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傲世轻物草率行,虎落平阳遭人欺
都城洛阳,中军大帐。镇军将军贺拔胜陪同北乡公主元清冬,其长女尔朱英娥,次子尔朱叉罗,三子尔朱文殊,四子尔朱文畅,五子尔朱文略走进帐内。
大将军尔朱兆立即从座而起,快步上前恭敬行礼说道:“叔母。”随后好奇询问道:“可是晋阳发生何事?亦或他人怠慢叔母?”
北乡公主元清冬含笑摇头说道:“众人侍奉我等礼遇有加谦卑恭敬。”
大将军尔朱兆不解问道:“既然如此,叔母为何带领堂妹堂弟千里迢迢来到战场?万一……”他还没有说完。
北乡公主元清冬真挚赤诚道:“此地虽是战场,但是有你在侧倍感心安。晋阳的确宁静无事,但却终日惶惶不安坐卧不宁。”
大将军尔朱兆欣慰一笑道:“兆儿定会以死庇护。”北乡公主元清冬高兴地点了一下头。大将军尔朱兆侧身对尚书仆射费穆吩咐道:“速选上等营帐,再挑千名精兵守护叔母帐旁。
尚书仆射费穆行礼称是,陪同北乡公主以及所带子女离开中军大帐。”大将军尔朱兆目送叔母等人离去背影,方才知晓被人依赖竟是何等感觉,不禁笑容可掬怡然自得。
良久之后,大将军尔朱兆转身竟却发现镇军将军贺拔胜并未离开帐内,所以开口询问道:“何事?”
镇军将军贺拔胜抱拳行礼恭敬说道:“洛阳城外三百里内所有百姓全部逃往他处,故而难以征讨军粮。”
大将军尔朱兆生气说道:“这些刁民!那便扩大五百里内抢夺粮草。”
镇军将军贺拔胜先是皱了一下眉,后又计上心头行礼恭敬说道:“听闻今秋荆州之地喜获丰收,不如派人前往征调粮草?”
大将军尔朱兆犹豫不决迟疑不定道:“荆州距离洛阳较远,亦又不可无有主将以及少数兵马去做此事。”
镇军将军贺拔胜尝试说道:“末将请愿带领兵卒三万前往荆州,解决大将军燃眉之急。但因末将此前鬼迷心窍叛离投敌,因此……”他没有说下去,并且将头低下,忐忑不安地等待结果。
大将军尔朱兆心中暗自说道:“贺拔胜乃是不可多得之将才,何不借此机会令其心悦臣服,日后为我所用?”
想到这里,大将军尔朱兆坦然一笑心平气和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许你领兵三万前往荆州征调粮草。”
镇军将军贺拔胜喜出望外地再次拜行大礼道:“末将拜谢大将军。”
大将军尔朱兆含笑说道:“速去速归,与本大将军共谋大事。”镇军将军贺拔胜点头称是,躬身退出中军大帐。
半个时辰之后,镇军将军贺拔胜带领三万兵卒离开驻地向荆州行行进。
镇军将军贺拔胜坐在马上,侧身回望令其欢喜忧伤五味杂陈的都城洛阳,心中暗自说道:“陛下,现今大魏无有明主,故而微臣诓骗兵卒驻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的荆州。待等他日明君现身,微臣定当举兵相助,中兴大魏光复皇室。”
想到这里,他恋恋不舍地转过身来催马向前。残阳余晖,人去渐远。寂寞苍茫,归属何处?
次日,斜阳落霞红似鲜血,偶有一行大雁掠过,发出阵阵悲鸣。大将军尔朱兆正在帐内饮酒品菜,一名兵卒走进帐内抱拳行礼,然后双手奉上一封书信恭敬说道:“大将军,此乃平阳郡公亲笔信函。”
大将军尔朱兆放下手中酒杯,亦又单手接过书信仔细观看,然后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开口说道:“若无他事,暂且退下。”那名兵卒行礼称是,恭敬退出帐内。大将军尔朱兆再次拿起美酒继续品尝。
可是未过三杯,尚书仆射费穆神色慌张脚步匆匆地走进帐内,恭敬行礼说道:“启禀大将军,哨兵探知高欢带领兵卒十万有余,已距洛阳不足百里。”
谁知大将军尔朱兆不以为然一笑说道:“看此书信。”说完将平阳郡公高欢所写书信交给尚书仆射费穆。
尚书仆射费穆双手接过书信仔细观看,而后依旧双眉紧锁道:“虽然高欢言说途经之地偶得粮草送来至此,但却无需全军而来。大可派遣副将以及少量兵卒押运奉送。故请大将军再三斟酌。”
大将军尔朱兆则嗤之以鼻不屑一顾道:“虽然本大将军与尔朱世隆兵戎相见,但是大魏依旧在我尔朱族人掌握之中。纵然高欢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亦又能奈我何!仅凭小小十万兵卒,怎敢揭竿而起铤而走险?”
尚书仆射费穆见其这般言语,不敢继续劝诫进言,只好行礼称是,躬身退出中军大帐。
大将军尔朱兆傲慢说道:“畏首畏尾,胆小如鼷。”
夜幕降临,厚重浓雾掩盖空中一轮弯月,亦又无有风雨,故而静得暮气沉沉凄凉清冷。
巡查兵卒因为坚信不疑都城洛阳尔朱世隆不敢派兵偷袭,所以懒散懈怠昏昏欲睡。突然,大将军高欢带领威烈将军尉景,威寇将军段荣,两名副将高乾和高敖曹以及十万兵卒犹如下山猛虎一般直扑冲进大将军尔朱兆所在驻军营地。
事发突然始料不及,致使营帐之内二十五万大军瞬间支离破碎乱作一团,哀嚎哭嚎响彻云霄。大将军尔朱兆梦中惊醒睁开二目,看到帐外火光冲天混乱叫嚷,立即起身未穿鞋袜快步跑出帐内,看到眼前景象瞠目结舌心胆俱碎。
许久之后,大将军尔朱兆方才缓过神来,回身取来宝剑大声叫喊道:“切莫慌乱,速到本大将军这里来!”些许兵卒停下慌乱脚步,跟随大将军尔朱兆疾步来到北乡公主元清冬所在营帐。
大将军尔朱兆双手打开帐帘,看见叔母北乡公主元清冬正抱着几名子女心惊胆战魄荡魂飞,立即自责后悔当初没有听取尚书仆射费穆良言相劝,方令高欢有机可乘攻其不备。
但是如今事已至此,悔恨已然无有意义,只好故作镇定地对叔母北乡公主元清冬信誓旦旦道:“兆儿会在帐外指挥兵卒抵御高欢,不会离开帐前半步,故请叔母安心落意无需慌张。”
北乡公主元清冬面色惨白,但却挤出些许笑容点头说道:“叔母从始至终相信兆儿。”
大将军尔朱兆用力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快步来到帐外,飞身上马高声叫喊道:“众将听令,速向本大将军急速靠拢!”少顷片刻,汇集兵卒十万有余。
这时,大将军尔朱兆回身命令几名心腹骑兵道:“急速前往并州,请求慕容将军带兵快快救援。”几名心腹骑兵行礼称是,催马加鞭快速消失在黑夜之中。
与此同时,大将军高欢也带领将军兵卒巡查踪迹找到大将军尔朱兆所在地点。大将军尔朱兆看到高欢顶盔掼甲身披大红战袍,英姿勃勃威风凛凛。
反观自己身着内衣赤足蓬发,狼艰狈蹶窘迫困顿,瞬间怒火冲天丧失理智地失声叫喊道:“高欢!本大将军厚待与你,你却忘本负义反戈一击!”
大将军高欢先是轻蔑地看了一眼尔朱兆,然后理直气壮慷慨陈词道:“无道君主亦可废黜,何况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说完回身高喊道:“取尔朱兆项上人头者,连升三级赏金千两!”
大将军尔朱兆气的冲冠眦裂暴跳如雷,带领仅存十万兵卒与大将军高欢等人混战一处。
洛阳,显阳殿内。虽已午夜时分,但是殿内灯火通明。皇帝元显恭居中而坐,太傅尔朱世隆,东北道大行台尔朱度律,侍中尔朱仲远依次坐在两旁,亦有十几名亲兵护卫垂手侍立。
东北道大行台尔朱度律洋洋得意开口说道:“不曾想到,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尔朱兆竟然也会有此下场!真是痛快淋漓大快人心!”
他原本认为在场几人定会认同其观点,但却事实恰恰相反。皇帝元显恭,太傅尔朱世隆愁眉不展未言半字。其中侍中尔朱仲远摇头说道:“唇亡齿寒,辅车相依。若是尔朱兆兵败而亡,高欢定会围攻洛阳,届时我等插翅难飞在劫难逃。”
东北道大行台尔朱度律这才茅塞顿开如梦初醒,所以焦急万分道::“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太傅尔朱世隆开口说道:“若是此时将尔朱兆等人迎进城内,皆可冰释前嫌重修盟好,亦可合兵一处共同抵抗高欢。只是不知何人前往告知尔朱兆?”说着目不转睛地看着东北道大行台尔朱度律和侍中尔朱仲远。
可是二人不约而同将头低下视而不见。因此在场众人皆知,尔朱兆秉性刚烈急躁暴怒,此时他又身陷困境之中,如同受伤猛虎一般,不肯让人轻易靠近。偌大殿宇噤若寒蝉鸦雀无声。
殿内一名叫斛斯椿的亲兵护卫心中暗自说道:“世事无常,亦如博弈。与其终身为一小卒侍奉他人,何不已命作赌博取功名?”
想到这里,亲兵护卫斛斯椿上前一步抱拳行礼恭敬说道:“启奏陛下,太傅。小人不才,自愿前往告知大将军。”
在场几人无不惊诧欢喜。太傅尔朱世隆高兴地说道:“告知名讳。”
亲兵护卫斛斯椿恭敬回道:“斛斯椿。”
太傅尔朱世隆笑着点头说道:“即刻进封你为安北将军,带领三千兵卒即刻出城恭迎大将军。”
安北将军斛斯椿心花怒放笑容满面地行礼称是,恭敬退出大殿。
与此同时,洛阳城外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两位大将军尔朱兆与高欢各有伤亡,但却没有休战之念,依旧继续奋力厮杀。
安北将军斛斯椿带领三千兵卒从城内侧门出发。但却并未着急进入战场,而是驻足远观。
良久之后,终于发现浑身是血与敌打斗的大将军尔朱兆,安北将军斛斯椿回身对一名骑兵命令道:“速去告知大将军带兵进城。”那名骑兵面露难色踌躇不前道:“这……”他还没有说完。
安北将军斛斯椿手起刀落,这名骑兵坠落马下倒地身亡。在场其他兵卒无不震惊恐慌。安北将军斛斯椿抬起带血大刀指向另外一名骑兵横眉冷对厉目说道:“选择即刻死亡亦或前往告知?”
那名骑兵吓得抱拳行礼称是从命,催马上前跑进战场,冲过重重包围终于来到大将军尔朱兆的面前,抱拳行礼胆战心惊大声说道:“陛下太傅恭请大将军领兵入城。”
此时的大将军尔朱兆已经身负重伤,原本认为自己危在旦夕在劫难逃,突然柳暗花明峰回路转,便也不顾颜面地询问道:“此话当真?”
那名骑兵点头称是,并且侧身单手一指站在远处的安北将军斛斯椿以及三千兵卒说道:“安北将军现已率军接应大将军。”
大将军尔朱兆断定信而有征,所以快速下马跑进帐内对北乡公主元清冬说道:“叔母,尔朱世隆派军接应,恭请我等进入洛阳。”北乡公主元清冬虽然仇恨尔朱世隆,但是事到如今别无选择,只好起身带领几名子女在大将军尔朱兆以及几万兵卒掩护下向都城洛阳行进。安北将军斛斯椿这才催马上前带人接应。
与此同时,大将军高欢发现尔朱兆等人打算逃进城内迅速带领所有将领士卒奋力追杀。但因距离较远,当其来到城下时,城门已然关闭。大将军高欢火冒三丈生气喊道:“速将都城团团围住。”在场众人齐声称是恭敬照。
大将军尔朱兆保护北乡公主元清冬等人仓惶狼狈地跑进城内,看到皇帝元显恭,太傅尔朱世隆,东北道大行台尔朱度律,侍中尔朱仲远站在其面前,似笑非笑不言半字。
大将军尔朱兆本就怒火万丈,加之见此情景更加暴跳如雷冲冠眦裂,但因考虑大局只好负气地单手拔出左肩一支雕翎箭重重地摔倒地上。
这时,尚书仆射费穆拖着残躯走了过来。大将军尔朱兆忐忑不安询问道:“多少兵卒进入城内?”
尚书仆射费穆愁眉不展垂头丧气地行礼回道:“不足三万。”
大将军尔朱兆悔恨自责,转身双膝跪地痛哭流涕地哽咽说道:“兆儿无能,将叔父苦心积攒家业朝夕之间荡然无存!”说完用力磕头,鲜血顷刻之间流了下来。
站在一旁的太傅尔朱世隆等人冷眼旁观幸灾乐祸。
北乡公主元清冬先是俯身亲自扶起大将军尔朱兆,软言慰语道:“你叔父当年仅凭兵卒五千起家,故而叔母相信你会痛定思痛,自当东山再起卷土重来。”然后瞬间变脸转身对太傅尔朱世隆以命令性的口吻语气冰冷说道:“速去备好上等医药送往将军府内。再拿美酒佳肴犒赏浴血厮杀三万将士。”
太傅尔朱世隆见其依旧这般狂妄不羁盛气凌人,所以生气说道:“方才我等拼死搭救,今却口出狂言发号施令,着实令人懊悔心寒。”
东北道大行台尔朱度律更是张狂蔑视道:“以怨报德,忘本负义,不过如此。”
大将军尔朱兆勃然大怒怒喊道:“放肆!”
北乡公主元清冬示意其无需多言,她目不转睛恶狠狠地盯着眼前几位尔朱族人大声斥责道:“若无夫君垂怜提拔,焉有尔等今日达官显贵衣冠楚楚?”
此言一出,太傅尔朱世隆等人哑口无言闭而不语。
皇帝元显恭急忙陪笑说道:“皆乃血亲之人,何须如此动怒?否则倒令高欢讥讽嘲笑。”
但是北乡公主元清冬冷笑一声道:“巢倾卵破,毛将焉附?不然尔等岂会大发善心打开城门搭救我等?”
太傅尔朱世隆不悦说道:“弟妹……”他还没有说完。
北乡公主元清冬二目圆睁怒不可遏道:“大言不惭,竟敢直呼‘弟妹’!北乡公主!”说完一边亲自扶着大将军尔朱兆,一边带领几名子女向将军府走去。
太傅尔朱世隆气的面色铁青怒发冲冠。谁知这时北乡公主元清冬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回头警告说道:“若不好生招待我等礼遇有加,我等便和三万将士与尔等鱼死网破玉石俱焚!”说完扬长而去。
太傅尔朱世隆嘴唇颤抖咬牙切齿,但又无计可施听之任之。
濮阳郡公侯景带领两万骑兵五万步兵浩浩荡荡向邺城挺进。
这时,濮阳郡公对检校御史索超世吩咐说道:“速去密探镇守邺城将领身世背景秉□□好。”检校御史索超世行礼称是恭敬离去。
二哥武烈将军郭元建不解问道:“还有三日方能到达邺城,三弟何须这般早早安排?”
濮阳郡公侯景回复道:“渴而掘井大寒索裘,焉能事半功倍?此番出征,我等必须大获全胜。”
二哥武烈将军郭元建这才有所觉悟地点了点头。
濮阳郡公侯景坐在马上斗志昂扬地远眺邺城方向高傲自语道:“不自强而成功者,天下未之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