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你究竟是谁
周长盛站起身来，双手拱起，“长盛谢过林娘子。”
林依受了他这一礼。
待他抬起头来，林依道，“我也不想日后的合作伙伴拖着病恹恹的身体，我的青瓷日后要远销其他王朝，周掌柜可做好了准备？”
周长盛挺直腰杆，“定不负林娘子期望。船运和陆运我都有人，但也要林娘子的瓷窑产出的青瓷足够装满整艘船的。”
林依在前几天当众摔碎了那么多的青瓷，这件事在海口传的沸沸扬扬。
青瓷的产量本就不大，林依又严格限制青瓷的产出质量，他能运，但产量达不到也赚不到大钱。
林依微微一笑，对周长盛的忧虑不屑一顾。
她的订单可早早地定下了秦南王手里的高庸国，那么大的产量她都没放在眼里，又怎么会让周长盛这十几艘船看扁了。
“周掌柜的放心便是，瓷窑外的所有的南城的地皮都是我的，瓷窑内的工匠个个都是工艺精湛的老师傅，目前只是在给青瓷传名，等时机到了，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林依自信的时候，眉眼透着一股灵气，看起来似乎整个人都在发光。
周长盛也算见多识广，他看过不同风景，阅过形形色色的人，可林依身上这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十足底气还是让他移不开目光。
可惜，这样的女人不仅有了孩子，身边还跟着一个位高权重的侯爷。
他高攀不起。
随后，两人商定了相关的生意条款。按照周长盛目前的船运和后期要投入的人脉，林依给了他四成。
对此，周长盛没有异议。
林依的背景是他遥不可及的，有这样粗壮的大腿，周长盛的眼光放得很长远，也不拘于去争眼前的小利。
不过，话说到这份上，周长盛心底一阵微动。
有些事藏着掖着，反而不利于日后的生意往来。
“林娘子，明人不说暗话，前些日子，多亏小宝小贝提醒我安德鲁心怀不轨，我才没傻乎乎地为这两个异国人提供跳板，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这件事，我很感激他们。”
“你们有缘分。”林依面色不改，“但是我不希望再有别人知道这件事。”
周长盛能猜到小宝小贝懂外语，是林依早就料到的事。
但在周长盛眼中，林依身份贵重，懂得又多，身上的谜团更为她周身增添了不少神秘色彩。
“我明白的，他们两个很聪明，林娘子有福气。”
“我想，你也没有坐以待毙，安德鲁和阿尔瓦说你是奸商，已经计划利用你的名声，绕过你与其他人合作。”
周长盛爽朗的一声笑，似乎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林娘子的情长盛领了，但是想在我的地盘利用我作威作福，也要看我愿不愿意。”
林依嘱咐他，“有什么事可以去府衙寻凌正帮忙。”
“多谢林……”
周长盛原本还想称呼她为林娘子，可转念一想，其他事都说开了，也不差这一件了。
“多谢安平郡主。”
林依抬眼，纤长的睫毛扇羽般掀起，“周掌柜的查的还真细。”
“不敢，只是毕竟是想长久合作，这么大的事，还是谨慎些为好。郡主也可去探查长盛的底细。”
“不必。”林依扬起唇角，“周掌柜的不是自己都说了么。”
周长盛莞尔，他很喜欢林依的这种性格，也欣赏她的胆大心细。
正事说完，周长盛起身告辞。
林依最后嘱咐，“钱是赚不完的，但身体是自己的，谨遵医嘱，这点应该不需要我耳提面命吧？”
“呵呵，那是自然。”
送走周长盛，林依回到院中。
颜暮云站在廊下，一双黑眸定定地看着她。
望着林依轻移莲步，一步步向他走来，颜暮云的神色十分复杂。
这些年来，第一次，颜暮云伸手拉住了她，以强有力的姿态将她拽进了屋里。
关上房门。
颜暮云刚转头，却发现林依已经自己在桌旁坐下了。
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不知为何，积攒在胸腔中的那口气，在看见林依老神在在地坐下时，莫名其妙地散掉了。
他还是拿她没办法。
“五年前，秦南王带着黄毛的雅各布参加宫宴，我想知道，那日在宫宴之上他究竟说了什么。”
他到底说了什么让林依亲手制了毒药，还让自己亲手去下毒。
“你都听到了？”
“你应当早些告诉我。”
林依倒了杯凉茶，递给他一杯，另一杯送到自己唇边，“早些告诉你，我离开的几率就会更小，我没那么傻。”
颜暮云在她身旁坐下。
挡住她想要喝茶的手，林依微微蹙眉看他。
两人陷入对峙。
“他是个侵略者，当时的秦南王和雅各布一起，大放厥词想要占领京都，攻占我们的王朝。”
颜暮云眼神幽深，他就知道当时秦南王带着雅各布前来没有安好心。
“所以，你给他下的毒是？”
“你要知道，他的皮肤，毛发和瞳孔的颜色都与我们不同，我们国家之间的距离隔着千山万水。他不远万里来到我们的土地上，水土不服也是有的。”
“你给他下的是泻药？”
林依摇头，“是让男人不举的药。”
喉头一噎，颜暮云突然觉得背后发凉。
他以退为进之后，明显觉得林依身上的尖刺不再那么锋利了，但时间一长，这让他忘记了这个女人从头至尾都不好惹。
“小宝小贝也能听懂异国人说话，是你教的？”
“艺多不压身，他们两个认识周长盛便是因为提醒过他一句，所以，周长盛才送了他们两个危成双的铜球玩具。”
“林依。”颜暮云望着她的脸，没有被林依最后的那句话转移了话题，“你究竟是谁？”
林依缓缓抬眼，将目光定在颜暮云脸上。
五年前，颜暮云就怀疑过，林依给两个孩子准备的睡前故事，里面提到的一些连他都没有听过见过的动物，他还捡到过一张写着字母的早教卡片。
来到津郡之后，见到林依在南方展开的如此大规模的商业版图，他还能劝自己是林依继承了林父的商业头脑，在她身上发生的不同寻常的事他都能为她脑补出借口来。
可后来，林父对青瓷的好奇和日日在瓷窑中与田兴学习的劲头，处处透露出古怪。
林依再怎么像林父，林父也不可能教导林依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她究竟是怎么想到将混了铁质的釉质附着在瓷器上的？
单纯依靠她冰雪聪明？
不见得。
他见过她与田兴说话时，只是告诉了田兴烧制青瓷的原理和大概的步骤，这说明，林依自己也不知道详细的步骤，但她就是十分笃定，能烧制成功。
就像是，她早就知道了结果一般。
以至于后来，田兴只能依靠林依给的星星点点的信息，一炉炉试验，直到真的烧制成功。
再加上今日这件事，颜暮云已经找不到任何借口来替她解释出现在她身上的谜团。
一个出身在商城郡那种偏僻地方的小商户的女儿，不仅懂得多，医术高超，还听得懂异国人说话。
为人也不为世俗看法所左右，她有一颗不同于其他女子的，十分坚定的心。
气氛粘稠又有些凝固感，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就是林依。”
颜暮云张了张嘴，“或者说，我换个说法，你是商城郡林燮的女儿，林展的妹妹，是我当初迎娶的那个商户之女，林依吗？”
林依望着他的眼睛，那双眸子中倒映着她的倩影。
“你想我是么？”
“我要听你说。”
“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
林依站起身来。
她要怎么答？
要她答，她不是原来的林依。
原来的林依早已经在你的计划下被人暗害，变成了孤魂野鬼，而她借此机会，占据了这副身躯？
还是让她答，她是原来的林依。
可那又如何解释，林父林母第一次见到异国人还满心警惕，她一个土生土长的康泰王朝的商户之女却能听懂异国人的语言。
颜暮云再次拉住林依的手腕，林依没有甩开他。
“对不起。”
林依摇摇头，“你不用跟我道歉，你欠我的债，我已经收清了。”
颜暮云不欠她的。
她在侯府遇到的所有阴谋诡计，她都凭借自己的力量还回去了。可颜暮云当初的计划是成功的，他推“林依”出去当靶子，那个靶子很顺利的就被人除掉了。
老太君和府上其他人没有出事就是颜暮云计划最成功的结果。
“所以，你的名字……林依？”
“如假包换。”
颜暮云心中十分复杂，他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林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