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自命不凡固己见，心有余悸险渡劫
次日午后，都城洛阳。皇帝元子攸坐在显阳殿内品读《后汉书》。
这时，武卫将军贺拔胜走进殿内，抱拳行礼恭敬说道：“陛下。”并且同时向其使了一个眼色。皇帝元子攸心领神会，放下手中《后汉书》对殿内所有侍从宫人吩咐道：“暂且退下。”殿内一众人等行礼称是，分成两排躬身退离。
皇帝元子攸低声询问道：“发生何事？”
武卫将军贺拔胜压低声音回复道：“尔朱荣率领五千骑兵与陈留王元宽，上党王元天穆以及妻小等人两日之后便可抵达洛阳。”
皇帝元子攸深吸一口气，坚毅果敢目光如炬道：“决战时刻，终于到来。劳烦将军速将城内所有可信官员密诏进宫，商议应对良策。”
武卫将军贺拔胜行礼称是，恭敬退出大殿。随后，皇帝元子攸拿起桌上《后汉书》继续品读，而其所看之页竟是董卓列传。
一个时辰之后，北海王元颢，魏临淮王元彧，安丰王元延明，西阿王元庆，城阳王元徽，济阴王元晖业，平昌县侯郑先护，侍中李彧，中书侍郎邢邵，中书舍人温子昇，光禄少卿鲁安，散骑侍郎羊侃，典御李侃晞，通直散骑常侍李苗齐聚显阳殿内。武卫将军贺拔胜亲自守在殿旁以防不测。
皇帝元子攸居中而坐，环看殿内坐满朝臣，令其信心倍增胜券在握，于是底气十足地开口说道：“再过两日，尔朱荣便会带领五千骑兵以探望皇后产子为由进入京都。不知众位爱卿可有良策？”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朝臣皆惊。西阿王元庆更是坦然失色脱口而出道：“怎会如此之快？难道群匪聚集关陇之地已被其平定？”
中书侍郎邢邵吓得面如白纸诚惶诚恐道：“此前因为各地叛乱，可以牵制那尔朱荣。如今四方安定，且其手中兵马与日俱增，只怕将其铲除难如登天。”
皇帝元子攸生气地瞪了二人一眼，然后试问其他人道：“其他爱卿所思所想亦是如此？”
城阳王元徽行礼说道：“若是皇后诞下男婴，尔朱荣定会直截了当堂而皇之废帝立幼。如若生女，尔朱荣也可改立二女婿陈留王元宽。无论选择哪条，尔朱荣皆可从中更进一步蚕食大魏，直至完全取代，改朝自立为帝。因此我等已在悬崖峭壁旁，无有退路可存。唯有奋起反抗，方有一线生机。”
皇帝元子攸这才转阴为晴地点头说道：“爱卿所言，甚是有理。”
城阳王元徽受到夸赞表扬，所以欢心备至继续说道：“不如趁此机会，派人刺杀尔朱荣？”
侍中李彧点头赞同道：“昔年张飞何等勇猛，一往无前所向披靡，但是最后竟被部将范强，张达所杀。足以见得验证古语，‘骄兵必败，哀兵必胜。’”
但是坐在一旁的济阴王元晖业则摇头说道：“现今尔朱荣之处境焉能可与张飞相比？纵然贺拔将军已然反水弃暗投明。可是尔朱世隆在这城内掌有五万兵卒，加之尔朱荣身旁定是猛将如云重兵防范。除非我等找寻一位如同荆轲无惧生死之人。”
光禄少卿鲁安生气说道：“若是轻而易举无有风险便可斩杀尔朱荣，何须我等时至今日似鼠一般密聚在此？若不与其玉石俱焚，岂能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皇帝元子攸见群臣各执己见众说纷纭，所以双眉紧锁不悦说道：“此事重大，不如各位爱卿各归其所奚仔细斟酌商榷思量。傍晚时分再聚于此，定要有一周密计划铲除尔朱荣。”
殿内群臣向其行礼，恭敬退出大殿。武卫将军贺拔胜走进殿内，看见皇帝元子攸愁山闷海黯然神伤，因此抱拳行礼宽慰其说道：“如此大事，定然不会自然而然水到渠成。故请陛下切莫忧思多虑，以免伤及龙体。”
皇帝元子攸攥紧双双拳目光如炬道：“朕不怕死，只求能够扫除尔朱一族，令我大魏再次崛起傲视九州！”
武卫将军贺拔胜看着年仅二十四岁的皇帝元子攸竟有超出常人胸襟气概，着实令其五服投地敬佩拜服，于是再次抱拳行礼斩钉截铁道：“末将誓与陛下共存亡！”
皇帝元子攸感激不尽道：“多谢将军。”
将军府，抚军将军元显恭走进厅内，看见领军将军尔朱世隆斜躺长椅之上，百无聊赖毫无兴致地把玩一个上古水晶玉佩，所以抱拳行礼恭敬询问道：“不知将军因何郁郁寡欢闷闷不乐？”
领军将军尔朱世隆意兴阑珊无趣回道：“如今方才知晓为何当初尔朱兆执意抗命带兵出征？久在都城洛阳，虽然衣食用度皆是最好，但却着实无聊没趣枯燥乏味。”
抚军将军元显恭微微一笑道：“不如末将陪同将军巡查各处？也令大将军知晓将军尽职尽责不辞劳怨。”
领军将军尔朱世隆点头：“言之有理，本将军应此尔朱兆那个黄口小儿做事更加周密谨慎。再者，亦让城内众人亲眼所见，日日巡查都城之人并非只有贺拔胜。”说完从座而起，向厅外走去。
抚军将军元显恭尾随其后。二人带领十几名亲兵护其左右，在都城洛阳内漫无目的闲逛漫步。
当一众人等来到城西门时，突然看到中书侍郎邢邵带领六辆马车急速行驶向城门处行进，并且同时大声对守门兵卒大喊道：“速开城门！”
为首一名士卒抱拳行礼说道：“若无领军将军亦或武卫将军许可，任何人等不可擅自出城。”
中书侍郎邢邵虚张声势恫疑虚喝道：“本官乃奉领军将军之命出城办事！若是因此延误，尔等性命不保！”
未等那名士卒回复，领军将军尔朱世隆笔直催马来到中书侍郎邢邵面前，单手一指生气质问道：“邢邵，本将军何时命你出城办事？”
中书侍郎邢邵看到领军将军尔朱世隆，吓得魂不附体寒毛卓竖，失去平衡跌落马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支吾其词道：“下官，下官……”
抚军将军元显恭翻身下马，拔出腰间宝剑轻轻地放在其脖颈下道：“若不言说实情，明年今日便是尔之祭日！”
中书侍郎邢邵瘫倒在地呼吸急促道：“这……”与此同时，从六辆马车之间跑出一名妇人，双膝跪地仰面哀求道：“将军息怒！将军饶命！夫君只想自保求生，无意卷入刺杀柱国大将军一事。”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二目圆睁惊呆不语。四周百姓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领军将军尔朱世隆和抚军将军元显恭更是大惊失色呆若木鸡。
中书侍郎邢邵抬起右手，重重打在妇人脸上火冒三丈怒不可遏地叫喊道：“毁钟为铎，人头畜鸣！”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邢大人。”中书侍郎邢邵回头一看，竟是武卫将军贺拔胜。
他深知武卫将军贺拔胜文武双全英勇无双，领军将军尔朱世隆和抚军将军元显恭断然不是其对手。现今两方皆在质问自己，无论落在哪方手中定无善终。与其受尽屈辱而亡，不如自断己命！
想到这里，中书侍郎邢邵猛然向前探去，抚军将军元显恭手中宝剑刺穿其咽喉，刹那间血溅三尺倒地身亡。那名妇人惊呼高喊道：“夫君！”然后快速爬到中书侍郎邢邵尸体旁大放悲声。
领军将军尔朱世隆则大步上前来到妇人身旁，单手抓其发髻愤怒叫喊道：“打算如何刺杀大将军？”
妇人恐慌万状颤抖不止地摇头说道：“夫君只对小人提及朝中有人蓄意谋杀柱国大将军，其他事宜当真不知。”
武卫将军贺拔胜借机生气说道：“花言巧语信口雌黄！若不尝些苦楚，岂能实言相告？”说着便将手中宝剑笔直刺进妇人小腹。妇人嘶声裂肺惨叫连连，同时且又瘫倒在地。
可是武卫将军贺拔胜没有给其机会苟延残喘，怒吼咆哮道：“是何计划？”
那名妇人痛不欲生叫苦连天道：“小人当真不知详情，夫君言说为保性命暂且逃离京师。”武卫将军贺拔胜心中暗自窃喜庆幸，难却没有表现出来，转身来到领军将军尔朱世隆面前抱拳行礼恭敬说道：“不知将军打算如何处置？”
领军将军尔朱世隆皱眉说道：“交由你来善后。”武卫将军贺拔胜暗自欢喜行礼称是，押解那名妇人以及六辆马车迅速离去。
这时，领军将军尔朱世隆环看四周，早已人山人海张袂成阴，所以怒火中烧大声斥责道：“速速散去，否则将尔等皆抓捕入狱！”此言一出，在场众人这才三五成群纷纷离去。
就在这时，抚军将军元显恭灵光一现，上前一步在领军将军尔朱世隆身边低声说道：“将军何不借此机会，向大将军展示自己守护洛阳恪尽职守不曾懈怠？”
领军将军尔朱世隆疑惑不解问道：“此话何意？”抚军将军元显恭轻声细语解释说道：“邢邵虽死，但是洛阳城内众人已知有人蓄意谋杀大将军。若是将军将此事做大，而后禀报给大将军。其结果亦会如何？”
领军将军尔朱世隆频频点头赞同说道：“无论元子攸是否参与此事，咬定说其便是主谋。纵然他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是无济于事。此计甚妙！”
次日，柱国大将军尔朱荣率领众人向都城洛阳行进。突然，从远处跑来一名骑兵来到其面前抱拳行礼恭敬说道：“启禀大将军，此乃领军将军加急信函。”说完双手呈上一封书信。
柱国大将军尔朱荣单手接过书信仔细阅览，随后不悦说道：“这个尔朱世隆，怎会如此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一旁的武卫将军奚毅急忙抱拳行礼询问道：“大将军，不知发生何事？”
柱国大将军尔朱荣烦闷回道：“言说天子与城内群臣谋划设计暗杀本大将军。”
武卫将军奚毅听闻此言，吓得顷刻脸色骤变但又很快恢复如初，故作蔑视不屑说道：“纵然陛下心中存有计划，但却试问朝中何人胆敢不顾身家性命，飞蛾扑火自取灭亡？”随后亦又有意挑拨离间道：“怕是领军将军历经上次虎牢一战，心有余悸怕风怯雨。”
柱国大将军尔朱荣将手中书信撕的粉碎，满腔怒火生气喊道：“世隆无胆，谁敢生心？”
所有参与谋划诛杀柱国大将军尔朱荣朝中大臣再次来到显阳殿。皇帝元子攸面沉似水冷若冰霜地单手打开面前木盒，里面露出中书侍郎邢邵的项上人头，致使殿内所有朝臣震惊之余亦又害怕惶恐。
皇帝元子攸却面无表情开口说道：“朝秦暮楚反复无常，便是此等结局下场。”
所有朝臣立即拜行大礼齐声说道：“微臣誓与陛下同生死共患难！”
皇帝元子攸这才重露笑颜，满意地点了一下头，居高临下道：“众位爱卿，免礼平身。”在场众人谢过起身。
皇帝元子攸和盘托出心中计划道：“朕欲效仿东汉铲除董卓之法，不知众位爱卿意下如何？”
中书舍人温子昇恭维顺从行礼说道：“此法甚妙，《孙子兵法·计篇》曾言道‘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扰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皇帝元子攸眉欢眼笑地点头说道：“朕之情理，卿所具知。死犹须为，况不必死！朕宁为高贵乡公曹髦死，不为常道乡公曹奂生。”
中书舍人温子昇感同身受认同说道：：“既然已有王允等人前车之鉴，故而部署更应周密详细。以免重蹈覆辙，功亏一篑。何不只除此次前来的尔朱荣和其随行人等，以及尔朱世隆？”
话音未落，通直散骑常侍李苗立即摇头说道：“尔朱世隆虽乃昏庸之辈，奈何手中掌有兵卒五万，故而不可小觑。若是能将此人以及五万兵卒调离洛阳，都城众人自然可保平安无虞。”
皇帝元子攸连连点头赞同说道：“言之有理。”随后众人绞尽脑汁，谋划万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