定的那块,它转了一圈又送了过来——只不过这回是名正言顺。
女方家也得回礼。
秦大娘的长命锁和些许小物件回送给了男方家。
双方正式交换了信物,这桩婚事才算初步议定。
颜五娘似还有其他差事,并未耽搁多久便离去了。
秦大娘握着贺亦岚的玉佩,站在屋檐下抿嘴笑,先前见不得光偷偷藏着,这回可以光明正大把玩了。
方氏提醒道:“可得放仔细了,勿要摔了。”
秦大娘“嗯”了一声,冷不防说道:“这玉应该能卖不少钱。”
方氏没好气道:“你敢,男方给女方的订婚信物,弄丢了看你怎么交差。”
秦大娘撇嘴,不远处的秦宛如暗搓搓地笑。
也在这时,医馆大夫出来了,方氏进屋去看秦致坤的情形。
大夫说肩周经络不畅,用现代的理解就是肩周炎。
秦致坤扭了扭脖子,说道:“老了,毛病出来了。”
方氏:“早上起早些,打一套拳活动活动,说不定能缓解。”
秦致坤:“那明早试一试。”
第二日他去上值,不止他喊吃不消,同僚们也是精神颓靡。
他们大多数都是同龄人,纷纷交流起职业病和枸杞养生茶来。
秦致坤觉得昨儿医馆大夫替自己做完针灸后,感觉肩周是要好一些。
同僚立马问他是哪家医馆做的,下回也去试试。
几人交流了一番后,又继续投入海量工作中。
王简的官职虽比秦致坤高,也一样会干复审的差事。他人年轻,倒不会像他们那群中老年人喊腰酸背痛。
复审陈年卷宗的工作持续了半个月后,总算干完了一半。
秦致坤有时候看到稀奇古怪的卷宗会在私底下跟方氏八卦。
比如有因为偷一只鸡杀人的,还有两个八十岁老翁打架斗殴伤人性命的,以及两个屠夫发生口舌互捅的……什么都有。
这天他跟方氏八卦的是同僚复审到的一桩旧案,是数年前在魏州发生的一起灭门惨案,一富贵人家被山匪打劫,全家灭门,可谓惨绝人寰。
方氏听后义愤填膺,说道:“这等断子绝孙的孽事,当真惨无人道。”
秦致坤也道:“是啊,不过那群山匪也被正法,算是给苦主讨回了公道。”
方氏好奇问:“那商贾被灭全家,留下来的家底呢,又去了哪里?”
秦致坤捋胡子,“多半是充入国库了。”
那些陈年旧案早就成为了纸上冰冷的一页,秦致坤也没把它放到心上。毕竟年深已久,况且还是盖棺定论的案子,只是时隔多年听起,还是感到欷歔。
当时他只是觉得惨烈,跟方氏小小的八卦了一下,谁知那卷宗被王简核查时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反反复复把卷宗细阅一番,随后又找以前的案档进行抽丝剥茧,生了去魏州查探的心思。
晚上王简到姚氏房里说起近日要离京办理公务的事,姚氏对上一回他坠马心有余悸,担忧道:“又要离京啊,能不去吗?”
王简失笑,知道她的忧虑,安抚道:“阿娘无需担忧,只是出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姚氏:“你没在我身边看着,总是不放心。”
王简默了默,“儿总是得出去做事情的,不可能一直在京中在宅院里守着阿娘。”
姚氏闷闷不乐,隔了许久才道:“有些时候我倒巴不得你像贺家二郎一样,只贪图安稳就好,别那么有上进心,也别去冒任何险。可有些时候我又矛盾,知道你自小就是个有抱负的人,唯有像你爹那样在朝堂上一展才华才能实在你的愿望。我既替你感到骄傲,又替你担忧。”
这话令王简窝心,握住她的手道:“阿娘……”
姚氏不痛快道:“上一回你坠马昏迷不醒的那段日子令我惶惶不安,这一回你又要离京出去了。”
王简正色道:“吃一堑长一智,路上我会小心谨慎的。”
姚氏摇头,“终归没有在京中安稳。”又道,“在京里头好歹还能时时照应着,去了外头,便要处处靠自己应付。”
母子叙了许久,姚氏终归未能打消他离京的念头,那毕竟是办理公务。
在离京的前一天晚上王简去了一趟卫国公的房里,卫国公倒没有姚氏那般担忧,只提醒他路上小心谨慎,莫要让姚氏操心。
王简应声晓得。
次日凌晨他带着两名侍卫离京,前往魏州。
当时他并不知晓,在他离京的上午有几只信鸽从一家宅院里放飞。
另一边的方氏忽然接到一封家书,上回她修书回长州老家向父母兄长报喜,本以为是他们回信来了,哪晓得那家书是从魏州送过来的。
方氏打开信件,一看到信纸上熟悉的字迹,立马翻白眼儿。
这信,是她妹妹方林慧寄来的。
说起自家亲妹,方氏有一肚子牢骚要发,她跟方二娘从小到大就不对付,可以说是活生生的对照组。
方氏本分,方二娘则叛逆,在家里是出了名的惹祸精,方氏无比嫌弃。
方家是乡绅,家庭条件在当地算得上殷实,但在方二娘及笄那年,她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路,非要嫁给一个外乡商贾,比她大了整整二十多岁,并且对方还是死过老婆的,腆着脸上赶着去做填房,把一家人气得半死。
那妹夫就是魏州人,姓段,家里头是干绸缎生意的。
也不知是她有旺夫命还是其他,嫁过去没几年段家的生意越做越红火。
方氏最初嫁给秦致坤时光景不太好,每回姐妹俩在娘家碰头时总少不了冷嘲热讽。
方氏看不惯方二娘暴发户式的炫耀,恨不得把整个家当都穿戴到身上;方二娘则看不惯她明明穷酸还要端着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
两姐妹见一回怼一回。
后来妹夫病逝,留下偌大的家产给母女。
当时段家就只有段珍娘一个闺女,没有儿子。
这么大的家当,旁支亲属自然想来分一杯羹,结果方二娘也有几分真本事,硬是靠着过硬的手腕打消了那群人的念头,并以最快的速度掌控了整个段家的生意。
兴许是她命里有这份财富,接手段家的生意后,非但没有败落,反而还越干越好了!
这点方氏是服气的。
晚上在饭桌上方氏提起方二娘母女要来京的事,几个姑娘们都很高兴。
方氏虽然跟这个妹妹不对付,但女儿们却喜欢,因为她们姨母贼有钱,还大方,每回碰面都会给她们备好东西。
而且她们跟表姐段珍娘感情要好,从没红过脸。
这不,听到姨母要来京,秦二娘高兴道:“许久都没见过表姐了,到时候咱们一块儿带她出去转转。”
秦四娘暗搓搓道:“姨母最疼我们了,这次进京肯定又带了稀奇玩意儿来。”
方氏啐道:“出息!一点小恩小惠就把你们给收买了!”
几个闺女嘿嘿地笑。
她们也知道自家老娘跟姨母不对付,主要是姐妹俩都泼辣要强,但不管怎么说,虽然嘴上不饶人,心里头却是惦记对方的。
前些年姨父病逝,她们还看到姨母抱着自家老娘哭,姐妹俩伤伤心心地哭了许久。
饭后三个大人在秦老夫人房里说起方二娘要进京的事。
方氏发牢骚道:“那泼辣货就见不得我好,定是听了咱们大娘觅得一门好亲事,想来讨点便宜了。”
秦致坤笑道:“好歹是你亲妹子,她们要进京来,便来吧,把东厢房收拾出来给母女,也无所谓。”
秦老夫人也道:“是有许久都没见过林慧了,她们母女也不容易,珍娘命运坎坷,才二十就嫁过两回,说不准到京里来,还能觅得一门好亲事。”
说起段珍娘,比她老娘的运气还不好。
十六岁时曾嫁过一回,结果刚过门丈夫就出意外死了,之后又改嫁,不到两年光景又病死了,从此落下个克夫的名声。
方氏不喜欢自家妹子,对这个甥女还挺上心,因为她比她老娘讨人喜欢多了。
既然人家要来喝喜酒凑热闹,方氏总不能把人撵回去,只得命人把东厢房收拾出来,备给母女俩住。
在方二娘母女从魏州上京的同时,王简走水路从京城赶去了魏州。哪晓得在半道上被拦截了,是他的老师——窦维。
傍晚王简进平塘县落脚,主仆刚上码头,就见窦维的儿子窦昌怀带着仆人站在码头上,似等了许久。
窦昌怀王简是认识的,忽然在这里见到他,颇觉诧异,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又仔细看了两眼,是他不假。
窦昌怀年近半百,身着普通的玄色衣袍,朝他拱手笑了笑,唤道:“三郎。”
二人上前相互行礼。
王简唤他兄长,困惑道:“阿兄是来这里办事吗?”
窦昌怀上下打量这个俊朗的年轻人,眼中藏着几分悲悯,温和道:“父亲想见你一面,知道你离京了,特地让我在这儿等你。”
这话王简听不明白。
窦昌怀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上了马车。
王简心里头藏着疑,发出疑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离京了?”
窦昌怀看着他沉默了阵儿,才回答道:“我们不仅知道你离京,还知道你要去魏州。”
王简心头一惊,脸沉了下来。
窦昌怀:“按照惯例,近段时日大理寺都会复核十年内的卷宗,是吗?”
王简点头,似意识到了什么,瞳孔开始收缩,试探道:“魏州屈家的案子……”
窦昌怀严肃道:“父亲会给你答案。”
王简:“???”
他心里头憋着疑问,搞不明白他们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窦昌怀安抚道:“三郎无需多虑,父亲是想替你引荐一个人,但有些不方便,所以才想出了这个法子引你离京走了这趟。”
王简沉默不语,他相信窦维父子是不会为难他的,但费了这般心思把他引到这里来,定是有意避开卫国公府的耳目。
想到此,他的心里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马车走了许久才在郊外的一处民宅前停下,二人下马车,王简打量周边,僻静得反常,他心里头的疑窦愈发大了,两名侍卫也万分警惕。
窦昌怀上前敲门。
侍卫小声道:“世子……”
王简镇定道:“无妨。”
没过多久里头的仆人把门打开,现在天色已晚,院子里黑黢黢的,仆人打着灯笼来接迎他们进院子。
两名侍卫东张西望,总觉得诡异。
窦昌怀引他们去了后院,两名侍卫意欲跟去,被仆人拦了下来。
王简冲他们做了个手势,二人只得守在外面。
后院的屋里亮着灯,窦昌怀走到门口,躬身说道:“父亲,三郎来了。”
里头隔了许久才传出一道苍老疲惫的声音,“进来。”
窦昌怀上前推开门,王简落落大方地走入进去。
室内一片明亮,简陋的屋里几乎没有陈设。
窦维跪坐在地上正对着门,他穿着灰色的粗布衣,须发尽白,脸上表情平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儒家学者的沉静气质,犹如隐世松鹤,孤高自傲。
王简上前行跪拜礼,唤道:“老师。”
窦维看着他,小子一身干练爽利的圆领窄袖袍衫,风尘仆仆的,精气神儿却好,还是跟以前一样意气风发。
他温和地笑了笑,说道:“三郎一路奔波,劳累了。”又道,“大郎去备饭食来。”
窦昌怀退了出去。
窦维:“坐吧。”
王简席地而坐。
师生面对面,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授教时的情形。
窦维似乎有些感慨,抱手说道:“为师把你哄了过来,你怨不怨我?”
王简摇头,“老师费了这般心思,定有自己的苦衷。”
窦维看着他沉默了阵儿,也不知是欣慰还是悲哀,心事重重道:“你这孩子还是跟以前一样,我说什么你就信。”
王简坦诚道:“因为你是恩师,只会盼着学生好。”
“恩师”两个字把窦维的心扎了一下,有些疼。
他一生只教过三名学生,王简是最后一个。
当时他久负盛名,算得上当代大儒,诸多王公贵族都想请他。不过他也有点怪脾性,还很挑剔,资质普通的不教,愚笨的不教,长得丑的不教。
并且脾气还不好,动不动就喜欢骂人。
三名学生中王简是最少挨骂的那一个,因为有时候他生气王简会哄他。那个丁点大的孩子忒会哄人,又生得乖巧可爱,他是非常偏疼他的。
王简十八岁时不负众望高中探花,丝毫没有依靠家族背景,靠的是真本事博取的功名。
他功成身退,在乡间隐世。
不一会儿窦昌怀送来饭食,王简道了声谢。
他心里头藏着事,匆匆吃了几口就要撤下,窦维忽然看着他笑眯眯说道:“三郎多吃些,估计明天你会气得吃不下饭。”
王简:“???”
窦维:“多吃点,年纪轻轻的,胃口还当不住我这个老头子。”
听他这样说,他索性又多扒了几口。
窦昌怀看向自家父亲,心里头五味杂陈。
他知道,他老子活不了多时了,甚至连后事都已经备好了,就等着王简来送终。
吃得差不多后,王简放下筷子,用茶水漱口。
窦昌怀把剩余的撤了下去。
王简一本正经道:“我吃饱了,老师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窦维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这个学生。
他们王家行伍出身,最开始卫国公找到他时,他是不屑教王简的。
后来觉得这个小娃娃跟武家子完全不一样,冰雪聪明,又生得乖巧,还会哄人,便收了这个学生。
儒家讲究的是忠孝仁义,礼义廉耻,卫国公对这个嫡子很是器重,期待他满腹经纶,有治国才华。
窦维也很看重他,把毕生所学教给他,教他做人之道,教他治国方针,教他明辨是非,知善恶,懂进退。
王简也学得认真,尊礼守节,内敛自持,继承了士族文人特有的清正傲骨。
窦维一直坚信这个人是有骨气的,哪怕他出身高门,哪怕他常年累月被权贵熏陶,哪怕周边尔虞我诈,他依旧坚信他能在权欲漩涡中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
他万分坚信王简骨子里的清正,因为那是他从小到大就灌输给他的做人理念,是刻进了骨血里的认知。
而今天,他却要亲手打碎这个从小就被他用忠孝仁义教导出来的人。
窦维的心里头不知是何滋味。
他这一辈子光明磊落,从未亏过心。
王简应该是他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人,那个敬他、爱他、视他为人生导师的学生,是他一生的亏欠。
窦维心情沉重,久久不语。
室内的气氛顿时陷入了沉闷压抑中。
王简也保持沉默,态度是反常的冷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窦维才无奈地唤道:“严老儿,出来吧。”
片刻后,一人从另一间屋里走了出来。
王简扭头看去,那人同样一身粗布衣,跟窦维年纪相仿,须发尽白,身体佝偻,眼神却清亮。
那人态度傲慢地问道:“王宴安,你认识老夫吗?”
王简喉结滚动,用奇怪的眼神看向自己的老师。他当然认得他,曾经的太子太傅,严禹诸。
废太子一党余孽。
强压下内心的震惊,王简努力保持镇定道:“老师,你们认识?”
窦维闭目不语。
严禹诸冷哼一声,说道:“我俩有四十年的交情,你说认不认识?”
王简抽了抽嘴角,克制着坏脾气,喊道:“老师!”
窦维缓缓睁眼,那眼神是惭愧的,他平静道:“我若说我跟严老儿有四十年的交情,但我从不参与你们的党派相争,你信吗?”
王简沉默。
严禹诸不耐道:“老头跟他啰嗦什么,他不是要去魏州找屈家灭门的答案吗,你舍不得,那就由我来说好了。”
说罢看向王简,一字一句道:“小子,你可要听好了,魏州屈家灭门一案,实属官匪勾结,里头啊,还有你们王家的手笔。”
此话一出,王简震怒不已,脱口道:“你这老儿休得狂言!”
严禹诸指着他字字锥心道:“元初三十一年的常州矿场事故,拜你父亲王翰华所赐;元初三十四年的科场舞弊案,也是你父亲王翰华的手笔;还有元初三十五年的曲阳赈灾粮款贪污案,更与你王家脱不了干系!”
王简怒不可恕,恨声反驳道:“我王家满门忠烈,你休要血口喷人!”
严禹诸似听到了笑话般,讥讽道:“王家满门忠烈是不假,可笑的是你父亲把你们王家战死沙场的忠魂生生玷污了!你们王家祖辈用性命去挣来的忠烈名声在他的野心面前一文不值!你还说我血口喷人,可笑啊,可笑之极!”
一堆陈年旧案的证据被他丢了出来,木箱落到地上,乱七八糟的撒落了一地。
王简死都不信,跪在地上去翻看那些指证。
窦维静静地望着他,看着这个年轻人的脊梁骨被一点点折断。
那属于王家人的骄傲,被他残忍地折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