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助殿下早登极乐
林依的行为实在太嚣张跋扈，萧韵本已经躺平的心瞬间升起一股怒气，但碍于她身怀有孕，只道，“多日不见，颜侯夫人连见到本殿最起码的礼仪规矩都忘了？”
林依收敛下巴，垂着眸子，不去看他，也做不回应。
“本殿在与你说话！”
“闭嘴！”
轻飘飘的两个字瞬间让常贝瞪大了眼，再睁大些，眼睛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刚合上的下巴也再次落到了地面！
颜侯夫人这是吃错药了，敢这么跟大皇子殿下说话？
常贝刚要开口阻止她，只听萧韵不可置信地怒斥道，“放肆！”
咦？
准备上前劝阻林依的脚步停了，常贝眨眼，连日来殿下总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就连语气都有些像参禅多年，看透世间事的得道高僧。
虽然话中饱含怒意，但却是常贝这么多天以来初次听到他的语调起伏，情绪变化。
常贝很快意识到，颜侯夫人是故意的！
眼珠左右转了转，常贝聪明地向外殿挪了两步，垂手立着，装作自己听不到颜侯夫人的以下犯上。
殿下最近暮气沉沉，槁木死灰，若颜侯夫人能改改殿下的脾气和心情，那也应当算是大功一件吧？
林依掀起眼帘，“医者看诊，最忌讳嘈杂吵闹，影响诊脉结果。臣妇是为了殿下好，还请殿下平心静气的闭上嘴。”
萧韵眼神微眯，脸上带着薄薄怒气，但奇怪的是却也没再与她计较，只是再度闭上眼睛恢复方才随时准备“赴死”的状态，不再搭理林依。
林依沉下心来，仔细辩脉，萧韵的脉象与之前相似，很弱，但她的药方是起过作用的，按理说不应当如此。
“殿下在书房昏倒之前可有觉得身子哪里不舒服？”林依问。
萧韵紧闭双眼，乌鸦黑羽般的睫毛像扇子一样合在眼下。
他没说话。
“殿下日常饮食时有没有觉得想要恶心，呕吐？”林依再问。
黑长的睫毛连一丝颤动都没有，萧韵双唇紧闭。
仍旧不说话！
“臣妇早前说过，让殿下卧床，可殿下不听，私自去书房练字导致昏厥，如今殿下这般态度，是在指责臣妇的不是？”
明明是他自己不听劝告，怎么好像过错在她？
萧韵睫毛轻动，林依从容地看着他，但仍没等来他睁眼。
林依咬牙，有些手痒，在她面前耍性子，不配合？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加了黄柏的苦汁子还没喝够？
回头环顾四周，常贝远远地站在内殿与外殿连接的门口处。
林依放下心来，她微微向前倾了倾，挑起嘴角压低嗓音道，“不瞒殿下，臣妇不光懂得医术，更精通毒理，殿下若是觉得万念俱灰，臣妇可以帮殿下一把，助殿下早日摆脱人世间的苦难，登入极乐。”
话音刚落，萧韵立刻睁开了眼，满目不可思议地看着林依，在看到暗藏在林依眼底的笑意时，萧韵明白自己又被耍了。
“颜侯夫人真乃女中豪杰，令本殿下刮目相看！”
她竟然光明正大地将毒害皇子的话挂在嘴边？！
萧韵没想到从前自己与常贝的玩笑话，有朝一日会真的出现在林依口中。
除了出口讽刺，一向恭谨懂礼的萧韵一时也没能做出其他反应，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后面还有更狠得在等他。
“臣妇的家人时常告诫臣妇，助人乃快乐之本，既然殿下觉得世间已无任何可留恋之事，臣妇愿帮殿下在身后点上一盏长明灯，帮殿下早入轮回，这点香油钱，臣妇还是出的起的。”
左一句毒死，右一句点灯，如今连轮回都出来了！
萧韵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上涌，就算不用毒，他也能被林依活活气死！
见萧韵此时的心境已改，林依不再逗他，过犹不及，再给这位身娇肉贵，丰神俊朗的大皇子气出个好歹来，便得不偿失了。
只要他不再摆出那副想死的表情，多些生的希望，无论什么病就都还有救！
林依忽然一改方才态度，柔笑道，“臣妇方才是与殿下开玩笑的，殿下心胸宽广，容纳百川，想必定不会与臣妇一介弱女子计较。”
萧韵都快被她的反复无常气笑了，弱女子？
她那张嘴，与舌战群儒，阵前骂死王朗的诸葛亮相比也没差几分！
方才讥讽的痛快，眼下倒想起来要给他戴上一顶高帽，讨好他了？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林依见萧韵脸色再变，她立时喊道，“常公公！”
常贝被她一惊一乍的吓出个激灵，方才不还好好地看诊么，怎么突然这般大声地喊他？
“奴才在，颜侯夫人有何吩咐？”
“劳烦常公公带路书房。”
林依起身便走，即使有四个多月的身孕，可她的仍旧动作干脆利落，片刻不多留！
“站住，本殿命你站住！”
林依踏出内殿，与皇上皇后道，“皇上，皇后娘娘，臣妇想去殿下书房一观。”
宣德帝虽不明就里，但决定同她一起，“朕随你一道去。”
再次踏进书房，林依问道，“敢问常公公，殿下昏倒那日都做了些什么？”
“因为张太医说殿下的脉象比以往强劲不少，所以殿下便高兴地来写字。”常贝道，“但也只是写了数十张大字而已，旁的没做什么。”
“写完字之后，连门都没出便昏倒了？”
“是，就在门口。”
宣德帝眼看着林依走上前，翻看萧韵书桌上的东西。
林依有心留意了一下，她之前用过的那支毛笔确实不见了。
是不是每次在她诊完脉后，萧韵都要卖力的净手？
心中暗笑，面上却不露半分，当着宣德帝和常贝的面她不仅将萧韵桌上的所有东西都动了个遍，还认认真真地挨个拿起来观察一番。
桌上。
砚台中的墨迹已经干涸，残留的黑墨在平滑的砚池里凝固成一个包块，用完的毛笔尖儿还沾着墨汁，未能及时清洗导致墨汁干燥后黏在毛笔的尖毛上。
摊开的宣纸上还压着镇纸，过了这么久，空气中还隐约能够闻到馥郁的墨香。
“殿下昏倒之后，奴才还未来得及收拾。”
先是萧韵昏倒，后来不等常贝记起收拾书房，宣德帝便下旨不得让大皇子靠近书房半步。两名御前侍卫立于书房门口守卫，不准任何人进入。
林依拿起横放在砚台上的墨条，那墨条做得漂亮又精致，气味也好。
萧韵书桌上的所有物件儿都很寻常，没有一样是多余的且都是他平常用惯了的！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明明在药方起了作用之后，他还会昏过去？
林依实在想不通！
“皇上，臣妇为殿下把脉时发现殿下的身体比之前确有改善，先按照原来的药方继续用药，卧床歇息，但臣妇心中存有疑惑，待回府仔细研究后再入宫为殿下诊治。”
她刚得罪了萧韵，可不想傻乎乎地再回去。
宣德帝的心在听到林依让萧韵继续卧床时，便彻底沉了下去。
萧韵的那句“即便不死，日后也是废人”的话，将他那颗慈父心戳得血肉横飞，七零八碎。
摆摆手，宣德帝道，“你先回吧。”
常贝独自一人回到承德宫，萧韵面带不善，“颜侯夫人呢？”
“回殿下，颜侯夫人……说府上有事，先告退了。”
常贝不敢直白地告诉萧韵，颜侯夫人是因为找不到他昏倒的原因才跑路的。
但在萧韵眼中，他只觉得林依定是害怕了！
回侯府的路上，林依一路沉思，明明药方正在见效，为何萧韵还会昏过去？
张太医为他把脉时，萧韵服用她的药方已经十日，就连张太医都说脉搏有力了些，方才她在宫中为他把脉时也觉得脉象有所缓和。
她轻点指尖，在车厢凳子的软垫上。
听常贝说萧韵进食也不错，种种迹象表明萧韵的身体是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可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突然间陷入昏迷？
书房门口，书房……
或者说是否是由于书房中的某个物件儿让他产生了不良反应……
可那些东西不都是他一直在用的吗？
没道理呀！
林依的眉头越来越深，指尖也越点越快，脑袋里加点面粉都快搅和成一团浆糊了。
回到东院，府上人送走皇宫御驾，门房纷纷感叹，继夫人果然不是一般人，不仅封了郡主，还能让皇上派皇宫里的马车来回接送。
林依一心惦记萧韵的身体状况，临近午饭时分，只觉得有些劳累，没有胃口。
没用两箸便停了筷，吩咐点翠道，“我有些累，先歇息会儿，午时过了喊我便好。”
只是她这一睡，再睁眼便到了掌灯时分，明明睡得久，但她仍旧觉得神思困倦。
“夫人这次入宫，想必又累着了。”
看着林依坐在床上打哈欠，点翠笑道。
“嗯？”
林依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有些糊涂，“什么？”
“奴婢只是记起皇后娘娘第一次宣夫人进宫，夫人回府之后也是这般睡不醒，歇了好多天，后来您觉得不舒服还做了些保胎丸。”话说到这儿，点翠仍是心有余悸，“多亏夫人提前做了准备，不然的话，陈叔中毒，马儿受惊，那后果不堪设想。”
林依点点头，“是呀，多亏了那次做了不少保胎丸，不然的话我……”
说到此处，林依的话戛然而止。
点翠看她，“夫人，怎么了？”
“我记起来了！”林依眉峰紧锁，脸色肃然，“我还以为是我自己累着了，现在想来，只怕……”
“夫人？”
林依抬头，“点翠，我想，我已经找到大皇子昏迷的原因了！”