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植党营私壮已身,刚愎自用欲入京
黄昏谢去,夜幕铺展。丝丝凉爽,沁人心脾。
皇帝王庆云与大将军万俟道洛坐在城墙之上饮水解暑,其他兵卒只好望梅止渴画饼充饥。
突然,一名兵卒俯身向下大声喊道:“城下来者何人?”吓得皇帝王庆云与大将军万俟道洛快速起身,手扶城墙探身望去。
步兵校尉宇文泰带领心腹宁朔将军李虎和讨夷将军李弼来到城下,仰面朝天大声回复道:“切莫惊慌,我等三人乃是尔朱将军派遣使者。可否与王将军交谈一番?”
此时此刻的皇帝王庆云无有闲情逸致问责步兵校尉宇文泰为何称其为将军而非陛下,他高声询问道:“交谈何事?”
步兵校尉宇文泰气定神闲坦然自若道:“将军已然力尽筋疲一步一挨之境地,何不早些出城投降?但若将军宁死不从玉石俱焚,便可召集部将兵卒仔细商讨,明日清晨与尔朱将军决一死战。”
大将军万俟道洛压低声音对皇帝王庆云说道:“陛下,暂且拖延时间,令其麻痹大意,而后末将趁夜突围,另寻良地藏匿栖身。”
皇帝王庆云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然后高声喊道:“此事重大,可否许朕明日清晨再做答复?”
步兵校尉宇文泰不假思索应对自如点头说道:“好。此外,尔朱将军宽仁厚德菩萨低眉,不忍城中百姓口渴成疾。因此已然后退一里,许其河中取水。”
话音未落,城内所有士卒瞬间从荒芜落寞萎靡不振变为充满希望重现光芒。皇帝王庆云应答回道:“多谢尔朱将军垂怜体恤。”
步兵校尉宇文泰抱拳行礼说道:“若无他事,暂且告退。”说完带领宁朔将军李虎和讨夷将军李弼离开城下返回大营。
皇帝王庆云对身旁几名兵卒命令道:“隐秘出城,探查河边是否敌军设伏?”几名兵卒行礼称是,从命而为。
随后,皇帝王庆云轻叹一声愁容满面自语道:“不知此事,真假与否?”大将军万俟道洛双眉紧锁低头不语。
良久之后,那几名兵卒眉飞色舞笑容满面地返回禀报道:“启奏陛下,我等已在河岸两侧仔细查看,并无敌军一兵一卒。”
未等皇帝王庆云开口说话,大将军万俟道洛急忙抱拳行礼说道:“陛下,以防有诈。不如派遣三千兵卒分成三组依次饮水?”
皇帝王庆云点头说道:“依从将军之言。”
一个时辰之后,三千兵卒毫发无损地平安而归,故而皇帝王庆云放心大胆地打开城门,让手中仅存一万七千兵卒全部前往河边饮水。
这些兵卒白天与尔朱天光等人打仗周旋,亦又跟随皇帝王庆云来到西城,加之酷暑炎热,早已口干舌燥。因此一众人等看到清凉河水,全无秩序章法,疯狂地跑到河边大口喝水宛若鲸吸牛饮。
就连皇帝王庆云和大将军万俟道洛并非口渴之人,也是一边脱下厚重盔甲一边大步走进河内双手捧水倒在头上,身上。一时之间,河岸两侧充满欢声笑语温馨惬意。
就在这时,突然闻听远处马蹄阵阵,在场众人眺望远方尘土飞扬。皇帝王庆云和大将军万俟道洛定睛一看,竟是方才步兵校尉宇文泰带领宁朔将军李虎和讨夷将军李弼以及两万兵卒如同狂风巨浪一般迅速袭来。
二人吓得魂飞神丧,异口同声叫喊道:“迅速返回城内!”
但是步兵校尉宇文泰焉能给其苟活机会?步兵校尉宇文泰快马加鞭带领将士兵卒将这一万七千士卒围得水泄不通。
因为皇帝王庆云等人皆在河内饮水沐浴,所以盔甲兵器全部放在岸边,致使无有任何能力抵御反抗。皇帝王庆云仰天长叹,然后回身对大将军万俟道洛黯然神伤道:“苦了将军与朕受苦。”
大将军万俟道洛垂头丧气心灰意冷道:“天命如此,岂能责怪陛下?”随后二人上前几步,来到步兵校尉宇文泰马前,双膝跪地拜行大礼道:“我等拜服,望请将军宽恕饶命。”
步兵校尉宇文泰没有回答其言,而是侧身先对宁朔将军李虎命令道:“速将这些反贼岸上盔甲兵器悉数收缴。”
再又吩咐讨夷将军李弼道:“去请尔朱将军。”二位将军行礼称是,从命而为。皇帝王庆云和大将军万俟道洛只好一直双膝跪地,不敢言说半字。
俄顷片刻,肆州刺史尔朱天光带领众多将领兵卒急速赶来看到眼前景象,上至肆州刺史尔朱天光,下至所有将领兵卒皆对步兵校尉宇文泰用兵之神顶礼膜拜奉若神明。
这时,步兵校尉宇文泰带领宁朔将军李虎和讨夷将军李弼来到肆州刺史尔朱天光面前抱拳行礼恭敬说道:“末将拜见将军。”
肆州刺史尔朱天光满意笑道:“三位将军劳苦功高,本将军自会向大将军禀报美言。”三人含笑行礼谢过。
与此同时,皇帝王庆云将头抬起,抱拳行礼谦卑顺从道:“所做诸事皆乃王庆云一人所为,将军可否宽恕同行兵卒,许其返乡回家?”
肆州刺史尔朱天光先是环看这一万七千兵卒,一张张渴望生存的脸庞,再又低头看了一眼王庆云和其身旁的万俟道洛,最后亦又回想起自己营内当众杖责一百奇耻大辱,所以深吸一口气冷若冰霜命令道:“叛贼刁民焉能弃恶从良?烦劳诸位将领带领兵卒将尔等全部坑杀。”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目瞪口呆震惊惶恐。因为肆州刺史尔朱天光素来宽厚待人,既便对待投降俘虏也是仁慈慈善蒲鞭之政。今日竟却下此如同武安君白起坑杀赵国四十万兵卒一样命令。但是纵然心存万般不解,但是依然从其指令坑杀这一万七千多兵卒。
皇帝王庆云与大将军万俟道洛一同扑向肆州刺史尔朱天光,并且嘶声裂肺叫喊道:“竖子小儿这般残暴,他日定当不得好死!”
只见肆州刺史尔朱天光快速抽出腰间宝剑,俯身将这二人人头砍落在地,而后他又翻身下马捡起二人人头面无表情吩咐道:“来人,将这两人人头献于大将军。”
左大都督贺拔岳和步兵校尉宇文泰互看一眼,皆心知肚明。昔日的尔朱天光已不复存在。就在这时,因为征西将军侯莫陈悦胸无点墨亦无谋略所以冒然询问道:“万俟道洛已被斩首,因何将军不返回晋阳面见大将军?”
肆州刺史尔朱天光转身冷冷回道:“关陇仍然存有些许叛民贼匪故而本将军打算将尔等一一清除,以此作为厚礼献于大将军。”
征西将军侯莫陈悦天真无邪地信以为真点头称是。但是左大都督贺拔岳和步兵校尉宇文泰则知其真正用意。肆州刺史尔朱天光打算借此机会完全掌握关陇,增加实力势力以及军中威信。
半个时辰之后,巨坑已经挖好,这一万七千多名手无寸铁之人全部被活活地推入坑内。有些人痛苦哀嚎,埋怨上苍待其不公。也有些人为保性命,竟然拼尽全力踩着同伴身躯向上攀登。将人性丑陋毫无保留展示的一览无遗。
自认为勇猛无敌的左大都督贺拔岳都侧身低头不忍直视,但是肆州刺史尔朱天光却目不斜视自语道:“失败之人,焉能存活?”然后右手紧紧握住腰间宝剑坚定不移继续说道:“故而不许败之!”
晋阳,中军大帐。柱国大将军尔朱容凝视墙上大魏地图,汾州刺史尔朱兆,武卫将军奚毅以及谋士散骑侍郎费穆依次站立一旁。
这时,一名兵卒走进帐内抱拳行礼恭敬说道:“启禀大将军,建威将军侯莫陈崇帐外求见。”柱国大将军尔朱荣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这名兵卒行礼称是,躬身退出帐内。
倏忽之间,建威将军侯莫陈崇带领两名手持木盒兵卒走进帐内,拜行大礼毕恭毕敬开口说道:“末将拜见大将军。”
柱国大将军尔朱荣开门见山询问道:“何事?”
建威将军侯莫陈崇转身分别打开两个木盒含笑说道:“万俟道洛与王庆云项上人头现已在此。”
柱国大将军尔朱荣欢喜愉悦点头说道:“天光果真没有辜负本大将军一片期许。详细言说整个过程。”
建威将军侯莫陈崇行礼回道:“尔朱将军带领我等跨山越岭苦苦搜寻万俟道洛藏身之处。听闻小小叛民王庆云不但收留万俟道洛,而且昭告天下自立为帝。所以尔朱将军率领我等火速前往,并且听从宇文将军所献计谋,巧破城池大胜敌军,且又斩首此二人。与此同时,坑杀反贼一万七千余众震慑关陇残留贼匪。”
柱国大将军尔朱荣喜笑颜开频频点头称赞说道:“天光已然改正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之弊病,甚好。”
然后侧身对散骑侍郎费穆吩咐道:“即刻休书一封,晋升天光为侍中,增邑三千户。另外晋升宇文泰为征西将军,增邑三百户。另外告知天光快速了结善后,带领兵卒返回晋阳。叔父亲自为其接风洗尘。”
散骑侍郎费穆行礼称是。汾州刺史尔朱兆抱拳行礼含笑说道:“叔父当真教人有方。”柱国大将军尔朱荣笑而不语。
汾州刺史尔朱兆亦又转身对武卫将军奚毅满意说道:“事情处理的轻重有度,甚好。”武卫将军奚毅抱拳行礼说道:“将军嘱托,末将岂敢不从?”
柱国大将军尔朱荣欣慰说道:“你与天光既是叔父子侄,亦乃左膀右臂,加之现今你二人互助互爱,令叔父后方无忧,便可安心落意大展拳脚。”
话音未落,上党王元天穆故作怒气冲冲义愤填膺之状走进帐内,向柱国大将军尔朱荣拱手行礼说道:“小王办事不力,故请大将军降罪责罚。”
柱国大将军尔朱荣顷刻之间收起方才笑容,面沉似水开口问道:“发生何事?”
上党王元天穆惺惺作态愁容满面道:“小王向陛下提及九锡之事,谁知陛下竟然言说大将军有臣子之节,乃群臣之表率。赏赐大将军何物,陛下自有定夺。”
话音未落,柱国大将军尔朱荣暴跳如雷冲冠眦裂叫喊道:“膏粱竖子,当真认为自己乃是九五之尊真龙天子!”
汾州刺史尔朱兆行礼问道:“不知叔父打算如何处置元子攸?”
柱国大将军尔朱荣蔑视傲慢道:“英娥临盆在际,故而父亲入城看望,乃是人之常情。”然后又吩咐道:“叔父带领五千骑兵与陈留王元宽,英洛,以及上党王明日启程赶赴都城洛阳。”
汾州刺史尔朱兆立即摇头说道:“叔父仅带五千骑兵人数甚少,万一有何变故……”他还没有说完。
武卫将军奚毅快速抱拳行礼说道:“末将愿随大将军前往都城洛阳。”然后又侧身对汾州刺史尔朱兆指天誓日言之凿凿道:“无论发生何事,末将定当以身护主守卫大将军。”
柱国大将军尔朱荣眉欢眼笑地点了一下头说道:“既然如此,便由你带领五千骑兵护卫本大将军安全。”
武卫将军奚毅难掩喜悦,嘴角上翘拜行大礼道:“多谢大将军提携信任。”
与此同时,汾州刺史尔朱兆依旧不放心地说道:“叔父,再带五千骑兵可好?”
柱国大将军尔朱荣慰藉欣喜道:“知你担忧叔父安危,可是眼下大魏几乎已在叔父掌控之下,况且族弟尔朱世隆亦有五万兵卒驻守洛阳。纵然那元子攸有通天本事,亦又能奈我何?”随后他又对谋士散骑侍郎费穆命令道:“尽心尽力辅佐兆儿守好大营。”散骑侍郎费穆行礼称是。
汾州刺史尔朱兆这才知晓叔父为何这般行事,乃是不放心自己留守大营,所以自己只带五千骑兵赶赴洛阳。因此甚是懊悔自己当初贸然出击失守洛阳,故而落得今朝令人失信惶恐,只好止住不言。
这时,柱国大将军尔朱荣转身看望墙上大魏地图,志在必得地得意一笑。
勾月轻拢薄雾,繁星若隐若现。妻子北乡公主元清冬走进帐内,来到夫君柱国大将军尔朱荣面前行礼说道:“听闻夫君明日启程,赶赴都城洛阳?”
柱国大将军尔朱荣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妻子北乡公主元清冬便直截了当地说道:“那便将为妻与菩提一同带上,可好?”
柱国大将军尔朱荣疑惑不解道:“此番前去需得三日行程,烈日当空尘土飞扬,定是疲惫劳苦。夫人何苦一同前往?再者。菩提年仅十四,且又体质羸弱。为夫担心……”他还没有说完。
妻子北乡公主元清冬不悦说道:“纵然天光兆儿精明强干体健勇猛,但却终究并非亲生骨肉。正因菩提不擅统兵作战,夫君更应不遗余力照拂提拔。再者,英娥生产在即,为妻若不在其身旁。岂能安稳入眠?”
柱国大将军尔朱荣含笑点头应允道:“既然如此,便从夫人之意。”
妻子北乡公主元清冬再次开口询问道:“既然夫君已然掌握大魏,何不直接自立为帝?何须多此一举,另立陈留王元宽为帝?”
柱国大将军尔朱荣明白其此番言语真正用意,所以单手轻拍其肩道:“为稳朝局,元宽只是暂时称帝,无需多时,为夫自当登基君临天下。届时,菩提定当成为东宫储君,英娥亦可再许他人为妻。纵然英洛可为皇后,但却终究昙花一现过眼云烟而已。”
妻子北乡公主元清冬这才莞尔一笑欣忭夷愉道:“如此甚好。亦不枉费为妻背负抛弃母族之恶名。”
柱国大将军尔朱荣握住其手,感慨万千道:“夫人与我共度风雨饱受惊恐,为夫焉能有负于夫人?”
妻子北乡公主元清冬欣慰说道:“在为妻眼中,唯有夫君,菩提,英娥三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