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循序渐进
林依怔愣。
有些哭笑不得。
她娘防颜暮云比她防的还厉害。
当天夜里。
屋内的窗框，床头上挂着几个驱虫的香包，风过时，一股若有似无的清新香气比花香更令人畅心舒意。
小宝小贝并排躺在床上，林依侧着身子躺在外侧。
秋老虎肆虐，不止白日温度高，夜里温度也不低。
林依手中轻摇着一把仕女团扇，手柄是触手生凉的玉石，正是当初在京都时，萧韵送她的那把。
团扇轻摇，清风徐徐。
小宝问道，“娘亲，那个安德鲁和阿尔瓦还是那么坏，你为什么不提醒汤圆叔叔？”
“娘亲知道，你们是想帮忙，但是娘亲不是告诉过你们么，不能让别人知道你们能听得懂异国人说话。”
“我们没有告诉汤圆叔叔我们能听懂。”
孩子的想法还是太简单，林依略一思索，将要说的话变成更容易被孩子理解的语言。
“是，你们没有明着告诉他。可是汤圆叔叔也不笨呀，相反，他和小宝小贝一样的聪明，你们在想什么，他都能猜到。”
“啊……是这样呀。”
林依一句话让小宝小贝长大了嘴。
小贝突然有了精神，撑起身子问道，“那汤圆叔叔是聪明的，毒菌子叔叔就很笨，他总是不知道我和哥哥在想什么。”
手中的团扇一顿，林依眸色闪烁。
颜暮云放低姿态的接近，让小贝也不再那么抵触他，甚至两个孩子有想要接纳他的苗头。
林依说不清此刻的自己是什么想法。
今夜临睡前，林母又再三与她确认，她和颜暮云是不是真的没有可能，还是只是在哄骗她让她放心。
林依轻舒口气，“你们是不是想跟你们大哥一样，称呼他为父亲？”
小宝也爬起来，“没有，娘亲，你不高兴我和小贝就还喊他叔叔。”
小贝望着林依的脸色，也跟着点头，“娘亲，毒菌子叔叔说，他以前做错了事，你不原谅他都是他的错，所以，无论我和哥哥怎么喊他，他都不会生气的。”
“他什么时候与你们说的？”
“前几日大哥来的时候。”
林依没想到颜暮云私底下跟双生子说过这件事，她摇晃着手腕，团扇再次送来凉爽的风。
“无论你们称呼他什么，他是你们的父亲，这一点娘亲也希望你们知道。”
夏瀚死后，杜香和夏建安夫妇悔不当初，这让林依明白，有些父母可能不会表达自己的孩子的爱，但那份爱一直存在。
她不想做那个恶人，破坏他们父子之间的血缘关系。
在津郡的日子，不仅颜暮云有所变化，林依也成长不少，她的戾气和锋芒收敛了许多。
自古有句俗话，“清官难断家务事。”
许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尤其是牵扯到感情的时候。
若能清清楚楚地分清对或错，这世间早就清明干净了。
“但是，具体你们想怎么喊他，都由你们自己做主。他和娘亲之间的事是大人们的事，娘亲很想告诉你们，可你们当下还没有办法理解，等你们长大一点，在想问的时候，娘亲再告诉你们可好？”
两人懵懵懂懂地点头。
“娘亲，外祖母跟我们说过，你生我和哥哥的时候受了很多的苦，我们俩是男子汉，长大了要保护你，你放心好了。”
林依挨个亲亲。
“真棒，都是娘亲的好孩子。”
漂亮的话谁都会说，林依也想表现的大度些。可她当初费尽心思离开京都，又独自生下他们，这两个臭小子要是知道颜暮云是亲爹就“投了敌”，她可真要哭了。
但有一点，林依没有骗他们。
日后他们认或者不认颜暮云，都不会影响她和颜暮云之间的关系。
她不会因为孩子们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就放弃自己的坚持和信仰，甚至牺牲她的生活与颜暮云破镜重圆。
她的一生，只为自己而活，不会因为某个男人而改变。
也正是她不随波逐流，特立独行的个人魅力才一直吸引着颜暮云。
她若是与其他女人一样安分守己，守在后院中，颜暮云不会因为她生的貌美就多看她两眼。
熄灭烛火前，林依想起周长盛明日一早要来，便告诉小宝小贝，“汤圆叔叔的事，你们不要再插手了，娘亲会处理的。”
两个孩子睡着后，林依停了手上的团扇，转而为两个孩子捏起了腿脚。
他们开始习武了，在这么小的年纪。
白天里那四条颤抖不停的腿似乎还历历在目，林依细心地依照穴位帮他们按摩解乏。
不想打击孩子的积极性，同时也不想让他们变成一个“长立志”的人，林依只能让他们坚持下去，哪怕再苦，哪怕再累，也不能放弃。
可夜深人静的时候，没有人比林依更心疼他们。
这便是母亲。
翌日一早，周长盛与两个下人带着数十个锦盒前来林家拜访。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这里竟住着洛家村的神医。”
周长盛带来的一堆礼物堆满了正厅的桌子，他回去之后再次命人打探，凭借着其他人不能企及的人脉，在林依身上，他越挖越深。
林依五年前突然出现在津郡，不仅与津郡郡守凌正一直有所往来，甚至她还与水军新任的建威将军有牵扯。
颜正齐是京都正阳侯府颜暮云的嫡子，京都中的人都知道五年前正阳侯新娶的正妻生的美艳无双，且这女子于社稷有功，被宣德帝亲自下旨封为安平郡主。
后来，安平郡主怀着身孕与正阳侯和离，在丞相府嫡长女的婚宴当晚，遇袭失踪，京都百姓盛传安平郡主早已遭遇不测。
而且，据京都的消息，正阳侯的正经主子早都不在京都了，府里只有两位姨娘。
周长盛顿时想起了跟在林依身边气度不凡的颜暮云。
时间，地点，人物每一条都完美契合。
周长盛也不敢再继续往下挖了。
他是个商人，只想赚钱，不想丢了命。
“我师公晨起出门义诊去了，周掌柜的这边请。”
林依将脉枕摆在桌前，伸手示意周长盛将手腕置于其上。
至于洛大夫，自从秦南王想要从侧面帮他和郝婶子一把，洛大夫便时常不在家。
此时，大概还在郝婶子那里，与秦南王斗智斗勇。
周长盛轻轻撩起袖口露出手腕，“有劳林娘子。”
仅是一句话，林依敏锐地察觉周长盛的态度恭敬了不少。
诊完脉，林依上下打量周长盛，“周掌柜的年纪不大，可身上的毛病不少。”
周长盛咧嘴一笑，他已经猜到了林家人的身份，也打算抱着这条大腿，当即将从前的事悉数告知。
“不瞒林娘子，我周家原本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只是，我父亲风流又多情，家中除了一个主母，单小妾便有八个之多。而我娘恰巧是那第八个小妾，我也是家中最小的儿子。我上面足足有七个长姐，六个兄长。”
薄唇微张，林依有些愣。
她在京都时听到最能生的也就是宫中贵妃申屠秀的父母，没想到周家也不遑多让，真正是儿孙满堂。
“林娘子应当明白，子孙多，家产却只有那些，免不了会有争端。我记得刚刚束发，便被勒令跟着几个兄长出门跑商。”
林依点头。
从古至今，豪门富户的主人怕自己子孙少了无优秀的继承人，子孙多了又免不了争得头破血流，这种情况比比皆是。
在巨额的财富面前，很少有人能做到不动心。
周长盛说话时，眼中似乎看到了以往的回忆，眼眶竟微微发红。
“周家的孩子太多，最不值钱的就是周姓的孩子。说是兄弟，可我在那几个兄长眼里，连他们身边的管事都不如。那会儿年幼，在外面风餐露宿，又没有人能为我做主，我几乎什么苦都吃过。甚至饿狠了，我还尝过雨后爬上地面的那些蚯蚓的味道。直到后来，我发现想要出人头地，便不能忍气吞声。于是，我开始试着往上爬，想让所有人都看见我。”
“……”
长久的沉默。
是周长盛正在缓和的情绪。
“再后来，不知怎地，在生了一场大病之后，我的身体就像被吹了气一样膨胀到现在的模样。无论走到哪里，人们看我的眼神都像是在看被圈养的猪。”
林依心中一紧。
周长盛的一身毛病大概就是他那些年吃的苦，受得难导致的。
内分泌失调很难调养好，像周长盛这种程度的还要预防后期的内分泌失调的一系列病症。
望着林依半垂的眼帘，周长盛神色轻松道，“不过，我已经习惯了，最苦最难的日子都过去了，往后发生什么我都不怕。”
就是因为周长盛破釜沉舟的勇气和勇往直前的无畏精神，才让他在一众兄弟姐妹之间杀出一条血路。
“你这病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林依提笔写方子。
“除了按时服药，还要做到饮食规律，营养均衡，情绪上也不能有太大的起伏波动，尤其要注意不能过劳。还有一点，便是我之前嘱咐你的，所有凉的，冷的，一概不能碰，凉茶全都换成温水，切记不能贪凉。至于其他的问题，等你的身体稍微好些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