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长宁藏玉
赐敖见相府中门大开,
在马上拢目光一瞧,
但见虞季长身穿官服,
没戴官帽,
头上缠着根绫子出来了,
赐敖心想,几天不见,
虞季长怎么坐上月子了?
只见虞季长蹒跚着
出了相府,来到赐敖马前,
两旁有人搀着让他
慢慢跪下施礼,
“下官虞季长出迎来迟,
望侯爷恕罪。”
赐敖没让他起来,
直接问,“几日不见,
丞相因何如此颓态,
莫不是有孕。。。。
有病在身吗?”
虞季长见赐敖也没让他起来,
心里暗骂,好小子,你损透了,
知道我身体不好还不让我起来。
要说这几天虞季长气大了,
那日李霖加封了赐敖之后,
散了朝,
虞季长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中安殿。
听着身后向赐敖祝贺谄媚的声音,
他心里越想就越发难受。
曾几何时,
我虞季长才是这中安殿的中心,
散了朝,哪个不是来我面前摇尾巴。
如今这赐敖独占鳌头,
大王是有意让他踩着我,
让我在百官面前失了势,
这群人一点过渡的姿态都没有,
弃我而去之后,
立马就往赐敖的怀里扎。
回到相府,虞季长越想越憋气,
第二天,他就让底下的人发帖子
去把原来他的亲支近派
叫到相府来,准备一个一个教训。
哪知帖子送了,人却一个都没来。
那些官员都回信说
长宁侯奉旨夸官会经过自家府门前,
要是耽误了,就是抗旨,
请丞相多担待。虞季长看了回信,
气得把信撕个粉碎重重地扔在地上。
赐敖前两天经过自己相府,
虞季长都知道,第一天他赌气,
心想,我就称病不出,
你赐敖能拿我怎么样?
我还是李国丞相,
我谅你也没胆子为难我。
第二天他就开始在府里喝酒,
喝醉了睡,睡醒了再喝。
可今天眼看就要过去了,
虞季长还想,赐敖,
你还是没胆子惹我吧,
什么长宁侯,
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
哪知就在这时,
总管虞彪一溜小跑冲进内宅,
“相爷,赐敖他又来了!”
虞季长正跟小妾喝着呢,
满不在乎地答道,
“慌什么?他一会儿就过去了。”
虞彪直摆手,“过不去啦相爷,
赐敖的夸官队伍就停在相府外,
他手下人举着圣旨等着,
要您出府叩拜圣旨,迎送赐敖。”
虞季长一听,赶忙把酒杯放下了,
他倒不是怕出去,
但一出去肯定就得解释
为什么前两天没有出府迎送,
这怎么解释?说病了?
也不像啊。。。这这这。。。。
不过虞季长到底是虞季长,
他一眼看见小妾的一条丝巾
放在床上,便一手抄起来
裹在头上,整理了一下官服,
带着虞彪就往相府大门跑去。
等他跪到赐敖面前,
听赐敖问自己是否有病时,
虞季长正好顺坡下驴,
叹息一声,“唉,侯爷所言非虚,
下官确实有病在身多日,
这两日,侯爷奉旨夸官,
下官本当出府迎送,叩拜圣旨,
怎奈老病缠身,行不得路啊。
还请侯爷见谅。”
赐敖原本在马上看虞季长
头上绑着绫子,走路蹒跚,
以为他真有病了,心想,
真有病我也就不难为他了吧。
可惜这虞季长跪得地方不好,
赐敖在他下风口上,
就闻到怎么酒香扑鼻呢,
再看虞季长脸,脖子,手
都是红的,哦。。。。。。
虞季长,你跟我来这套。
“哎呀,”赐敖勒住马,
“原来本侯还想着,为官多年,
也没到丞相府见识过,
趁着此次夸官,
就到相府拜望一下丞相吧,
真是不巧啊,丞相既然有病在身,
本侯就。。。。”
虞季长以为赐敖要说,
本侯就不打扰了,你回府歇息去吧。
因此就打算准备行礼起身了,
哪知赐敖说,“那本侯
就在此讨扰相爷一会吧。”
虞季长听完,身子往前失重,
要不是虞彪手快扶住他,
虞季长这一口得亲到马腿上。
赐敖权当没看见,
朝着相府里面张望,
“哎呀。。。
丞相这府邸真是大呀,
大王也说要给本侯建侯府,
估计二十万钱建不了相府
这么气势磅礴的府邸吧。”
虞季长刚出了身虚汗,
才把心神稳住,
赐敖这话又让他紧张起来了,
“侯爷哪里话来,
下官这宅院哪能跟侯府相比,
大王爱惜侯爷,
将来侯府必然超出一般。”
“哦?”赐敖故意一惊一乍地,
“超出一般?一国丞相绝非一般,
丞相这话是说,本侯的府邸
虽比一般有余,但比起相府
尚有不足否?”
“不不不,下官绝非此意,”
虞季长又是一身冷汗,
“侯爷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日中天,哪是我们做臣子的
可以相提并论的,
下官又怎能与侯爷相比。”
赐敖突然一踩马镫跳下马来,
一把扶起虞季长,大声说,
“丞相过谦了。”
然后又凑近虞季长,放低声音,
“今天面子我给你了,
今后的里子你要不要,
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招呼巡检,“我们走!”
巡检帮赐敖拽住缰绳,
赐敖上马,夸官队伍继续向前。
虞季长咬着牙说了句,“恭送侯爷!”
直到夸官队伍走远,
虞季长才一摆手,“回府!”
哪知一转身,就觉得头重脚轻,
一个后仰。一旁的虞彪赶紧扶住他,
摸了摸虞季长的额头,
行了,这回真病了。
夜幕逐渐笼罩申都,
尽管天气转凉,
可茶坊酒肆,赌坊欢场
却开始他们人气最旺的时段。
酒楼门前,一个个呼朋唤友;
欢场里面,一对对推杯换盏。
白天还是在奉旨夸官,
前呼后拥,高头大马的赐敖,
在这夜色之中,
换下官服,穿月白缎底
镶纳户蓝襟边的圆领袍,
身披墨绿灰暗金线的大氅,
走在这乐色声漫的街市上,
心情反倒轻松畅快。
相比夏天,
赐敖更喜欢寒夜,
微凉的空气,吸一口,
能让人浑身都兴奋起来。
数月来忙东忙西,
在两国之间奔波,
在权力和斗争之间徘徊,
赐敖有时夜里会独自叹息,
自己可诉衷肠者日渐稀少,
如今自己位也高了,权也重了,
可是喜也无人同欢,
愁也无人分忧,
莫非要注定一个人来,
一个人走,一个人离开?
他想着想着,不禁走过了藏玉楼前,
门里候着的丫鬟婆子一见赐敖,
赶紧跑出来拦住他,
“侯爷,苏姑娘等着您呢,
您这是去哪儿啊?”
赐敖一抬头,可不是嘛,都到啦,
“失礼,失礼,苏姑娘人在何处?”
一个丫鬟蹦过来,“侯爷,您请上楼,
苏姑娘等着您呢。”
赐敖随着那丫鬟进了藏玉楼,
穿过花廊近了大厅,
赐敖问丫鬟,“敢问这位大姐,
今日你们不是开张吗?
怎么一位客人都没有呢?”
丫鬟笑着说,
“还不是为了侯爷您嘛。”
“唉。。。。。
我可没有不让客人来藏玉楼啊。”
丫鬟指指楼上,
“苏姑娘说了,侯爷不是一般人,
怎可与普通客人共处一堂,
故此告诉客人们明日开业,
以免吵了侯爷的雅兴。”
“哦。。。。原来如此。”
赐敖心里暗挑大指称赞,
这苏司玉真是心细如发呀,
虽说朝廷不禁止官员来青楼,
但众目睽睽总是不雅。
她这么做,确实是为我着想。
二人来到楼梯前,赐敖一甩大氅,
噔噔噔走上二楼。
丫鬟伸手往前一指,
赐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楼廊尽头有一间雅室,
两个丫鬟在门外伺候着。
她们见赐敖来了,
其中一个对屋里说,
“姑娘,侯爷到了。”
里面传来苏司玉的声音,
“侯爷请进。”
两个丫鬟一伸手,
把这雅室的门分左右,
赐敖大步跨了进去。
一进门里,一阵香气扑鼻,
赐敖闻了闻,不是脂粉香味,
而是淡淡的檀香味道。
原来这屋还真不小,
里面分出前后两段,
靠着门口放着一张圆桌,
此时已是罗列杯盘,
把晚餐都准备好了。
再往里有一张屏风隔着,
赐敖猜想是苏司玉
梳妆就寝的所在。
听到赐敖进门,
苏司玉从屏风后面转出来,
只见她发髻高挽,
上身着一件小领红襟的
飞花飘雪白绸衫,
下着一条桃红银丝百褶裙,
腰系一根杏黄带,
缓步走到赐敖面前飘飘万福,
“小女子苏司玉,见过侯爷。”
赐敖一见苏司玉,
总是有点不好意思,
苏司玉走过来时,
他眼神闪烁地看了两眼,
现在头又低下了。
苏司玉行了礼,见赐敖没反应,
对门口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
二人点头示意,退出屋外,
把门带上了。
门一关,赐敖回过神来,
看了一眼苏司玉,又低下了头。
苏司玉倒是很大方,“侯爷,
是否小女子白天太过泼辣,
侯爷见我有点生怯?”
赐敖摆摆手,“非也,非也。
只是本侯从未与女子独处过,
苏姑娘又如此。。。。。”
苏司玉往他近前迈了一步,
把身子矮下点,脸贴近赐敖,
“如此?”
这把赐敖吓了一跳,
赶紧倒退了一步,
“苏姑娘美艳动人,
本侯不敢鲁莽轻薄。”
苏司玉噗嗤笑了,
伸出手拽住赐敖的袍袖
往自己这边拉,
赐敖被她拉一下就进一步,
直到苏司玉把赐敖领到桌边。
苏司玉转到赐敖身后,
把手从赐敖腰间伸到他前胸,
手指轻轻捏住赐敖大氅的
前襟就往后掀开脱下,
赐敖身子一紧,
知道她意图又松了开来。
苏司玉脱下他的大氅
轻轻对叠,
又轻轻地担在衣架上。
放完又走到赐敖身后,
两手握住他的手臂
横着往圆桌旁的绣墩上挪。
赐敖此时已经完全
像被闪电击中一样,
不过身体尽管无法动弹,
这酥麻的感觉却很享受。
待苏司玉扶他坐下,
看赐敖还没出声,
她给赐敖满上了一杯酒,
“侯爷受惊了,
要不先喝杯酒定定神?”
赐敖听出她是在笑话自己,
心想,赐敖啊赐敖,
二十多岁的人了,
人家姑娘都没你这么害臊,
你羞个什么劲啊。
你舌战百官的胆子哪儿去啦,
扭捏什么,人家又不会咬你。
想到这里,赐敖笑了,
我算什么人呢,
见个姑娘还要给自己鼓劲,
还鸿胪寺卿呢,还长宁侯呢。
苏司玉看他突然笑了,
以为赐敖在笑自己,
“侯爷是笑小女子说错话了吗?”
赐敖摆手,“不不不,
苏姑娘没说错,是赐敖的不是,
赐敖自罚一杯,给姑娘赔罪。”
说完,抄起酒杯一饮而尽。
苏司玉一看赐敖变干脆了,
竖起手掌轻拍了两下,
“侯爷这一杯喝得够干脆,
是不是心里不发紧了?”
“不发紧了,美人当前,
望而却步非丈夫所为。”
赐敖抬头看着苏司玉,
“今日偶遇苏姑娘,真是有缘千里,
不该辜负这良辰佳人。”
苏司玉一边给赐敖倒酒,
一边轻声细语地说,
“侯爷,还是叫我苏姑娘,
可见心里还是拘谨,
不如叫我司玉,那多亲近。”
赐敖笑答:“与姑娘初次相见,
直呼姑娘的名字会否失礼。”
苏司玉举起斟满的酒杯,
自己抿了一口送到赐敖嘴边,
“侯爷可知这桌上
因何只有一只酒杯?”
赐敖用余光扫了一眼桌子,
这才发现确实只有一只酒杯,
“为何?”
“侯爷进了我的屋,
你我就不分彼此,何来失礼?”
苏司玉说完,把半杯酒往
赐敖嘴里一倒,
赐敖眼睛都没眨便喝了下去。
“那司玉姑娘。。。”
赐敖还没说完,
苏司玉拿酒杯那只手竖起食指
把他的嘴封住说,
“是司玉。”
“是。。。司玉。”
赐敖只好依着她,
“可司玉你老是侯爷侯爷,
不也是见外吗?”
苏司玉听了,看着赐敖问,
“那侯爷喜欢司玉如何称呼您呢?”
“这个么。。。。。”
赐敖从来没想过哪个女子
会想要亲近的称呼他,
自然毫无头绪。
苏司玉歪着脑袋想了想,
“叫您公子,听起来普通又生疏。
叫您官人,好像也不是那个意思。”
赐敖点点头。
苏司玉又问,“侯爷可有字?”
赐敖听完哈哈大笑,
苏司玉不明白他笑什么,
赐敖心想,还字呢,
不是大王赐国姓,我连姓都没有,
“本侯并无字。”
苏司玉一听,
对着赐敖的手臂重重地拍了一下,
“太好了,司玉给您出个主意。”
赐敖不解,“主意?”
“嗯,”苏司玉一把捏住赐敖的手,
“大王不是加封侯爷为长宁侯吗?
侯爷何不就字长宁,如何?”
赐敖被她捏着手,心里就很开心了,
一听她出的这主意也真不错,
就说,“好,字长宁,好啊。”
说着,用自己被捏住的手的拇指
也悄悄地按住了苏司玉的手。
这回轮到苏司玉害羞了,
轻轻往回抽手,心里却想,
你可别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