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抱残守缺袭旧规,为己私利共抗敌
次日午后,关陇。侍中尔朱天光正在厅内饮酒作乐,突然左大都督贺拔岳陪同并州刺史慕容绍宗走了进来。
侍中尔朱天光放下酒杯欠身含笑说道:“表叔。”
并州刺史慕容绍宗不悦说道:“将军若再停留关陇,怕是无需几日亦被高欢举兵围剿。”
侍中尔朱天光微微一笑,拿起酒杯继续饮酒。
并州刺史慕容绍宗生气斥责道:“三岁顽童亦曾知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高欢岂能善待于你?”
侍中尔朱天光却不慌不忙回复说道:“关陇诸地山川纵横,莫言高欢,便是孙武统兵前来亦又如何?”
并州刺史慕容绍宗强压怒火摇头说道:“昔年魏武侯如你这般自信言说‘河山之险,岂不亦信固哉!’但是吴起反驳说道‘河山之险,不足保也!地形险阻,奚足矣霸王矣!’况且今朝你这小小关陇山川,能否可比黄河秦山之险!”
侍中尔朱天光听闻此番话语,认为并州刺史慕容绍宗言之有理,所以悄然放下手中酒杯。
并州刺史慕容绍宗继续说道::“高欢四处收买人心,多半大魏百姓无不对其仰慕爱戴。若是此时我等不能合兵一处,给其致命一击,反之他便可以逐步击破蚕食殆尽。”
侍中尔朱天光认同地点了一下头,然后起身来到并州刺史慕容绍宗面前抱拳行礼说道:“方才天光失礼之处,望请表叔海涵见谅。”
并州刺史慕容绍宗这才由阴转晴地笑了一下。随后,侍中尔朱天光对左大都督贺拔岳命令道:“留下两万兵卒镇守关陇,其余四万随本将军前往洛阳。”
左大都督贺拔岳试问道:“不知将军打算带领哪位将军一同前往?”
侍中尔朱天光存有私心地回复道:“你等留在关陇,尽心辅佐堂弟尔朱显寿。”
并州刺史慕容绍宗双眉紧锁,气结于胸怫然不悦地将脸转向一侧。
左大都督贺拔岳心中暗自说道:“此举乃是尔朱天光留下后路。万一战败,其堂弟尔朱显寿便会带领我等以及两万兵卒前往营救。但又转念一想,无论高低贵贱,皆有一命而已。因此心存他念,亦在情理之中。”想到这里,他抱拳行礼恭敬退出。
邺城城外,一名骑兵抱拳行礼恭敬说道:“启禀将军,此处距离邺城不足五里。”
濮阳郡公侯景立即命令道:“在此安营扎寨。”众位兵卒齐声称是。而后,濮阳郡公侯景翻身下马来到一棵大树旁倚坐纳凉。
这时,检校御史索超世骑马来到濮阳郡公侯景面前,飞身下马行礼恭敬说道:“将军。”
濮阳郡公侯景询问道:“如何?”
检校御史索超世实言相告道:“邺城守将乃是平西将军于赴,此人虽非汉族,但却极为崇拜信服诗书礼乐春秋典籍,时常言说战国不可与春秋同日而语一概而论。”
濮阳郡公侯景饶有兴致好奇问道:“为何?”
检校御史索超世解释说道:“战国领兵作战,将领多诡诈且阴险,不如春秋各个将军纵然两军对峙,亦从礼法而行。”
濮阳郡公侯景听闻此语仰天大笑道:“果真人如其名,于赴,愚昧腐朽。”
检校御史索超世陪笑说道:“此人亦常言说虽然皆乃以少胜多,但是淝水之战远不及长勺之战。”
濮阳郡公侯景思虑片刻,然后一笑说道:“既然如此,本将军便成全其为当世‘曹刿’!”
检校御史索超世不解其意试问道:“不知将军意欲何行?”
濮阳郡公侯景闭而不言,只是吩咐说道:“取纸笔来。”
邺城,平西将军于赴正在书房内温习《春秋》。这时,一名兵卒走了进来抱拳行礼恭敬说道:“启禀将军,城外一名自称侯景使者,恳求入城拜见将军。”平西将军于赴放下手中《春秋》平静说道:“请其入城。”那名兵卒行礼称是,恭敬退出屋内。
片刻之后,检校御史索超世在几名兵卒引领下来到书房,看到书架之上满是上古典籍诗经楚辞。
平西将军于赴开口询问道:“侯景意欲何为?”检校御史索超世急忙拱手行礼谦逊说道:“我家将军素来崇尚管子之道‘礼,义,廉,耻”,认为两军交战亦应守礼。故而特命小人前来奉送‘战书’。”说完便从衣袖之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奉上。
一名下人双手接过书信,再又转交给平西将军于赴。平西将军于赴单手接过书信仔细阅览,情不自禁嘴角上翘,心中暗自欢喜说道:“侯景与我约战在城东十里之地,那里幅员辽阔皆是草地,亦无丛林可做遮掩。正好适合本将军所亲自建造上古战车。
再者,以前同其他将军或谈兵法亦或对抗大梁,既无法用上战车,亦不遵从春秋战法。正好借此机会,告知世人本将军并非抱残守缺故步自封。”
想到这里,平西将军于赴提笔写了一封书信,后又交给检校御史索超世,并且含笑说道:“本将军同意侯将军所提议。”随后再对房内两名兵卒吩咐说道:“速备宴席款待使者,而后将其恭送出城。”
检校御史索超世随其心意奉承说道:“原本小人认为此次进城凶多吉少,恐有性命之忧。万万没有想到,将军竟是这般礼遇有加关照备至。着实令小人肃然起敬心悦诚服。”
平西将军于赴欣喜愉悦笑着说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乃是千古准则。本将军仅是遵从而已。”
检校御史索超世却惺惺作态用力摇头说道:“现今鲜少有如同将军这般遵守法规之人。”说完再次向其拜行大礼。
这番举动令平西将军于赴洋洋得意忘乎所以,眉开眼笑地说道:“明日与侯将军之战,定让大魏乃至天下将领赞叹不已刮目相看。”
检校御史索超世笑容满面行礼称是,躬身退出屋内。平西将军于赴志得意满酣畅淋漓地起身说道:“陪同本将军检查战车军鼓。”
次日午后,平西将军于赴带领城内三万兵卒整齐有序地来到约定地点,发现濮阳郡公侯景已然率领几万兵卒列好阵型静止不动。
所以,平西将军于赴由衷敬佩抱拳行礼说道:“侯将军果真乃是守礼之人。若是换做旁人,定会趁我不备突袭攻击。”
濮阳郡公侯景坐在马上微微一笑还礼说道:“于将军厚待使者,亦乃表明你我二人志同道合。”平西将军于赴笑着点了一下头。
这时,濮阳郡公侯景翻身下马,昂首阔步来到战鼓前,双手拿起两个鼓锤用力击打鼓面,其身后几万兵卒纷纷高举手中武器叫喊前行。
平西将军于赴见此情景,心潮澎湃热泪盈眶。自己多年以来梦寐以求春秋战法如今终于得以实现。同时亦又暗自窃喜嘲笑侯景不及自己了解春秋战法《左传》《曹刿论战》中,曹刿曾对鲁庄公言说:“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如今何不效仿此法,重新上演“长勺之战”?”想到这里,平西将军于赴虽亦来到战鼓之前,但却没有击打鼓面,而是静静注视侯景大军步步逼近。
待等濮阳郡公侯景击鼓三遍之后,平西将军于赴方才开始用力击鼓,三万步兵齐声高喊大步向前,其后百辆战车因为过于沉重,只能缓慢前行。而后两军两军交战一处。
一炷香后,濮阳郡公侯景所率几万兵卒开始节节败退。平西将军于赴喜出望外,忙下手中鼓锤飞身上马高举手中宝剑大声喊道:“冲!”
原本有序阵型刹那之间变得参差不齐凌乱不堪,所有兵卒各自为战,无有章法可言。但是平西将军于赴却视而不见置若罔闻,一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之状。
这时,武烈将军郭元建率领两万骑兵疾速袭来。因为地处平原,对于骑兵而言及其有利,所经之处宛如无人之境,不费出灰之力斩杀平西将军于赴所带三万兵卒。
平西将军于赴大声叫喊道:“速用战车将其围住!”可是这些战车沉重笨拙,焉能抵御灵活方便的战马?
不到半个时辰,战局已定胜负已分。平西将军于赴虽然心有不甘,但却别无选择,只好负气用力撕下一块白色内衣高高举起高声喊道:“此战已输,望请侯将军遵守法则就此停战。”
濮阳郡公侯景暗自狂笑,但却没有表现出来,平静似水点头说道:“停!”二哥武烈将军郭元建以及两万兵卒将军止住不行。
平西将军于赴急忙带领残兵败将快速离开战场跑向邺城。城上守城兵卒看到平西将军于赴之后,不敢怠慢急忙打开城门放其入内。
就在这时,二哥武烈将军郭元建骤然率领两万骑兵快似闪电般地冲向城门。倏忽之间,大局已定。平西将军于赴勃然大怒失声叫喊道:“侯景小人!口蜜腹剑卑鄙无耻,阴险毒辣罄竹难书!”
二哥武烈将军郭元建未发一言,手起刀落将其人头砍落在地。这时,濮阳郡公侯景已经了结战场,带领五万步兵来到邺城之下。
二哥武烈将军郭元建将平西将军于赴项上人头扔到地上,大笑说道:“有脚书厨,迂夫子也!”
濮阳郡公侯景轻蔑一笑,然后又对二哥武烈将军郭元建吩咐说道:“留兵一万,与二哥驻守邺城。切记无论发生何事,不许出城迎战。直至小弟归来。否则……”他没有说下去,而是冰冷地看了一眼武烈将军郭元建。
二哥武烈将军郭元建深知侯景秉性,他既可以对你关照有加,亦又许会翻脸无情。所以,他立即诚恳表态道:“末将谨遵将军之命,断然不敢擅自行动。”濮阳郡公侯景这才微微一笑地点了一下头。
都城洛阳,大将军高欢凝望墙上大魏地图。威烈将军尉景快步走进帐内,抱拳行礼紧张不安道:“启禀大将军,根据探马来报,慕容绍宗与尔朱天光带领兵卒九万有余,已据我军不足十里。”
大将军高欢双眉紧锁沉思不语。良久之后,他开口吩咐说道:“加强戒备。”
威烈将军尉景吃惊说道:“大将军,洛阳城内约有兵卒九万,而今亦又增添九万,反之我军仅十万有余。若不此时尽快撤离,我军便会遭到前后夹击腹背受敌!故请大将军三思而行。”
大将军高欢则坦然自若回复道:“昔年神威天将军马超联合西凉众位将领以及数万大军在潼关与曹操对峙。看似投鞭断流所向无敌,但却群龙无首各自为政,蜂营蚁队乌合之众。曹操断定这些人等外强中干徒负虚名。因此周密部署将尔等战败,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今朝尔朱族人亦是如此。与其我等主动放弃包围,令这几支队伍顺利汇合,不如以此将其分割两半。”
威烈将军尉景依旧不放心地说道:“但若并非如将军所愿,我等岂不四面楚歌岌岌可危?”t
大将军高欢胸有成竹自信回道:“如若果真如你所言,寻一薄弱之处突围便是。再者,本大将军深信侯景定会速战速决占领邺城,我等便可与其两面夹击攻破洛阳。”
威烈将军尉景半信半疑道:“侯景虽然能征善战才华出众,但是邺城乃是战略要地,不但城墙高大坚固,而且定有高人重兵把守。”
但是大将军高欢笃信说道:“一名略识几字之人,几年之间竟可贵为濮阳郡公,此事并非人人皆可为之。”
威烈将军尉景见其牢不可拔斩钉截铁,只好抱拳行礼称是退下。
与此同时,一名骑兵跑到并州刺史慕容绍宗和侍中尔朱天光面前抱拳行礼恭敬说道:“回禀二位将军,高欢大军依然包围都城洛阳。”
并州刺史慕容绍宗惊讶问道:“未有一兵一卒撤出退离?”那名骑兵点头称是。侍中尔朱天光生气说道:“高欢着实小看我等!”
并州刺史慕容绍宗立即回身大声喊道:“众将听令,急速赶往都城洛阳。”
两日之后,濮阳郡公侯景带领四万兵卒行至距离都城洛阳三十里处,命令士卒暂停前行休息片刻。这时,一名士卒从池塘内取来一杯清水双手奉上。濮阳郡公侯景单手接过,将其一饮而尽。
检校御史索超世眺望都城沉默不语。濮阳郡公侯景好奇询问道:“足足三十里,岂能望见洛阳?”
检校御史索超世回身一笑道:“小人迫不及待望眼欲穿,让将军见笑了。”
濮阳郡公侯景微微一笑道:“无妨。”
检校御史索超世试问道:“现距洛阳近在咫尺一步之遥,为何将军在此休整?”
濮阳郡公侯景解释说道:“你有所不知,洛阳方圆三十里内除了护城河,便就只此一处饮用水源。”检校
御史索超世恍然大悟茅塞顿开地点了一下头,并且自语说道:“看来此处乃是来往洛阳必经之路。”
濮阳郡公侯景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但又突然渊思寂虑计上心头,侧身看着眼前一片清水含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