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两面三刀保己身，言不由衷贪婪现
都城洛阳，显阳殿。皇帝元显恭居中而坐，太傅尔朱世隆，侍中尔朱仲远，东北道大行台尔朱度律，安北将军斛斯椿依次坐在两旁。
这时，一名士卒快步走进殿内，还未抱拳行礼。皇帝元显恭和太傅尔朱世隆异口同声焦急万分询问道：“战果如何？”
这名士卒抱拳行礼如实回道：“两位尔朱将军皆已被杀，所有兵卒大多阵亡，纵有少数生还士卒也已缴械投降。慕容将军为保柱国大将军家眷，已然归顺高欢，大小姐尔朱英娥更是下嫁高欢为妾。”
听闻此语，在场众人目瞪口呆舌桥不下。许久之后，太傅尔朱世隆胆颤心惊恐慌万状道：“这可如何是好？”
东北道大行台尔朱度律此时早已没有昔日作威作福称王称霸之状，不寒而栗毛骨悚然地颤抖说道：“不如我等效仿慕容绍宗，高欢许会善待有加？”
话音未落，其兄侍中尔朱仲远立即摇头说道：“高欢之所以宽恕收留慕容绍宗，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乃是他手中无有一兵一卒，不能对其构成威胁。若是我等前往归顺，手中六万兵卒焉能保存？”
皇帝元显恭用力地点了一下头，侧身对太傅尔朱世隆劝说道：“与其俯首帖耳拱手听命与高欢，何不带领六万兵卒寻一险要之地，逍遥自在优哉游哉？”
太傅尔朱世隆频频点头赞同说道：“此法甚妙。”随后对安北将军斛斯椿吩咐说道：“即刻调集所有兵卒，尽力多带衣服粮草。半个时辰之后，离开都城洛阳。”
安北将军斛斯椿行礼称是，但是在其转身离去之时，再次看了一眼殿内大势已去强弩之末的皇帝以及几位将军，若有所思地躬身退出殿内。
皇帝元显恭，太傅尔朱世隆等人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万念俱灰萎靡不振。
许久之后，安北将军斛斯椿带领十几名亲兵手持托盘再次走进殿内，抱拳行礼恭敬说道：“启奏陛下，太傅。六万兵卒现已整装待发。”
皇帝元显恭嗒焉自丧怅然若失地点了一下头。安北将军斛斯椿单手一挥，这十几名亲兵井然有序走了上来，将托盘内美味佳肴琼浆玉液小心翼翼放在桌上。
太傅尔朱世隆闷闷不乐开口说道：“此时此景哪有心思饮酒食菜？”
但是安北将军斛斯椿则回复道：“太傅，稍后一路之上风餐露宿栉风淋雨，定会不比宫内锦衣玉食符合胃口。再者，亦又不知高欢何时派兵围攻突袭……”他没有说下去。
皇帝元显恭赞同说道：“……安北将军言之有理，离开洛阳以后，自会缺衣少食劳苦不堪。”说着拿起筷子夹起菜肴送入口中，亦又将美酒一饮而尽。
东北道大行台尔朱度律和侍中尔朱仲远见状，也纷纷品尝菜肴美酒。太傅尔朱世隆长叹一声，拿起桌上酒壶狂饮不止。
一炷香后，四人陆续忙下手中筷子酒杯。皇帝元显恭率先起身，先是感慨颇多地环看殿内五味杂陈地叹息道：“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再次返回此地？亦又不知显阳殿内何人为帝？当真……”他还没有说完，突觉腹内燥热疼痛，一口黑血吐到地上。
皇帝元显恭震惊不已难以置信地看着安北将军斛斯椿。太傅尔朱世隆等三人刚想开口质问，皆口吐黑血瘫倒在地。
这时，安北将军斛斯椿一边拔出腰间早弯刀一边冷若寒冰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诸位切莫责怪申斥！”说着手起刀落，四人人头滚落在地。
安北将军斛斯椿单手拿起四人人头洋洋自得满面春风地自语道：“时来运转，发迹变泰。”后又对十几名亲兵眉飞色舞喜笑颜开道：“尔等与本将军一同飞黄腾达一步登天！”
十几名亲兵心花怒放笑着行礼恭敬说道：“多谢将军垂怜抬爱。”安北将军斛斯椿高兴地点了一下头，随后一行人等向外走去。
六万兵卒整齐划一地现站在城门处，或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亦或郁郁寡欢忧心如焚。
就在这时，安北将军斛斯椿带领十几名亲兵走上高台，单手举起四人人头掷地有声铿锵有力道：“众位弟兄，元显恭，尔朱世隆，尔朱仲远，尔朱度律四人人头现已在此。”
六万兵卒皆惊慌失措呆若木鸡，鸦默雀静万马齐喑。
安北将军斛斯椿胸有成竹自信不疑地继续说道：“诸位可知为何陛下以及太傅命令多带衣服粮草？他二人殿内密议带领诸位离开洛阳远走他乡。”
六万兵卒立即怒火中烧忿忿不平叫喊道：“这四人倒是携妻带小，但是我等却要背井离乡抛妻弃子，颠沛流离浪迹天涯！”
安北将军斛斯椿见此情景心中暗喜，但却没有表现出来，反之一副苦大仇深议政言词慷慨激昂道：“正因如此，在下擅自做主斩杀这四人。若是有人想要返回家中，便可前往国库领取白银五十两。但要跟随本将军建功立业博取功名亦可留下，与本将军前往归顺大将军高欢。”
六万兵卒面临此等重要抉择，绝大多数优柔寡断举棋不定。就在这时，事前安排好的十几名亲兵在人群中振臂高呼道：“慕容绍宗乃是尔朱荣之表弟，高欢尚可宽容接纳，何况我等？”
另外一名士卒更是高声喊道：“达官显贵，岂能拒之！”于是，六万兵卒人声鼎沸意气风发地高举手臂大声喊道：“我等誓死追随将军！”
安北将军斛斯椿难掩欢喜笑逐颜开地点头说道：“大开城门，恭迎大将军入城！”
与此同时，大将军高欢正带领众人声势浩大地向都城洛阳行进。
突然一名骑兵跑了过来抱拳行礼恭敬说道：“启禀大将军，都城洛阳城门大开，安北将军斛斯椿言说现已斩杀元显恭以及三位尔朱族人，且可带领城内六万兵卒诚心归顺。”大将军高欢喜从天降地高兴说道：“速速前行。”
半个时辰之后，大将军高欢远远望见安北将军斛斯椿站在最前方，其身后六万兵卒整齐伫立，左右两旁六万兵卒所用兵器堆积如山高耸入云。
安北将军斛斯椿看到大将军高欢后，立即双膝跪地拜行大礼，其后六万兵卒从之照做。大将军高欢率领众人来到安北将军斛斯椿面前，俯身亲自将其扶起。
安北将军斛斯椿单手一指身旁四人人头抱拳行礼恭敬说道：“大将军，四名奸佞贼子项上人头现已在此。”大将军高欢低头看了一眼，满意了地点了点头。
安北将军斛斯椿亦又开口说道：“斩杀这四人乃是六万将士共同心意。”然后回身问道：“在下言语是否属实？”六万兵卒齐声应答道：“是。”
旁人不以为然满不在乎，但是大将军高欢则立即明白其意。这六万兵卒皆听从安北将军斛斯椿所调遣，所以需得厚待重赏，否则他可带领这些人等滋生祸事。
于是，大将军高欢微微一笑道：“将军能从众意，足以见得甚是体恤将士无微不至。”
安北将军斛斯椿心中暗自说道：“难怪高欢可以朝夕之间成就大业，其聪慧睿智着实令人惊叹佩服。”但是表面却依旧云淡风轻行礼说道：“多谢大将军夸奖谬赞。”
大将军高欢似笑非笑，抬起右手轻拍其肩，随后带领大军长驱直入都城洛阳。
城内百姓争先恐后地走出家门，脸上洋溢着喜悦神情，或是站立眺望，亦或三五成群含笑窃语，更有甚者大笑说道：“听闻大将军善待百姓，时常在其府门前施粥济贫。终于可以过上安稳太平之日！”
大将军高欢观望四周，欣喜愉悦畅快淋漓。一众人等来到皇宫金銮宝殿，大将军高欢笔直向前几步，看到那张至尊无上龙椅之时，内心深处所隐藏的欲望贪念顷刻之间喷涌而出，不由自主地伸出右手轻轻抚摸。身后众人无不明白其意，但皆熟视无睹默而不言。
良久之后，大将军高欢这才缓过神儿而来，急忙迅速抽回右手恢复往日神情转身对威烈将军尉景吩咐说道：“速寻城内近支皇室宗亲，若有些许清誉民望者为上佳首选。”
威烈将军尉景行礼称是，躬身退出大殿。然后，大将军高欢郑重其事地对殿内所有功臣武将承诺说道：“待等大势已定，自会加官进爵厚赏诸位。”
所有人等眉欢眼笑抱拳行礼笑着说道：“谢大将军。”
这时，斛斯椿溜须拍马奉承行礼说道：“回禀大将军，宫内殿宇已然清洗粉刷……”他还没有说完。
大将军高欢故意怫然不悦道：“后宫乃是天子居所，高欢岂敢僭越礼法下榻安眠？”随后他又惺惺作态地对殿内众人吩咐说道：“按照自己官位品级自寻府邸。”
所有人等行礼称是。斛斯椿不敢流露对其不满，但是心中却暗自负气说道：“众目睽睽之下，已然暴露自己打算登基称帝狼子野心，亦又这般装腔作势矫揉造作，虚张声势道貌岸然！汉人果真不及我等异族心贯白日赤诚相见。”
一个时辰之后，夫人娄昭君以及子女家亲纷纷下了马车，看到夫君大将军高欢亲自站在府门前迎接，莞尔一笑快步上前行礼说道：“夫君。”
大将军高欢笑着说道：“此处府邸原本是尔朱荣之住所，今朝已归为夫所有。”说完牵其右手昂首挺胸志得意满地走进府内，其他人等尾随其后。
只见府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雕梁画壁碧瓦朱檐，飞阁流丹叹为观止。这时，大将军高欢之长姐高悦含笑点头说道：“此座府邸当真雍容华贵极美绝伦。”
大将军高欢回身微笑说道：“既然长姐如此喜欢，便自择一地作为居所，小弟再命能工巧匠选一风水宝地仿照建造，作为嫁妆赠予奉送。”
长姐高悦脸颊绯红，颜忾心喜娇嗔佯怒道：“切莫胡言乱语，长姐夫君丧期未满三年……”她还没有说完。
大将军高欢却不以为然道：“只有汉人需要妻子为夫守丧三年，那些羌胡夷狄哪有此等陈规陋俗？再者，尉景跟随小弟多年，秉性中厚亦又体贴入微，着实乃是上佳人选。”
长姐高悦娇羞地将脸转向一侧。夫人娄昭君则笑而不语。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大将军高欢与夫人娄昭君坐在厅内品茶。
这时，长女高彤手持托盘走了进来，先将托盘放在桌上，后又拿出一盘精致茶点双手奉上温柔说道：“方才女儿亲手制作一盘茶点特来奉送，望请双亲不嫌品尝。”
大将军高欢与夫人娄昭君笑着各取一块点心品尝一口，然后赞不绝口道：“甚好。”长女高彤心满意足地微微一笑。
夫人娄昭君欣慰说道：“彤儿品行恭淑，乃大家闺秀之典范。”
大将军高欢认同说道：“唯有真龙天子方能配上我家彤儿。”
长女高彤害羞说道：“父亲莫非嫌弃我与姑姑，方才这般急不可耐地择夫出嫁？”
大将军高欢眉飞眼笑道：“你这丫头！”
话音未落，一名下人走了进来抱拳行礼恭敬说道：“启禀大将军，威烈将军府外求见。”大将军高欢点头说道：“请其厅内相见。”这名下人行礼称是，躬身退出大厅。
夫人娄昭君起身说道：“夫君要事与人商榷，故而你等先行告退。”说完带领长女高彤向其行礼转身离去。大将军高欢目送母女二人离去背影，甜蜜喜悦乐在其中。
就在这时，威烈将军尉景在一下人引领之下来到厅内，抱拳行礼恭敬说道：“大将军。”
大将军高欢开宗明义直截了当询问道：“可有适合人选？”
威烈将军尉景如实回道：“有一上佳人选，此人名唤元修，孝文帝元宏之孙，广平武穆王元怀弟三子，且以册封为平阳王。今年二十三岁，尚未娶妻婚配。”
大将军高欢点头说道：“此人出身不错。”
但是威烈将军尉景亦又双眉紧锁忧心顾虑道：“但是此人博学多才性情沉稳，亦又喜好品读兵书。末将担心此人会是第二个元子攸，对大将军有所不利。”
谁知大将军高欢哈哈大笑，自信回道：“纵然当真此人与元子攸如出一辙，本大将军亦又并非那尔朱荣！”
威烈将军尉景见其反应如此，所以点头陪笑说道：“那是自然，尔朱荣焉能与大将军相提并论等量齐观？”
大将军高欢笑着解释说道：“元朗乃是皇族远亲难以服众。再者，宁与智者争高下，不与庸者论短长。即刻前往，探其心意如何？”
威烈将军尉景行礼称是，恭敬退出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