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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陷之亡地而后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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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往今来,皇权令天下人神驰向往欲罢不能。为此,可抛爱情,亲情,乃至生命。

    此时大魏亦是如此。外有悍将大将军尔朱荣虎视眈眈觊觎久矣,内则两宫为争朝权殊死搏斗。这大魏江山亦如身处疾风骤雨中,摇摇欲坠大厦将倾。

    都城洛阳,皇宫之内。一名身着丧服但却依旧难掩雍容华贵倾城相貌的中年女人正为一名少年穿戴龙袍冠冕。

    贵嫔胡仙真将儿子元诩穿着整齐后,志得意满扬眉吐气地笑着点了一下头,然后又柔声细语道:“明日乃是陛下登基大典,母妃已命百名宫人诵经祈福。料想一切定会水到渠成!”

    太子元诩将头抬起,感恩戴德的诚恳说道:“大魏素来奉行‘子贵母死’之制,致使后宫众人皆不愿怀有身孕。唯独母妃为保皇儿性命,执意将皇儿带到人间。重恩情深,皇儿着实不知应当如何报答?皇儿日后定会扇枕温衾伯俞泣仗,晨昏定省孝思不匮。”

    贵嫔胡仙真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刚想开口说话。谁知身后传来一声:“难道太子殿下打算违背祖制无视家规?”

    太子元诩与母亲贵嫔胡仙真立即寻声望去。只见皇后高溢带领几位朝中重臣领军将领以及众多兵卒怒气冲冲地走进殿内。

    贵嫔胡仙真快速起身拜行大礼,毕恭毕敬开口说道:“臣妾拜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元诩纵然极不情愿,却也别无选择躬身行礼道:“儿臣拜见母后。”

    皇后高溢先是轻蔑鄙夷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贵嫔胡仙真,而后又对太子元诩说道:“皇儿免礼平身。”太子元诩谢过起身。

    皇后高溢高高在上直视太子元诩,盛气凌人不可一世道:“道武帝立其子拓跋嗣为储君时,曾对其圣旨言明‘昔汉武帝将立其子而杀其母,不令妇人后与国政,使外家为乱,汝当继统。故吾远同汉武,为长久之计。’

    故而此后,明元帝拓跋嗣之母刘后,太武帝拓拔焘之母杜后,恭帝拓拔晃之母贺后,文成帝拓拔濬之母杜后,献文帝拓跋弘之母李后以及其妻林后无不因此而亡。故而今日……”她没有说下去,而是侧身怒视贵嫔胡仙真拈酸泼醋道:“若非先帝仁慈怜悯,胡嫔早该命归黄泉!”

    此番言语一出,贵嫔胡仙真吓得恐慌万状寒毛卓竖,磕头不止苦苦哀求道:“皇后饶命!皇后饶命!”

    与此同时,太子元诩快速站到母妃胡仙真身前,忿忿不平生气说道:“先祖孝文帝迁都洛阳,禁穿胡服且言汉语,更是将拓拔姓氏改为元姓。故而可见,祖宗家法国之制度并非一成不变从始至终。再者,若非母妃心系大魏孕育皇儿,然今大魏江山何人继承?”

    皇后高溢目瞪口呆大惊失色地看着眼前这位少年天子,一时之间不知应当言说何词。

    太子元诩转身双手拉住母妃胡仙真的手,安慰其说道:“母妃莫怕。”贵嫔胡仙真先是些许宽慰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又将头抬起洋洋得意地看了一眼皇后高溢。

    皇后高溢见此情景,立即双眉紧锁心中暗自气恼说道:“太子元诩虽然年少,但却聪慧异常,亦又仁孝护母。他日待其执掌朝权,便是本宫母族消亡之时。故而今朝断然不可留其生母贵嫔胡仙真存活于世,而后本宫再垂帘听政独掌大权。”可是自己一时之间亦又不知如何应答太子元诩方才一番言语。

    正在皇后高溢为难无解之际,其身后走出平将军王顺。此人先是向皇后高溢抱拳行礼,然后又对太子元诩恭敬行礼道:“如今六镇起义战事连连,殿下应当心存百姓天下苍生,谋求平定安稳大魏之策。而非在此唯顾血亲,寒了大魏将士忠君爱国之心。万一有人心怀不轨以此为由,行‘清君侧’带兵入京,届时不但贵嫔娘娘性命堪忧,就连殿下亦会处在险境之内。故请殿下三思而行。”

    太子元诩火冒三丈怒目而视道:“放肆!口出狂言,竟敢威胁朕!”

    还没等平将军王顺开口回复,皇后高溢立即借机假意恼怒斥责道:“明日殿下方才登基继位,为何今日便迫不及待自称为‘朕’!这般言行举止,着实难为帝王!”

    贵嫔胡仙真闻听此言,心中暗自说道:“看来本宫今日在劫难逃,但却不可连累爱子娇儿大好前程。再者,本宫已然多存世间十载有余。不但圣恩连绵不绝,亦又享尽荣华富贵。”

    想到这里,贵嫔胡仙真冷笑一声道:“何须如此兴师动众?本宫从命便是。”

    太子元诩立即快速转身惊恐万状地摇头说道:“母妃!不可!”

    贵嫔胡仙真眼眶湿润,但却强颜欢笑道:“有子如此,母亦何求?”

    与此同时,皇后高溢意得志满如愿以偿地侧目对武卫将军于忠吩咐道:“于忠,将胡氏押出宫外立即处决。”

    武卫将军于忠眉头紧锁行礼称是,几步上前来到这对母子旁边,抱拳行礼恭敬说道:“贵嫔娘娘,请。”

    就在这时,太子元诩冲冠眦裂暴跳如雷地单手一指武卫将军于忠大声喊道:“他日定诛你九族!”

    虽然只有七字而已,但却吓得武卫将军于忠魂飞魄散胆战心惊,双膝跪地栗栗危惧惶恐不安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站在一旁的皇后高溢勃然大怒,雷霆震怒道:“‘诛九族’何须等待他日?”

    武卫将军于忠听闻此语,迫于无奈别无选择只好站起身来,再次抱拳行礼道:“贵嫔娘娘,请。”

    贵嫔胡仙真无有退路,只好起身向外走去。太子元诩紧紧抓住母妃胡仙真的手,泪如雨下哭喊道:“母妃!”

    贵嫔胡仙真泣不成声依依不舍地放开儿子元诩的手,大步走出殿内。武卫将军于忠带领几名兵卒紧随其后。

    太子元诩失声痛哭双膝跪地叫喊道:“母妃!”

    皇后高溢低头看了一眼已成泪人的太子元诩,心中暗自说道:“终究不过少年而已。”然后又对殿内所有侍从宫女命令道:“退下。”在场众人行礼称是,恭敬有序退出殿内。

    最后,皇后高溢春风得意眉飞色舞地带领一众人等走出大殿。独留太子元诩一人俯身倒地哀嚎不止。

    世人常言“良机乃是留给已有准备之人,但有时更是有心之人善于抓住机会。”

    就在这群退出殿外众多侍从宫女之中,一名稍有姿色聪明伶俐名叫潘外怜之人心中暗自说道:“先帝唯有太子殿下一子而已,故而纵然皇后娘娘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但也不敢轻举妄动伤害太子。如今殿下痛失生母,且又无人慰藉软语。若是此时我来安慰,定会令其感激不尽。轻则赏赐金银财宝,重则将我纳为嫔妃。”

    想到这里,宫女潘外怜悄然离开人群偷偷返回殿内,看见太子元诩依旧伏在地上痛哭流涕,所以快步上前双膝跪地故作一副雨泣云愁额蹙心痛之状,柔声细语劝解说道:“殿下若是哭坏身子,贵嫔娘娘岂能安然九泉?”

    太子元诩听闻此语将头抬起,一边单手拭去脸颊泪水一边哽咽问道:“皇后已命侍从宫女悉数离开。但你因何抗旨返回?”

    宫女潘外怜惺惺作态忧愁善感道:“只因奴婢双亲亦因他人欺凌不幸身亡。故而睹景思人难以释怀,所以不尊懿旨偷偷返回照看殿下。”

    太子元诩目不转睛看着宫女潘外怜,心存感激地点了一下头说道:“多谢。”

    宫女潘外怜迅速磕头拜行大礼道:“殿下切莫言此话语,贱婢惶恐不安。”

    太子元诩慢慢起身,对其说道:“现今有一秘事,不知你可否敢为之?”

    宫女潘外怜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点头说道:“奴婢愿为殿下粉身碎骨肝脑涂地。”

    太子元诩满意地吩咐道:“秘密离开宫内,前往武卫将军于忠府邸。暗查于忠……”言说至此,太子元诩悲伤之情再次油然而生,泪眼婆娑呜咽说道:“如何处置母妃贵嫔?”

    宫女潘外怜拜行大礼,郑重其事回复道:“奴婢定会办好此事。故请殿下切莫多思忧虑。”

    太子元诩深吸一口气,强忍悲痛道:“事成之后,定有重赏。”

    宫女潘外怜暗压心内狂喜,再次行礼道:“多谢殿下抬爱垂怜。”说完恭礼退出大殿。

    太子元诩则眼望窗外,愁容满面悲痛欲绝自语道:“母妃。”

    贵嫔胡仙真在武卫将军于忠以及十几名兵卒押解之下步行离开大殿,来到一辆马车旁。

    武卫将军于忠走到贵嫔胡仙真面前抱拳行礼道:“恭请贵嫔娘娘移步。”

    贵嫔胡仙真先是看了一眼粗布马车,然后又回头恋慕神往宏伟壮观宫殿楼阁,最后用力咬了一下嘴唇上了马车。武卫将军于忠亲自驾驶马车,十几名兵卒跟随其后,井然有序鱼贯而出。

    贵嫔胡仙真独自坐在车内,不禁回想起当年如何从一名小小宫女步步为赢成为先帝宠妃,更是已命作赌产下太子元诩。那时的自己是何等的风光荣耀!既便皇后高溢母族如何强大她也不敢出言不逊轻视自己。

    可是如今先帝驾崩,没有留下圣旨遗训保护自己,致使皇后高溢堂而皇之明目张胆地处决自己。透过车帘缝隙,凝望京城繁华盛景,令其更加难以割舍世间美好。

    良久之后,马车缓慢停下。武卫将军于忠跳下马车,对一名士卒吩咐道:“速将府内所有人等遣回各自房内。此外,速备一口上好棺椁放在正厅。”这名士卒行礼称是,快步走进府内。

    而后,武卫将军于忠转身向马车抱拳行礼道:“贵嫔娘娘,请。”

    贵嫔胡仙真起身走下马车,看见眼前景象大吃一惊。因为原本以为武卫将军于忠会将自己押到城外,找一荒凉无人之地将其处决。但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在于忠府邸。所以,她疑惑不解询问道:“于卿,此乃何意?”

    武卫将军于忠恭敬回道:“贵嫔娘娘乃是殿下生母,纵然陪伴先帝而去,亦应体面而行。”然后再次抱拳行礼,毕恭毕敬行礼说道:“恭请贵嫔娘娘移步寒舍。”

    贵嫔胡仙真一边走进府内一边心中暗自说道:“通过方才种种迹象可以断定,武卫将军于忠虽然听命于皇后高溢,但却不愿得罪太子皇儿。足以证明,武卫将军于忠乃是贪恋荣华富贵之人。何不许其高官厚禄,让其听命于我效命行事?或许自己可以起死回生东山再起?”想到这里,贵嫔胡仙真重拾往昔神采奕奕,目光如炬地向府内走去。

    一行人等来到大厅,看见一口上好棺椁停放一旁,桌上托盘之内更是放有毒酒一杯。这时,武卫将军于忠来到桌旁,双手拿起放有毒酒托盘来到贵嫔胡仙真面前恭敬说道:“贵嫔娘娘。”

    但是贵嫔胡仙真没有接过这杯毒酒,而是言辞凿凿道:“本宫乃是服侍先帝之人,遗容焉能任人观看?”

    武卫将军于忠听闻此语,立即侧身对厅内十几名兵卒命令道:“关好门窗,全部退下。”十几名兵卒行礼称是从命而为。随后,武卫将军于忠向贵嫔胡仙真抱拳行礼道:“恭请娘娘陪君伴驾。”

    可是贵嫔胡仙真非但没有去拿那杯毒酒,反而上前一步来到武卫将军于忠面前开口说道:“昔年文成帝仙逝之时,将军乙浑依仗手握兵权,肆无忌惮残杀朝中重臣,更是妄想发动政变登基称帝。但是最终结果如何?被诛三族灰飞烟灭。而今情形,亦是如此。虽然皇后高溢兄长掌有大魏半数兵权,但却此时并非身在都城之内。若是将军能够拨乱反正扭转乾坤,殿下与本宫定当重重答谢将军恩情。”

    武卫将军于忠听闻此番言语,立即双眉紧锁心中暗自说道:“话虽如此,可是皇后高溢及其母族只手遮天大权独揽。若是与其对抗,无异于乃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贵嫔胡仙真见他愁云惨淡,便知其忧虑所在,故而再次开口说道:“现今将军官职仅从三品而已。试问高氏又能提拔迁升将军何等要职?”

    此言一出,武卫将军于忠顷刻之间目露贪婪,看着贵嫔胡仙真。

    贵嫔胡仙真见其表情瞬间有变心中暗自窃喜,但却没有表现出来,依旧平静似水继续说道:“昔年献文帝并非文明太后亲生骨肉,亦可母子二人齐心协力铲除乙浑。何况当今殿下乃是本宫亲生爱子!何去何从,将军可要仔细斟酌。”

    从古至今,权利可以实现一切,故而为满一己私欲,可以摒弃所有。宛若飞蛾扑火一般,前赴后继并驱争先。正如此时此刻的武卫将军于忠,权利正在腐蚀其人,其心。

    武卫将军于忠快速双膝跪地拜行大礼诚恳说道:“末将于忠任凭娘娘调遣。”

    贵嫔胡仙真难以掩饰欢喜愉悦,连连点头道:“将军免礼平身。”武卫将军于忠再次行礼,谢过起身站立一旁。贵嫔胡仙真询问道:“现今朝局如何?”

    武卫将军于忠如实回道:“平原郡公高肇带兵出征攻略大梁熟地,故而朝中政务暂由高阳王代行处理。都城军事乃由末将与平将军王顺共同负责。”

    贵嫔胡仙真蹙眉说道:“先帝驾崩,料想高肇定会快速带领兵卒赶回都城。”

    武卫将军于忠点头说道:“娘娘所言极是。但却不知娘娘打算如何应对?”

    贵嫔胡仙真沉思片刻,然后对其低声吩咐。

    武卫将军于忠行礼称是,而后又说道:“未免打草惊蛇,还需委屈娘娘停留在此,切莫走出大厅。”贵嫔胡仙真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武卫将军于忠这才快步走出大厅,并且亲自关好门闩,且又对院内所有士卒大声喊道:“厅内放有娘娘棺椁,任何人等不许进内。否则斩首示众!”在场众人吓得行礼称是。武卫将军于忠方才安心落意地离开府邸。

    这时,贵嫔胡仙真来到那个原本存放自己尸体的棺椁前,单手轻轻抚摸棺盖,孤注一掷自语道:“置之死地而后生,陷之亡地而后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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