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气冲志骄飘飘然，折戟沉沙落荒逃
良久之后，酒宴完毕。文武百官散去，返回各自府内。
大丞相高欢一边走进厅内一边对大公子左右京畿大都督高澄告诫说道：“既已遂意娶得公主，便应收心处理政务。”
大公子左右京畿大都督高澄行礼称是。
这时，右卫将军蔡俊图带领两人来到大丞相高欢面前抱拳行礼恭敬说道：“末将拜见大丞相。”大丞相高欢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右卫将军蔡俊图侧身单手一指身后二人介绍道：“回禀大丞相，这位是虎贲中郎将窦泰，乃是统万镇将窦罗曾孙，赠司徒窦乐之子。”然后又指另外一人说道：“这位乃是征虏将军薛孤延，翘勇善战武功出众。”
二人郑重其事向大丞相高欢拜行大礼恭敬说道：“末将起誓追随大丞相，狗马之心精贯白日。”
大丞相高欢惬意得志地含笑说道：“甚好。若日后立下大功，本大丞相定有重赏。”
二人喜气洋洋笑逐颜开地再次抱拳行礼说道：“多谢大丞相厚爱擢升。”大丞相高欢摆手说道：“若无他事，暂且退下。”二人行礼称是，恭敬退出大厅。
这时，右卫将军蔡俊图疑惑不解行礼询问道：“大丞相既已决定带领众兵征讨关陇诛杀宇文泰，为何不让侯景一同前往，反而命其返回定州？”
大丞相高欢解释说道：“正因侯景能力出众战无不胜，所以戒备留意，以防拥兵自重滋生祸端。再者，邺城新都初建，需留心腹驻守。故而命你寻找朝中可用武将跟随本大丞相离都出征。”
右卫将军蔡俊图依旧不放心地皱眉说道：“镇守邺城固然重要，但是大丞相自身安危更是重中之重。末将与尉景将军亦又都在都城。故而末将斗胆恳请大丞相收回成命，在我三人之中选择一人共同前行。”
大丞相高欢欣慰一笑道：“你三人之忠心天地可鉴毋庸置疑，但若邺城再次发生此前洛阳之事，一切皆会前功尽弃付之东流。再者，关陇虽然幅员辽阔，但却人烟稀少。宇文泰手中不过十万兵卒而已，但本大丞相此次出征拥兵二十万，定会一蹴而就马到成功。”
右卫将军蔡俊图见其成竹在胸指挥若定，便也不好再言他词，行礼称是躬身退出大厅。
次日清晨，静谧薄雾，颗颗晶莹剔透水晶露珠撒在树叶花草之上，别有一番赏心悦目。
但是司徒侯景却无有闲情逸致悠然自得欣赏美景，反之闷闷不乐郁郁寡欢。
大哥折冲将军宋子仙安慰其说道：“窦泰与薛孤延皆乃初出茅庐少不更事，岂能与贤弟同日而语等量齐观？”
二哥扬烈将军郭元建更是信誓旦旦言之凿凿道：“无需多日，大丞相定会再次重要贤弟！”司徒侯景没有言说半字，而是侧身回望新都邺城，萎靡不振黯然神伤。
五日之后，大丞相高欢率领大军二十万大张旗鼓气壮山河般地来到蒲坂。大丞相高欢命令虎贲中郎将窦泰领兵五万攻打潼关，再命豫州刺史高敖曹及其兄弟光州刺史高慎，镇远将军高季式带领兵卒五万向洛城挺近。
与此同时，定安公宇文泰身在中军大帐镇定自若临危不乱开口说道：“高欢三面围困我军，亦又命人搭建三座浮桥，看似有意渡河奇袭，但却乃是声东击西围魏救赵之策。其真正意图应是吸引我军注意，可令窦泰从西进军，从而双管齐下两面夹击。”
南阳公赵贵抱拳行礼皱眉反问道：“将军，高欢近在咫尺，我军不战不防，反而转向攻击窦泰。万一判断失误，便会全军覆没。故请将军三思而行。”
常山公于谨亦是赞同说道：“末将认同赵将军之言语。”
这时。陇西郡公李虎心中暗自说道：“虽然我不明白将军为何这般应对高欢，但却知晓将军威望不可侵犯。”
想到这里，陇西郡公李虎抱拳行礼铿锵有力振振有词道：“将军久经沙场南征北战，出生入死百炼成钢，故而末将相信将军判断。”
其弟赵郡公李弼亦是抱拳行礼态度决绝道：“将军百战百胜凿凿有据，因此末将亦从将军之令。”
站立一旁的彭城公侯莫陈崇见势不妙，急忙抱拳行礼溜须拍马顺从说道：“末将听从将军调遣。”
南阳公赵贵和常山公于谨立即见风使舵随波逐流地附和改口说道：“末将胡言乱语，望请将军海涵见谅。”
定安公宇文泰先是欢喜愉悦地看了一眼心腹爱将陇西郡公李虎和赵郡公李弼，然后亦又顷刻变脸对那三位将军严词申斥道：“若有下次，严惩不贷。”南阳公赵贵和常山公于谨连连点头行礼称是。
虎贲中郎将窦泰率领五万兵卒来到潼关左面三里之地名叫小关之处安营扎寨。虎贲中郎将窦泰坐在马上直视远望潼关不发一言。
身旁一名亲兵不解询问道：“小人着实不解为何潼关令大丞相与那宇文泰你争我夺互不相让，听闻因为此城双方皆伤亡惨重。”
虎贲中郎将窦泰耐心解释道：“潼关不但是关中东大门，而且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古往今来乃是兵家必争之地。”
那名亲兵吃惊说道：“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虎贲中郎将窦泰秉性傲娇，自认才高八斗文武双全，因此借机卖弄才学侃侃而谈滔滔不竭道：“东汉建安十六年，曹操与马超，韩遂潼关大战。此战令曹操险些丧命，所以曾言说‘马儿不死，吾无葬地也。’
西晋永嘉三年，南阳王司马模与赵染战于潼关，司马模兵败，赵染长驱直入只渭南。东晋咸和三年，后赵武帝石虎与汉赵末帝刘曜大战潼关。石虎之子兵败战死，石虎奔还渑池。
永和六年，前秦君主苻健遣其弟苻雄率众军攻占潼关奠定前秦。义熙十三年，宋国君主刘裕与后秦姚绍决战潼关。刘裕攻占潼关之后，后秦至此由盛转衰。”
那名亲兵惊心骇目荡魂摄魄道：“小人从未知晓潼关竟然这般重用。”
虎贲中郎将窦泰轩轩甚得踌躇满志道：“若本将军能重新夺回潼关，大丞相不但会重重赏赐，而且日后亦会倚重于我。”
那名亲兵急忙顺其心意恭维行礼说道：“将军文韬武略，自会出将入相。”虎贲中郎将窦泰志满气骄仰天大笑。
这时，一名士卒快步走了过来抱拳行礼恭敬说道：“启禀将军，宇文泰亲率骑兵一万有余前来叫阵。”
虎贲中郎将窦泰不屑轻蔑道：“区区万人而已，便敢前来叫阵，着实傲睨得志目无下尘。今日本将军让其知晓何为出类拔萃所向披靡！”然后转身对那名亲兵命令道：“即刻调集所有兵卒，随本将军出营斩杀宇文泰！”
那名亲兵同样认为五万对阵一万，此战必胜无疑，因此喜笑颜开行礼称是恭敬离去。
定安公宇文泰坐在马上看到虎贲中郎将窦泰全军出营，不禁嘴角上翘狂喜不已。
与此同时，虎贲中郎将窦泰看到定安公宇文泰果真携带兵卒一万而已，大笑抽出腰间弯刀高高举过头顶大声喊道：“斩杀宇文泰者，赏金百两！”说完匹马当先冲锋在前。
定安公宇文泰并未与其交战，而是调转马头带领一万骑兵有序撤离。虎贲中郎将窦泰带领五万兵卒紧追不舍，但因定安公宇文泰所率兵卒皆乃骑兵，所以双方始终保持一定距离。
双方僵持不下约有一炷香左右，虎贲中郎将窦泰突然看到定安公宇文泰以及一万骑兵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只是与其相距一片草坪而已，因此他激动不已高声喊道：“速过草地，捉拿宇文泰！”
五万兵卒齐声称是，虎跃龙腾恐后争先地跑向草地。谁知这片草坪之下，竟是深不见底泥泞沼泽。人一旦踩进之后，越是挣扎越是陷入越深。顷刻之间，沼泽泥泞便将这些人等无息吞没。
与此同时定安公宇文泰带领一万骑兵解下弓箭向敌军万箭齐发。弹指一挥间，虎贲中郎将窦泰所带五万兵卒所剩无几少之又少。
虎贲中郎将窦泰环看四周惨败景象，悲愤交加懊悔自责，但又已然无济于事。虎贲中郎将窦泰心中暗自说道：“原本认为通过此次出征可以得到大丞相高欢青睐器重，但是这场战事全军覆没。
若是换成尉景等人还有回旋余地，可是自己并非其心腹之人，亦又酿此大祸，定会遭到严重责罚，甚至性命不保。与其当街斩首示众惩一儆百，何不自行了断保全家族老小？”想到这里，虎贲中郎将窦泰挥起手中弯刀自尽而亡。
因为主将已死，所以东魏残兵败将军心溃散。少顷之间，全军阵亡无一生还。
定安公宇文泰所带一万骑兵士气大振，汇合陇西郡公李虎赵郡公李弼以及八万兵卒如同下山猛虎一般笔直冲向大丞相高欢所在蒲坂。
蒲坂，大丞相高欢正在帐内久视地图。这时，征虏将军薛孤延快步走进帐内，抱拳行礼神色慌张开口说道：“启禀大丞相，窦泰兵败自尽，现今宇文泰带领约有九万兵卒向我军驻地冲杀而来。”
大丞相高欢听闻此语，虽然惊惧不安但却努力保持镇定理智分析道：“宇文泰乘胜追击锐不可当，此时断然不可与其再次交战。传令下去，急速渡过黄河。”征虏将军薛孤延行礼称是快速离去。
一炷香后，定安公宇文泰看到高欢大军井然有序有条不紊过桥渡河，于是立即命令道：“速速烧毁浮桥。”
陇西郡公李虎带领一万骑兵如同离弦弓箭亦如尖刀一般扎进高欢众兵之中，并且点燃火把焚毁三座浮桥。
霎时瞬间，大丞相高欢所带十万兵卒六神无主惊慌失措，为保性命拼尽全力向对岸跑去。因为此时黄河冰薄如纸，致使全部粮草辎重皆沉河底，并且约有三万多名兵卒溺水而亡。
定安公宇文泰大喜过望，挥舞手中宝剑一马当先高声叫喊道：“捉拿高欢者，赐爵封公赏金万两！”此言一出，所带九万兵卒群情鼎沸心潮腾涌，不约而同举起手中武器撕声叫喊道：“捉拿高欢！”
大丞相高欢虽然行事素来无所畏惧镇定自若，但是这次一反常态惶恐不安，奋力催马向前渡河逃跑。征虏将军薛孤延则在其身旁无视生死，挥舞手中大刀自身保护大丞相高欢。
历经千辛万苦之后，大丞相高欢终于来到黄河对岸，立即便对只有三万余人撕心裂肺叫喊道：“速速砸破冰面！”三万兵卒不敢违抗军令，从命而为不敢怠慢。
定安公宇文泰原本打算虽然浮桥已毁，但却可以选择冰厚之处徒步渡过黄河捉拿高欢，但是看到高欢已然命令毁坏冰面，只好下令道：“停止过河，放箭杀敌。”
一时之间，河内约有几万东魏兵卒顷刻之间中箭身亡，致使滔滔江水染成刺目猩红。大丞相高欢站在岸边痛心疾首捶胸顿足。
征虏将军薛孤延急忙上前宽慰其说道：“大丞相切莫如此悲痛，以免伤及身体。”
大丞相高欢眼眶湿润悲痛说道：“自我高欢起兵以来，从未战败惨不忍睹！”然后他又目露凶光恶狠狠地愤恨说道：“宇文泰！他日捉到小儿，定要食肉寝皮挫骨扬灰！”
上洛，豫州刺史高敖曹高举手中宝剑大声喊道：“冲！”随后首当其冲毫无畏惧冲向上洛。
镇守上洛西魏将军立即命令道：“弓箭射杀。”须臾片刻，城头之上万箭齐发，其中一支雕翎箭正中豫州刺史高敖曹右胸上，因此瞬间失重跌落马下。
其二哥光州此事高慎和四弟镇远将军高季式急忙调转马头来到其面前，纷纷下马扶起豫州刺史高敖曹。
谁知豫州刺史高敖曹全然不顾身负重伤鲜血横流，挣扎上马继续向前冲去。其所带五万兵卒皆被感染鼓舞，高举手中武器不顾生死冲向上洛。
因为攻势猛烈，所以不到半个时辰，守城将军被豫州刺史高敖曹斩首示众悬挂城头。二哥光州刺史高慎疼惜说道：“贤弟，即刻传唤军医治疗箭伤。”
但是豫州刺史高敖曹则摇头说道：“我军士气正盛，且此处距离洛城不足十里，理应一鼓作气奇袭攻击。”
四弟镇远将军高季式心疼说道：“可是兄长伤势不可拖延，以免……”他还没有说完。
豫州刺史高敖曹低头看着插在右胸这支雕翎箭，淡然一笑道：“正因此箭，所有将士才会与我同生共死不离不弃。再者，此箭并未伤及要害，无妨。”
兄弟二人见其如此言说，便也不不好继续阻拦。于是众人马不停蹄急赴洛城。因为事发突然，洛城守将毫无戒备，故而不到几个时辰顺利入城占领。
二哥光州刺史高慎和四弟镇远将军高季式异口同声不谋而合地狂喜说道：“攻克两城，大功一件。”就在这时，豫州刺史高敖曹却因失血过多昏倒在地。
次日，一名亲兵手持托盘走进帐内，拿出美味佳肴摆放桌上恭敬说道：“大丞相已有半日水米未进，故请保重身体进食五谷。”
但是大丞相高欢面容憔悴无精打采地摆手说道：“撤下。”
这名亲兵为难说道：“可是……”他还没有说完。
大丞相高欢突然将桌上所有杯盘茶碗推倒在地，愤怒叫喊道：“退下！”这名亲兵吓得急忙行礼称是，迅速离开中军大帐。
就在这时，征虏将军薛孤延走进帐内，看了一眼散落在地杯盘茶碗，然后抱拳行礼含笑说道：“恭喜大丞相，豫州刺史高将军不顾身负重伤，带领两位兄弟还有五万兵卒现已攻占上洛以及洛城。”
闻听此言，大丞相高欢从座而起惊讶问道：“此言非虚？”
征虏将军薛孤延笑着点头说道：“军情要事，岂敢儿戏？”
大丞相高欢这才乐以忘忧重露笑颜道：“即刻写信告知三人镇守此二城。此外，晋升高敖曹为军司大都督，高慎为御史中尉，高季式为济州刺史。”然后又微笑看着征虏将军薛孤延说道：“将军以身相护救主有功，进封为显州刺史。”
显州刺史薛孤延喜从天降冁然笑道：“末将拜谢大丞相提携重用。”
大丞相高欢含笑点了一下头，然后深吸一口气说道：“传令下去，明日班师回朝。”显州刺史薛孤延行礼称是，恭敬退出中军大帐。
大丞相高欢虽然心有不甘，但却无计可施，只好颦蹙忧伤低吟《诗经·小雅·采薇》道：“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悲伤，莫知我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