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操戈同室自相残，一石二鸟妙谋算
次日晨曦露珠尚未散尽，朝阳宛若羞涩少女一般隐藏云雾之间，天地间久违这般祥和安谧。
突然，一阵急促脚步声立即打破宁静氛围，主将宇文泰现在大将军葛荣卧房门前焦急万分大声说道：“大将军，末将有紧急军情速当告知！”
大将军葛荣从梦中惊醒，快速起身随手拿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然后快步打开门闩不安问道：“发生何事？”
主将宇文泰抱拳行礼道：“方才慕容绍宗带领重兵截断我军粮道。”
此言一出，大将军葛荣惊恐万分地向后倒退一步，呼吸急促未言半字。良久之后，大将军葛荣方才略微平复，开口询问道：“我军粮道甚是隐秘，慕容绍宗岂会知晓？难道营内有敌军细作？”
主将宇文泰急忙回道：“营内众将一心护主，焉能出卖大将军？倒是有一人许会做此事。”
大将军葛荣急忙询问道：“何人？”
主将宇文泰斩钉截铁态度坚决地回道：“高欢。”
大将军葛荣听闻此语，连连点头赞同说道：“高欢在此几月有余。自然知晓粮道隐藏何处。”随后，他咬牙切齿赫然而怒地大声喊道：“带领骑兵不辞而别，今又带人毁我粮道！本大将军悔恨当初应当将其斩草除根，何来今朝养虎为患！”
主将宇文泰心中暗自窃喜但却没有表现出来，惺惺作态忧愁风雨道：“现今如此，多说无益。应当解决粮草之事，而后再论斩杀高欢。”
大将军葛荣点头说道：“言之有理，不知将军可有良策，以解燃眉之急？”
主将宇文泰早已想好对策，故而应对自如道：“昔年昔年神威天将军马超联合关中十员大将兵马十万有余，几乎夺走曹操性命，但却为何最终联军惨败，令其流浪四方？”
大将军葛荣茅塞顿开醍醐灌顶道：“军无适主，群龙无首。”
主将宇文泰含笑抱拳行礼，溜须拍马恭维说道：“大将军当真英明神武聪慧过人。”
大将军葛荣沾沾自喜眉欢眼笑道：“杜洛周虽然才智平庸，但却谨小慎微啊步步为营。听闻其广积粮草藏于驻地。若是将其剿灭，不但可得足够粮草，亦又扩大地区广增兵马。”
主将宇文泰立即趁机说道：“杜洛周手中不过兵卒五万有余，何须软硬兼施恩威并济？届时大将军手握重兵，亦可效仿破六韩拔陵称王称霸自造年号。岂不妙哉？”
大将军葛荣狂妄自大得意忘形道：“既然早已有人称王，本大将军再称王又有何乐趣？”随后，他目露贪婪不可一世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主将宇文泰趁机奉承讨好，双膝跪地拜行大礼道：“末将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将军葛荣忘乎所以仰天大笑。
午后艳阳挣脱束缚远离厚厚云层悬挂当空，蓬然粲放万丈光芒，仿佛依此告知世间万物，其乃空中霸主。因此，苍茫大地所有生灵或是避其锋芒亦或昏昏欲睡。
大将军杜洛周正在屋内小憩，突然新任副将石空快步走进屋内抱拳行礼轻声说道：“大将军。大将军。”大将军杜洛周立即睁开双眼，急忙开口询问道：“何事？”
副将石空皱眉神伤道：“今晨葛荣粮道被慕容绍宗所斩断。故其恳请大将军带领所有兵卒助其夺回粮道。”
大将军杜洛周听闻此语沉默不语。良久之后，他将头抬起吩咐道：“从其所愿，与其出征。”
副将石空犹豫不决道：“葛荣兵多将广，岂会在意我军区区几万人？若依末将愚见，应当带兵即刻离开此地，返回我军驻军州县。”
大将军杜洛周轻叹一声道：“军中无有良将，兵卒人数且又少于葛荣。若是将其惹怒，后果不堪设想。”然后他又懊悔不堪地握拳说道：“当初不该轻信石斩一面之词，令高欢离营弃主。”说完亦又长叹一声。
副将石空不便多言，只好抱拳行礼退出屋内。
一个时辰之后，副将石空再次走进屋内抱拳行礼道：“启禀大将军，所有人马现已集结完毕。”
大将军杜洛周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而后亦又开口吩咐道：“传令下去，任何人等不许伤害高欢。”
副将石空双眉紧锁不解回道：“高欢现已归降朝廷，怕是不会再次返回我军营内。”
可是大将军杜洛周则摇头说道：“世事难料亦又瞬息万变，何人知晓日后之事？”副将石空行礼称是，刚想转身离开屋内。
突然，一名士卒走了进来抱拳行礼道：“启禀大将军，宇文将军拜请召见。”
大将军杜洛周先是点头说道：“速速有请。”那名士卒行礼称是恭敬退出。而后大将军杜洛周又对副将石空吩咐道：“暂且留下。”副将石空行礼称是，站立一旁。
倏忽之间，主将宇文泰带领心腹偏将军李虎裨将军李弼还有一名手持托盘兵卒走进屋内，恭敬行礼道：“末将拜见大将军。”
大将军杜洛周含笑点头道：“将军无需多礼，快快起身。”主将宇文泰等人行礼称是起身谢过。大将军杜洛周笑着询问道：“大战在即，不知将军来此有何要事？”
主将宇文泰再次抱拳行礼道：“正因大战在即，我家大将军不便离开军营驻地，但又怕礼数不周怠慢大将军。故而特派末将前来奉上美酒，一来显示两军和睦友邻，二则致歉不能亲临。”
话音未落，那名手持托盘兵卒向前走了两步。主将宇文泰拿起酒壶倒满一杯美酒，而后双手恭敬奉上。
大将军杜洛周随即起身，来到主将宇文泰面前双手接过酒杯一饮而下，然后又含笑说道：“昔年周亚夫驻扎细柳营时，纵然汉文帝刘恒亲临营外，也要依照军规不离大营半步。因此，本大将军岂能如同妇人一般肆意妄为苛责无理？”
主将宇文泰微微一笑道：“多谢大将军海涵谅解。若无他事，末将告退。”大将军杜洛周依旧笑容满面地点了一下头。主将宇文泰带领几人行礼告退。
大将军杜洛周见其走远之后，这才顷刻之间收起脸上笑容，愁眉锁眼暗自神伤。
副将石空知其所想，若是高欢在此，何须这般委曲求全逆来顺受？但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好向其抱拳行礼退出屋内。
半个时辰之后，大将军杜洛周带领全部六万兵卒浩浩荡荡来到恒州东城门前。
这时，主将宇文泰，心腹偏将军李虎裨将军李弼皆身着战甲精神抖擞威风凛凛地率领十五万大军气势宏伟甚是壮观地走出城内。
大将军杜洛周情不自禁倒吸一口凉气，随后突然眼前漆黑一片险些跌落马下，幸好被副将石空及时扶稳。
副将石空担心问道：“大将军，可还安好？”
大将军杜洛周强颜欢笑忍耐回道：“无妨。”
与此同时，主将宇文泰率领众人来到大将军杜洛周年前抱拳行礼道：“大将军。”
大将军杜洛周一边单手拭去额头豆大汗珠，一边挣扎含笑强壮镇定道：“宇文将军。”
主将宇文泰看到大将军杜洛周神态如此，立即开口说道：“既然今日大将军身体不适，不如带领兵马行在末将队伍中央？”
大将军杜洛周高兴地点头说道：“多谢宇文将军。”而后侧身看了一眼副将石空。副将石空亦是兴高采烈地点头称是。
因为以此出征，纵然遭遇尔朱荣重兵侵袭，受到重创定是首尾两侧。而后，众人以此行军离开桓州，向大将军尔朱荣驻军营地径直行进。
一路之上，大将军杜洛周所带六万兵卒，无不眉飞色舞喜笑颜开。但却唯独大将军杜洛周每况愈下，面色惨白嘴唇紫青，且又不时颤抖，衣领袖襟早已被汗浸透。
副将石空惶恐不安忧心如焚地低声说道：“大将军，不如暂且休息一会儿，末将着实担心忧虑。”
大将军杜洛周气喘吁吁地微微摇了一下头，压低声音道：“行军尚未超过三里便要休息，岂不让他人笑话？你……”他还没有说完，便一口乌黑鲜血吐了出来，随后失重跌落马下，亦又再次口吐鲜血。
在场众人皆震惊不安。副将石空立即翻身下马，大步上前来到大将军杜洛周面前一边将其抱入怀中，一边失声焦急叫喊道：“大将军！大将军！”
主将宇文泰带领偏将军李虎裨将军李弼催马上前，假仁假义心口不一故作忧愁询问道：“大将军怎会突然身体抱恙？”
副将石空听闻此语勃然大怒，双目充血地猛然起身单手一指主将宇文泰大声呵斥道：“大将军素来身体康健，未有疾病缠身。定是方才那杯酒水……”他还没有说完。
偏将军李虎立即抽出腰间宝剑，将其挥起打算砍杀副将石空。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大将军杜洛周用尽全力大声喊道：“且慢！”偏将军李虎这才放下手中宝剑。
大将军杜洛周先是环看四周，发觉自己所带全部兵马早已被主将宇文泰所带十五万大军包围的水泄不通，然后他又看了一眼从始至终忠于自己的副将石空，最后深吸一口气强撑着半个身子抬头仰望高高在上的主将宇文泰，态度诚恳哀求说道：“杜洛周突然暴疾，此乃天命如此，焉能责怪将军？只是在下恳求将军念及我等同为六镇之人，亦又共同起义，善待，善待这些兵卒将领。”
副将石空快速转身一边扶稳大将军杜洛周，一边泪流满面哽咽说道：“大将军！”
大将军杜洛周没有说下去，而是目不转睛直视主将宇文泰。
主将宇文泰先是看了一眼早已群情激奋忿忿不平杜洛周所带六万兵卒，然后心中暗自说道：“杜洛周必死无疑，其手中六万兵卒群龙无首。若是将此事做绝，恐怕这六万兵卒哗变叛逃。届时自己无法向大将军葛荣交代答复。”
想到这里，他便微微一笑道：“大将军放心，血肉至亲，岂能自相残杀？”
大将军杜洛周这才安心落意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又奄奄一息人命危浅地拉起副将石空的手，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叮嘱说道：“护好六，六万弟兄。”说完带着怨气悔恨离开人世。
副将石空紧紧抱住大将军杜洛周尸体，撕心裂肺肝胆俱裂仰天长啸壮怀激烈道：“大将军！”那六万兵卒皆双膝跪地哀痛不已。
与此同时，主将宇文泰见大将军杜洛周已死，便对副将石空低头俯视道：“出师不利，不宜出战。暂且返回驻地。”副将石空泪眼娑婆地无奈点头称是。
这时，偏将军李虎神情傲慢无礼说道：“如今粮道已断，为保众位将士平安度日，烦劳将军调集各地粮草送往桓州。”
副将石空至此方才恍然大悟，主将宇文泰等人这番举动真正用意，不禁怒火万丈冲冠眦裂，恨不得立即带领这六万兵卒同其鱼死网破，为大将军杜洛周报仇雪恨。
但他又环看四周主将宇文泰所带十五万大军便又迅速冷静下来，心中暗自说道：“大将军因何临死之前忍辱负重，不将真相公之于众大白天下？为的是想保住这六万兵卒鲜活生命。如果我不答应提供粮草，主将宇文泰岂能留我等苟活于世？何不暂且答应，虽然委曲求全低头折节，但却可保性命。待等他日良机来临，为大将军杜洛周诛杀贼人！”
想到这里，副将石空原本攥紧双拳悄然放开，抱拳行礼道：“末将遵命。”那六万兵卒见副将石空如此只好默而不言听命从之。
主将宇文泰见整件事情完全如同自己预想一般，所以神气十足沾沾自喜。
大将军尔朱荣正在聚精会神直视大魏地图。这时，一名士卒走了进来抱拳行礼道：“启禀大将军，宣威将军帐外求见。”大将军尔朱荣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这名士卒行礼称是，躬身退出中军大帐。
片刻之后，宣威将军慕容绍宗走进帐内抱拳行礼道：“大将军。”
大将军尔朱荣这才恋恋不舍地将视线从大魏地图移开，含笑说道：“早已言明，自家兄弟无需多礼。”说完便又亲自扶起宣威将军慕容绍宗，后又询问道：“贤弟来此，所为何事？”
宣威将军慕容绍宗如实回道：“葛荣已将杜洛周暗中杀害，且将其所属六万兵卒悉数吞并。”
可是大将军尔朱荣却丝毫不感惊讶，甚至有些不屑置辩道：“昔年汉高祖刘邦以为‘义帝’报仇为由，联合各路诸侯共计五十六万大军攻破彭城，不可一世好不威武！但是结果亦又如何？西楚霸王项羽仅以三万骑兵重创联军，刘邦甚至为保性命几次三番踹下儿子刘盈，只为轻车以便逃亡。然今亦是如此。”
但是宣威将军慕容绍宗却双眉紧锁摇头说道：“可是刘邦逃至下邑，便与谋臣张良制定‘下邑画策’，密谋筹划大举反攻，更是拉拢彭越策反英布，最终反败为胜建立大汉。”
大将军尔朱荣听闻此番言语，没有言说半字。
宣威将军慕容绍宗继续说道：“不如命高欢率领其部驻扎桓州左右。一来可以防守阻挡葛荣突袭冒进，二则亦可保卫亲信部队。”
大将军尔朱荣眉欢眼笑点头说道：“此计甚妙。有劳贤弟着手安排。”
宣威将军慕容绍宗抱拳行礼，恭敬离开中军大帐。然而大将军尔朱荣则目露贪婪，直视大魏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