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贪杯内廷
赐敖还在胡思乱想时,
于显开了口,“请问先生,
华国接受纳贡不称臣之后
需要多少年,国力才可超过李国?”
“二十年!”
于显以为赐敖会拐弯抹角
尽量不直面这个问题,
没想到赐敖如此干脆就说了出来。
“二十年?先生有何依据?”
“显王请看。”
赐敖伸出手指在酒杯里沾了沾,
朝着于显的方向,
在桌案上写了个“人”字。
于显身子前倾看了看,
“这人字何解?”
“华国接受李国纳贡后,
显王觉得什么是华国最大的收益?”
于显看看赐敖,“先生请讲。”
赐敖指着桌上的“人”字,
“最大的收益就是人口。
显王请想,华国与蛮族征战多年,
因何没能给出迎头痛击,
终了一战呢?因为缺人。
因何华国诸多百姓有田不种,
成日里忍饥挨饿?因为缺人。
就连此次华国想要吞并李国,
箭在弦上,因何不发?”
说着赐敖停下看了看于显。
于显捋了捋眼眉,沉了口气,
“先生但说无妨。”
赐敖心想,这话又扎到他肺管子了,
于是一抱拳,
“赐敖唐突,可所言非虚啊。
如今华国缺的不仅是钱,更是人。
有了我国的纳贡,
华国即可休养生息,
军队可以更精良,国库可以更充裕,
百姓生活得好,才会多多生儿育女,
长大成人,顶门立户后,
每季又可单独领取一份纳贡钱,
如此一来,下官敢断言,
华国人口不出五年就会猛增,
到时良田有人种植,军兵有人补充,
二十年后,李国将无法比拟。”
于显笑了笑,“先生说笑吧,
既然你预见二十年后
华国将强过李国,
那贵国因何还要提出
这纳贡不称臣呢?”
赐敖直晃脑袋,舌头有点秃噜,
“显王真。。是难为下官了,
你我两国都。。明白的道理,
还需要下官明言吗?”
“哦?哈哈哈哈”
于显伸手一指赐敖的酒杯,
“先生请。”然后自己也干了一杯。
看着赐敖喝下了酒,于显问,
“先生,我华国的酒可比得上
你们李国的桃花簪啊?”
赐敖的一只手已经在撑在桌案上了,
听于显一说,他又举起酒杯要喝,
可第一下怼到了自己上嘴唇,
第二下贴近嘴边,他咕噜一声喝下,
“禀显王,桃。。花簪品的是
桃花。。。的芬芳,
闻的是雪水的透。。透彻,
意境释然,进欢肠更。。添诗意。
华国的酒一入喉,呵呵呵,
如万马奔。。。腾,似脱兔乱心,
入愁肠更能解忧。”
说着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赐敖正要喝,于显趁机问,
“先生要是愿意留在华国,
这酒便可日日饮得了。”
赐敖先喝干杯里的酒,
一边又斟酒,一边笑着问,
“若赐敖愿。。。意留在华国,
显王会有何等礼遇?”
于显对着赐敖一举杯,
“先生若愿留下,助寡人一臂之力,
官升极品不在话下,
寡人愿封先生为平都侯。”
“平都侯?哈哈”
赐敖把原本想举起的酒杯又放下了,
“显王莫。。。要戏耍下官了,
平都侯?
显王向来痛恨不义反常之徒,
要。。。。是下官归顺了华国,
额!”打完嗝,
赐敖都没跟于显赔礼,
“要是下。。。官归顺了华。。国,
莫说平都侯了,
显王不让我做。。。啊做。。。
不让我做平顶侯(注1)就不错了。”
注1:平顶侯就是把脑袋混丢了。
于显心里咯噔一下,
原本想趁赐敖不清醒,
自己和个稀泥,赐敖此言一出,
于显就纳闷了,
这小子到底醉了还是没醉?
舌头都不好使了,脑子倒转得挺快。
“哈哈哈哈,寡人怎会对先生如此呢,
先生多虑了。”
“呵呵”赐敖抬起头,
伸出手来分开手指,
先用食指沾了一下酒,
“下官若成了平都侯,显王容得下我,
范连东能容得下我吗?”
接着又用中指沾了一下酒,
“兵部大司马左文辉能容得下我吗?”
然后再用无名指沾了一下酒,
“刑部大司马杜少梁能容得下我吗?”
最后一伸小指沾了一下酒,
“还有。。。。能容得下我吗?”
这句实在说得太小声了,
于显一点都没听清名字。
只见赐敖竖起刚才沾过酒的
四根手指,“显王明鉴,
华国有。。。那么多
大臣容。。。我不下,
要是我当了这平都侯,
就算显王不动手,”
说着他用还湿着的四根手指
突然朝着前面写给于显看的
那个“人”字上面就是一划,
“人”字瞬间面目全非,
“呵呵,就。。。算显王不动手,
其他人也会致赐敖于死地。”
“咝。。。。。”
于显倒不惊讶赐敖的失态,
他惊讶的是,
赐敖刚才说的这些重臣的名姓之中,
竟然没有提到丞相安敬戌和
户部尚书伊志海。
是赐敖忘说了,还是他认为这两个人
不会成为他的敌人?
不可能是忘了说,
他竖起的四根手指就准备说四个人,
最后那个名字到底是谁?
是安敬戌,还是伊志海?
也可能是其他人?
于显最怕的是,
这个名字既不是安敬戌,
也不是伊志海。
于显一直以为,
赐敖最多也就勾结丘光淼而已,
没想到他接触的是安敬戌,伊志海
这样的高官,于显责怪自己太轻敌,
早该想到,就凭一个礼部议事丘光淼
怎么可能给赐敖传递出那么多
军机要事呢,是自己疏忽了。
想到这里于显捋了捋眉毛,
如果赐敖勾结的是伊志海还好办,
华国突然缺少一个户部尚书
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和赐敖勾结的是安敬戌怎么办,
文官武将中有不少人
是看着安敬戌办事的,
一国的丞相不能说除就除啊。
不如我现在先除掉赐敖。。。。
不行,现在除掉他,
不仅结盟会受影响,
我这里的细作就更难查了。
于显看看冲着酒杯直发愣的赐敖,
“来人!送出访使大人回行馆。”
只听楼梯“噔噔噔噔”一阵响,
之前送赐敖进来的侍卫急速上楼,
来到于显面前一抱拳。
于显一指赐敖,然后手掌向外一挥。
侍卫将赐敖从席位上扶起,
赐敖突然高声喊道,
“下官谢。。。显王赐宴,
下。。。官告辞,”
说完一抱拳又来一句,“告辞。”
于显突然问出一句,
“李国明知华国终将超越李国,
还要向华国纳贡,
其中缘由先生现在能告知寡人?”
于显想赌一把,
趁赐敖现在迷糊,
说不定会说漏呢。
赐敖已被侍卫扶到了楼梯口,
一听于显问自己,
赐敖身子一震,对侍卫说,
“等等,等等。”
然后以侍卫为中心绕着转过身,
对于显笑了笑,
“呵呵,不急,先拖着。”
然后微微一鞠躬,拍拍那侍卫,
下巴往楼下指了指,
“走吧,走吧。”
于显倒愣住了,不急,先拖着,
什么意思?他这是说回答我
不用急先拖着,晚些再说,
还是。。。。。。。。
于显几步走到楼梯口,
看着他们下了楼,
侍卫扶着赐敖一步一步往外走,
经过一层的金鱼池边,
赐敖突然一头就往金鱼池里扎,
幸好侍卫手疾眼快,“大人!”
“我口。。。渴,这鱼汤不错,
我喝两口,你。。。别小气嘛。”
赐敖说着还往池边冲,
侍卫没办法,一把把赐敖扛起来,
迈着大步走出楼,外面的雨还没停,
侍卫把赐敖放下去拿伞,
赐敖脸朝天,张着大嘴接雨,
侍卫赶紧把伞打开遮住雨,
“鱼汤不让喝,
饮几口茶你也不让啊?”
于显在楼上看着他,
微微摇了摇头,
“寡人还当你是块玉石,
也不过是块煤渣,不召也罢。”
一抖袍袖,归了座。
这下可苦了那侍卫,他就奇怪了,
赐敖进来时候还挺老实的,
吃顿饭的功夫怎么变成剁尾巴猴了,
好么,往外走的这一路,
一会儿摇摇那棵树问,
“这钟摇半天怎么不响啊?”
一会儿抱着廊下的柱子说,
“还是竖着的枕头靠着舒服。”
好不容易到了门口,
雨倒是不下了。
副将赵一树牵着自己的宝马大脚仙,
已经等在赐敖的大轿旁边了。
赵一树一见赐敖出来了,
赶紧迎上去,
侍卫把赐敖交给赵一树,
赵一树看赐敖喝醉了,
就招呼个轿夫要把赐敖扶进轿子里,
哪知赐敖一跃而起,
“嘟!大胆,显王要封本官为平顶侯,
侯爷能坐轿子吗?”说着,
抢步来到赵一树的大脚仙近前,
一把揽过缰绳,对赵一树说,
“侯爷得骑马!”
然后左脚一蹬马镫,翻身上马,
“这。。。。才叫马。。上封侯!”
接着一拍马屁股,“驾!”
结果马没动,赐敖一下子失去知觉,
就这么平躺在马背上睡着了。
那侍卫冲着赵一树一指赐敖,
赵一树一抱拳,“侍卫大哥放心,
我的马背脊宽厚,摔不了大人,
请回吧。”
侍卫见赵一树挺客气,就嘱咐他,
“你家大人没少喝,回去留点神吧。”
赵一树点头称是,招呼轿夫起轿,
自己左手牵着大脚仙,
右手扶在赐敖背上离开了内廷。
即便是内廷,
也要走很长一条甬道才能出到外面,
甬路两边的高墙比一般的树都高,
赵一树尽管手扶着赐敖,
还是怕他会自己动了摔下来,
因此走出几步就看一眼赐敖,
心想,大人平时谨言慎行的,
今天怎么喝成这样。
大人还不知道,他
前脚刚出门来赴宴,
华国宫里就派人来清点国礼了,
别的倒没什么,就是那御辇,
宫里的人每个配件都看得十分仔细,
幸好这些人不懂木工,
没看出来大梁缺失,
他们只是奇怪,为什么御辇的配件
还没搭造好,
木料上已经都刷了桐油,
而且连榫头和并联处都刷了。
多亏大人之前交代过我,
一旦问起此事,就说李国湿润,
华国干燥,配件各处先刷一遍桐油
是为了防裂防虫。
也多亏了大人仔细,如果被看到
榫头和并联处没有桐油,
别人一定怀疑这是建好之后拆开的,
现在都刷了,宫里的人也就
问了问多久能搭造好,就走了,
真是万幸。
赵一树这想想那想想,
不觉已经到了连接宫外的西贤门,
守门的兵丁伸手一拦,
赵一树把自己进来时拿的腰牌一递,
兵丁一查验,又过来问,
“请问马上这位可是
华国出访使大人?”
赵一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一抱拳,
“正是。”
“这位大人入宫时,
我们也给了腰牌。”
赵一树一愣,
手伸出来想要在赐敖身上翻找,
可举到半空又没敢。
不知所措之时,马上出声了,
“在右边腰带上。”
赵一树看了一眼自己的大脚仙,
又看了一眼赐敖,
赶紧从马头绕到马的右侧,
一摸赐敖腰间,还真有。
他摘下来赶紧递给守门的兵丁,
对方一放行,
赵一树拽着大脚仙就出了西贤门,
一出了门,赵一树在第一个街角
就把马牵进了一条胡同,
一进胡同,赐敖猛地坐了起来,
一翻身跳下马,
赵一树和四个轿夫都傻了,
“大人,您没醉啊?”
“嘿嘿,没醉就得死在里面,
醉了才好出来啊,”
赐敖一撩轿帘,坐进轿子,
脚尖一点轿板,“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